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搭在劉備的手腕上,許言感受對方的脈搏。


    然而,微弱的脈相幾近感覺不出。


    細微到仿佛暴風驟雨之中的小火燭。


    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是……是許……許莊主嗎……”


    沙啞而又微弱的聲音從劉備口中說出。


    張飛猛的睜眼。


    激動到手足無措。


    許言湊近,“是我。”


    劉備仿佛用盡所有力氣說道:“許……許莊主……”


    “請照顧翼德……”


    “找到……雲……長……”


    啪唧。


    努力抬起的手突然墜下,劉備徹底沒了動靜。


    “大哥!!”


    張飛淚崩。


    手忙腳亂想要找迴劉備的生命力。


    然而無論他如何做,卻沒有任何效果。


    趙雲張遼兩人搖頭歎氣。


    張合別過頭去不忍觀看。


    這般堅韌者苦守邊城,迎來的是卻冀州方麵的不聞不問。


    悲傷從張合心底湧現而起,使得他對於冀州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員萬分痛恨。


    但凡冀州那麵派遣援軍前來,漁陽便不至於此。


    整個幽州也不會這般慘烈。


    爭權奪利比守衛邊地更重要,這種做法使得他異常痛惡。


    “大哥!”


    張飛痛哭道:


    “你這般去也,俺獨活於世又有何意?”


    “桃園結拜之時,咱三兄弟說過同年同月同日死之話語。”


    “此刻,俺隨你去也!”


    “就算去了陰曹地府,俺也要追隨大哥,繼續為兄弟!”


    說著,鄭重放下劉備的屍體,轉身抓起一柄長刀便向脖子上抹去。


    當!


    武器被磕飛,張飛睜眼瞪去,“許總督……為何不讓俺去追隨大哥?”


    許言淩厲道:“你忘記你大哥最後所言?”


    “這……”僵在原地的張飛細思,“找到……雲長……二哥?”


    許言點頭道:“對。”


    “難道你想這般死去,麵對你大哥對於關羽的詢問一問三不知?”


    張飛猛的搖頭,“不不不。”


    “俺絕對不能什麽都不知。”


    許言再道:“那你便找尋關羽下落。”


    “隨後再議。”


    “而且……”他略微拉長音調說道:


    “你大哥為了漁陽全城百姓堅守,從而心力憔瘁而死。”


    “難道你不想為你大哥報仇雪恨?”


    “不想殺盡那些該死的叛賊?”


    “不想屠盡勾連反賊的烏桓?”


    “想!!”張飛扯著嗓子猛吼。


    他亂拍胸膛道:“當然想!”


    重新跪拜在地,小心翼翼抱起劉備的屍體。


    張飛瞪著銅鈴大眼鄭重說道:“大哥你放心。”


    “俺一定找到二哥。”


    “俺一定會把幽州內的叛賊殺個幹幹淨淨。”


    “俺一定會把那該死的烏桓滅族!”


    “做不成這些事,俺這輩子枉為人。”


    “等到有一天,俺去陰曹地府跟你團聚,咱們再續兄弟之情!”


    “俺張翼德不僅這輩子、就算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你的兄弟!”


    “咱兄弟三人來世定要再次桃園結拜!”


    粗厚的話語聲在城牆上撲蕩開來,震顫所有人的感官。


    張合大為觸動,“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真情。”


    “翼德兄弟讓人讚歎啊!”


    趙雲張遼兩人用力點頭表示讚同。


    來自劉備和張飛之間的兄弟感情,深深觸動城牆上所有人的情緒。


    “傳令下去。”


    手持無雙戰戟的許言下令道:


    “快速收複漁陽城。”


    “安撫城中百姓。”


    “另外,派出騎兵向四周搜尋,不放過任何一個賊兵。”


    “能殺便殺,能俘盡俘。”


    “諾!!”趙雲張遼兩人高聲應答,隨後快速帶兵執行命令。


    “許……總督。”


    張合來到許言身前,拱手做禮之後開口道:


    “在下也想跟隨總督的隊伍進行安民討賊之舉。”


    “還望總督莫要嫌棄在下。”


    許言伸手拍在對方肩膀上,說道:“世間怎會有人嫌棄變賣家產馳援幽州之人?”


    “儁乂前去找尋趙雲趙子龍。”


    “讓他給你分配安民之務。”


    “諾!”張合再次行禮,隨後快步而去。


    激蕩的情緒在他心底翻江倒海,他要跟隨並州隊伍安民殺賊。


    既然官府做不到的事情,就讓他們來做!


    張飛抱著劉備的屍體,來到兩個並州士卒前。


    “兩位兄弟。”


    他誠懇道:


    “俺懇求你們幫俺照看大哥的屍體。”


    “俺要去野外追擊叛賊。”


    “俺要殺賊……”


    低沉的話語聲,是兩個新莊老兵沒有見過的低落模樣。


    兩人開口道:“翼德大哥放心去也。”


    “我等必全力照看玄德。”


    “帶隊堅守漁陽,保護城中百姓,玄德乃是漁陽人的英雄!”


    “也是整個幽州的英雄!”


    話語聲讓張飛深深感動。


    他鄭重對著兩人行禮,“感謝兩位兄弟。”


    “俺去殺賊也!”


    收攏情緒,張飛深吸口氣,提起丈八蛇矛來到許言麵前躬身行禮。


    “許總督,俺去也。”


    許言點頭。


    張飛前所未有般穩重和沉默,轉身跳上雲梯,直衝城下。


    在許言帶領下,並州將士快速清理城牆上的殘兵。


    隨後接管漁陽城,派兵在街道上喊話安民。


    城中,許言帶隊喊話:“漁陽老鄉們莫怕。”


    “我等乃是並州軍隊,前來馳援幽州!”


    “此刻已經戰勝叛軍!”


    “我等軍隊治下嚴格,絕不會私擾普通百姓!”


    “隨後我軍在城中挨家挨戶發糧以渡難關!”


    喊話聲在街道上傳播開來,一處院落大門吱嘎開啟一道縫隙。


    “……大……哥哥……”


    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躲在門縫中怯懦開口道:


    “叛賊真的被打敗了嗎?”


    許言走到破敗的大門前,降低語調緩和的說道:“已被打敗。”


    “漁陽城安穩了。”


    “嗚嗚……”小男孩當場哭泣道:“家中已經斷糧兩日了。”


    “爺爺餓倒在屋內,還請大哥哥救救我爺爺。”


    許言帶領幾個士卒開門進入。


    跟隨小男孩走入房間之中。


    破敗的土房內,一個胡須花白的老漢躺在土榻上奄奄一息。


    幹瘦的身體幾近見骨。


    臉龐顴骨高聳,臉頰仿佛縮進牙齒之中,枯瘦之狀態讓許言和幾個士卒臉色一暗。


    “去煮些米湯。”


    許言吩咐道:


    “盡可能活下這個老人。”


    “另外,派人照顧這個小孩。”


    “諾!”兩個士卒領命之後轉身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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