有人看見裏正過來了,連忙從院子裏搬出一個長條板凳。


    夏裏正比夏老爺子要年長幾歲,既是夏家大家族裏的長老,又是清河村的裏正,在村民心裏還是很有威望的。


    “趕緊讓你婆娘起來,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都當奶奶的人了,成何體統。”看著還坐在地上哭鬧的劉氏,裏正不禁有些惱。


    之前又不是不知道夏家發生什麽事兒了,來的路上也聽張氏說了兩嘴。


    自己都站這兒半天了,劉氏還坐在地上哭,簡直是不把自己這個裏長放在眼裏。


    “聽見沒有,還不趕緊爬起來,丟人現眼。”夏老爺子也有些惱怒的喝了一句。


    劉氏本來想著裏正來了,正好讓他看看這小賤人竟敢打祖母了,故意賴在地上不起來,不想反被罵,不自在的從地上爬起來。


    哪裏有哭過的樣子。


    “裏正爺爺,我沒有打人,是奶奶和嬸娘要打我的。”夏嵐看裏正坐下,率先開口道,“我跟娘過來問爺爺什麽時候把爹爹的地分給我們,奶奶不同意,我弟弟還被打的臉上都流血了。”


    夏嵐故意沒說是誰打的。


    夏安這會兒正趴在王氏肩頭上抽噎,正好流血的一麵臉朝著這邊,裏正一眼就看見了,可能剛才流的血蹭了,現在看起來半邊臉上都是血。


    裏正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就說,“不同意就不同意吧,拿孩子出什麽氣。”


    “分什麽地,早就被趕出家門的禍害,把我兒子害死,現在還有臉要地。”一聽夏嵐說要地,劉氏馬上又跟炸毛的公雞一樣跳起來罵。


    “裏正來的正好,趕緊把他們從我家戶籍劃去,省得招黴氣。”


    “你給我住嘴。”夏老爺子看她還在說分家的事,忍不住拿煙袋往劉氏身上招唿。


    “哎呦,你打我幹啥,本來就是……”看夏老爺子又舉起來的手,嘟嘟囔囔的站到一邊。


    “讓裏正見笑了,走屋裏坐。”


    裏正來了,知道今天沒個說法不行,夏老爺子起身往屋裏讓人。


    誰也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自家醜事。


    “都散了,都散了,有什麽好看的。”孫氏啪的一聲把想往裏擠著看熱鬧的人都關在大門外。


    沒熱鬧看了,大夥兒也都‘切’了一聲散了,當誰想看你家的破事。


    說起來也不知道那娘幾個能不能分到地。


    堂屋裏,裏正和夏老爺子坐在主坐上,劉氏和孫氏盤著腿坐在床上。


    剛才在屋裏一直沒出來的夏巧雲也坐在床上。


    王氏抱著夏安,跟夏嵐都站在一邊。


    夏老二和夏懷文今天沒在家。


    看著人都齊了,裏正開口說道,“人都在這兒了,說說怎麽辦吧。”


    這話當然是跟夏老爺子說的。


    “不能給她們地。”劉氏生怕家裏的地被分走,夏老爺子還沒說話,她就尖著嗓子嚷嚷著。


    “你給我住口。”說著夏老爺子直接把手裏的大煙管子砸過去,這已經是夏老爺子今天第二次打劉氏了。


    這在以前從來沒發生過。


    夏嵐站在一邊看著劉氏心裏一陣痛快。


    本來家裏的事一直都是劉氏張羅,隻要不是太過分,夏老爺子從來不會說什麽。


    隻是今天劉氏太不長眼,當著裏正的麵像個潑婦一般,這讓夏老爺子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難堪。


    “不說就不說嘛,總之地不能給她們。”被打了還是不忘說這一句。


    裏正也懶得再理她,直接開口說道,“雖說你們分開住了,可畢竟戶籍都是在一起的,大勇兒子也這麽大了,按理說地應該有他一份的。”


    終於說到正事了。


    剛才劉氏被打,現在也不敢再說話,急的在那坐著妞來扭去。


    “夏安是我孫子,我自然不會不管,先前覺得他還小,就沒分,既然今天說起來這個,”說到兒停了一下接著說道,“王氏,夏安還小,我看,不如等他大些再說吧。”


    簡直跟沒說一樣,到這個份上,她這個爺爺還是想著自己那一套。


    “奶奶早就把我們趕出去了,現在不用分了,是不是我們就能迴來住了。”夏嵐站在一邊像是不明白夏老爺子的話一樣,微微抬著頭看著夏老爺子滿臉期待的樣子。


    “她們不能迴來住,那個屋小軍早就住進去了,迴來了哪有地方住。”


    夏嵐剛說完,孫氏就急得站起來說道。


    當初還是她竄著劉氏把幾個人攆出去的呢,夏軍十來歲了,沒幾年就能說媳婦了,家裏一共就那幾個屋子,小姑子夏巧雲都是跟兩個老得擠在一個屋子裏,隻要把她們趕走,以後這個屋子正好給兒子說親使。


    現在聽夏嵐說要迴來,哪裏肯。


    夏老爺子被夏嵐看得也有點尷尬了,其實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好不好。


    “小孩子不要插嘴,王氏你覺得呢。”夏老爺子也是會給自己找台階,知道大兒媳婦是個好拿捏的。


    看著王氏開口說道。


    “爹,我……”王氏再木訥,現在也聽出來夏老爺子什麽意思了。


    突然放下夏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朝夏老爺子磕頭,“爹,你可憐可憐安安吧,他可是大勇留下的血脈啊。”


    可能是為母則剛,平時木訥老實的王氏現在為了兒子以後,不管不顧的說著以前從來不敢說的話。


    王氏也是個實在的,剛磕了兩三個,額頭上就紅腫一片。


    屋裏的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夏安在一邊早就嚇哭了,夏嵐看著也有點難受,走過去拉著還要磕頭的王氏。


    “既然嬸娘和奶奶都不讓我們迴去,爺爺你就把我們分出去吧,”紅著眼睛說完又拉著王氏的胳膊,“娘,你別這樣,爺爺不會不管我們的。”


    裏正在一邊看著也於心不忍,這個家都是幹的什麽缺德事兒,把孤兒寡母逼成這樣。


    “既然這樣,我看不如就直接分了算了。”裏正看著屋裏哭成一團的三個人,直接對著夏老爺子說道。


    夏老爺子先是被王氏突然一跪嚇了一跳,接著就覺得這王氏太不識抬舉,竟然這麽不給他麵子。


    “好,既然這樣,那就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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