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啊。”


    老奶奶安靜坐在椅子上,耳朵仔細聽著外麵聲音,擔心聽錯了。


    隨著一道道敲門聲傳來,老奶奶意識到,自己沒有聽錯。


    “這大冷的天,可是能把人凍壞的。”


    她連忙起身,步履蹣跚的向房門走去,也不管對方是好是壞,直接打開門。


    剛打開門。


    老奶奶就看到一個中年男子站在門外,全身裹得嚴嚴實實,不停發著顫。


    “孩子,快進來,外麵冷。”


    老奶奶將男子拉入屋內,一把將門關上。


    頓時,馬奮勇被一陣溫暖包裹,麻木的身軀逐漸有了知覺。


    “孩子,你先坐,我給你倒杯熱水。”


    老奶奶將馬奮勇拉到火盆旁,然後倒了杯熱水,遞給馬奮勇。


    馬奮勇顫抖著手,將熱水接過,很想說聲謝謝,但大腦迷迷糊糊,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老奶奶自顧自哀聲歎息,“這麽冷的天,肯定凍壞了吧。”


    “先暖和暖和,我再給你找床被子來。”


    對於屋內多了個人,老奶奶沒有任何擔憂,反而是緩解了內心的孤寂。


    她一個人在這裏很多年了,孤孤單單,能有個人在屋內,都增添了不少人氣。


    她從櫃子裏拿出一條縫補了很多次的毛毯,蓋到馬奮勇的身上。


    老奶奶有一搭沒一搭跟馬奮勇說著話。


    不過都是老奶奶在說。


    不知過了多久,馬奮勇才緩過神來。


    “藏區的冬天太冷,你應該早點離開的,這裏很長一段路都沒有村落,你能到這來,我也沒想到。”


    老奶奶絮絮叨叨,馬奮勇沒有半點不耐,他湊耳聽著,終於,他的嗓子能發出聲音。


    “阿姨,謝謝你了。”


    聲音雖然嘶啞,但好在是緩和過來了。


    老奶奶身軀一頓,聽到有人跟他說話,露出僅剩的幾顆牙,“不客氣不客氣。”


    “我一個老太婆在這,也沒人能說說話,今天你來了,我倒是要謝謝你呢。”


    馬奮勇撓撓頭,憨厚一笑。


    老奶奶親切問道:“孩子,肚子餓不,你應該累了一天了吧?”


    馬奮勇搖搖頭,“我...”


    但不等說完,肚子就咕嚕咕嚕響起來,讓他老臉一紅。


    老奶奶見狀,慈愛一笑,“等著,我去給你煮個麵條。”


    馬奮勇沒有阻攔,隻是說了聲謝謝。


    很快,一碗麵端了上來,裏麵有兩個雞蛋。


    剛才煮麵的時候他看到了,那籃子裏,僅剩的兩個雞蛋,都到他的碗裏麵。


    他原本想阻止,但老奶奶質疑要加,索性他也沒阻止。


    吃著這碗麵,雖然味道不怎麽好,但內心暖暖的,這一幕,曾一次次出現在他的腦海。


    他無數次幻想,母親給他煮麵,做飯的畫麵。


    可惜,他的母親...


    馬奮勇視線模糊,很快就將整碗麵吃光。


    老奶奶見狀,臉上露出高興的模樣。


    “阿姨,你是一個人住嗎?”


    放下碗,馬奮勇一臉疑惑。


    屋內的家具和衣物,明顯隻有老奶奶。


    想到這裏荒無人煙,老奶奶一個人孤苦伶仃在這兒,內心不免湧現一抹心痛。


    他在想他的母親。


    在他走丟後,會不會也是過著這樣的生活。


    老奶奶枯手一顫,顫巍點頭,“嗯,我一個人住的。”


    馬奮勇氣的火冒三丈,“阿姨,那你的孩子呢?”


    “他們就這麽沒良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嗎?”


    子欲養而親不待。


    他滿世界尋找母親,隻想給母親一個安逸的晚年,可老奶奶的兒女都沒心嗎,讓一個七十多的老人獨自生活,真不怕天打雷劈?


    老奶奶搖頭,老眸通紅,“我有個兒子,但在三歲的時候就走丟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不過沒找到。”


    “我聽說藏區喇嘛很管用,所以我過來藏區,拜了喇嘛,最後也找不動了,就自己一個人在這了。”


    老奶奶流著淚,不過是笑著的,像是在訴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馬奮勇身軀一顫,眼眶也紅了,喉嚨一陣酸澀,“阿姨,你跟我的經曆很像。”


    “我也是在三歲時候走丟的,找了幾十年了,還是沒找到我母親。”


    馬奮勇擦著淚水。


    看著對方神情痛苦,老奶奶完全能感同身受,兩個苦命人,像是找到傾訴的對象,話題源源不斷流出。


    “阿姨,你說你是雲滇人?”


    “嗯,是啊,不過孩子走丟後,我在雲滇找了幾年,實在找不到,我就離開了雲滇。”


    “阿姨,你孩子走丟的時候,帶著什麽東西嗎?”


    “或者說,他身上有什麽顯著的特征嗎?”


    馬奮勇越說越激動。


    聊了好一會兒,他居然發現,眼前的老奶奶丟失的孩子,跟他極為相似。


    兩人都是雲滇人,還都是一個縣的,馬奮勇雖然記不清什麽時候走丟的,但聽老奶奶的描繪,兩人的對於這件事的經曆,極為相似。


    老奶奶沒看出馬奮勇的激動,隻是聲音有些嘶啞:“孩子還小的時候,我給他打了一個手鐲,上麵有他的名字,大名馬奮勇,小名馬壯壯。”


    “我和他父親,都希望他健康茁壯,長大後能勤奮勇敢。”


    “至於他的身上,大腿上有一塊黑印。”


    老奶奶苦澀道:“可惜了,人老了,不中用了,隻是可惜我的孩子啊,這麽多年,是不是都在怨恨我。”


    馬奮勇嘴唇顫抖,強忍哭腔。


    他能確定,眼前這老奶奶,一定是他的母親。


    “阿...阿姨,如果現在,你知道你孩子在哪兒,你還會去找他嗎?”


    “不會了。”


    老奶奶搖頭,老眸含淚,在馬奮勇驚訝的目光下,輕聲道:“我老了,什麽也沒有,我不能給他增添負擔。”


    “他要是活著,肯定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工作。”


    “生而不養,枉為父母,隻要能知道他好好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隻是可惜啊,三十多年了,我都記不清他的樣子,這輩子恐怕...再也找不到了。”


    “媽...”


    馬奮勇瞬間淚崩,直挺挺跪在老奶奶麵前,嚎啕大哭。


    他將手中的手鐲拿出來,滿臉淚水。


    “你...你...”


    看到那手鐲,老奶奶渾身一顫。


    許久,母子兩人才抱著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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