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家人和沐昊然最親近,雖然已脫了奴籍,仍視他為主子,一家子的忠心是沒話可說,除了趙春以外的五個兒子都在茶園做事,連女婿有空閑也會來幫忙。


    「爹呀!你別哭了,你的哭聲很難聽……啊!痛、痛,你輕點,別老子打死兒子……」他說的是實話嘛,他爹滿臉眼淚鼻涕的,叫人看了好難為情,不敢認爹。


    趙忠的手勁大,往兒子後腦勺搧下一巴掌,拎著他耳朵大聲道:「老子哭聲難聽?那你是什麽,烏鴉聒噪?」


    一群喝得有點醉的男人因他的話都笑了,男人有酒就是知己,把酒言歡,百無禁忌。


    「爹,大少爺在呢!你別失態。」趙春很無奈的扶著醉得搖搖晃晃的老爹,喝得不多的他也被酒氣熏得快醉了。


    一提到大少爺,趙忠就老實了。


    「大少爺,老奴敬你,能看你振興茶園,老奴死而無憾。」他覺得這一生值得了,沒白過。


    「忠叔言重了,是我從前耽於逸樂而不求振作,沒能早日讓你們過上好日子,是我的不是,我自罰三杯酒。」沐昊然豪爽的一仰頭,痛快地幹下三大碗白幹而麵不改色。


    逞強,都大舌頭了還硬灌,不怕喝多了酒精中毒……扮成小廝的杜雲錦也被灌了幾碗酒,但是她有節製,聰明地不讓自己喝醉,混在一堆爛醉如泥的男人當中,她得保持清醒,要不然被人「撿屍」了,那真是想哭都流不出眼淚。


    她唯一不滿的是到底是哪個混蛋把酒杯換成碗,那一碗酒分量之多,一下肚,胃袋都滿了。


    「大少爺此話才叫老奴們羞愧,要不是我們隻會守成而不會創新,茶行的規模會更大。」幾十年的老手不如初出茅廬的小夥子,說不慚愧那是自欺欺人,他們都習慣等客人上門買茶,沒想過用更積極的法子賣茶。


    「葉掌櫃忒謙了,我也是機緣巧合琢磨出一些門道,且說沒有在座各位的大力支持,我也沒辦法做到如今的規模,再幹一碗以示感謝。」飲酒如飲水,沐昊然喝得幹脆。


    「哎呀!大家也用不著互相吹捧了,喝酒嘛!隻求個痛快,咱們今天個個是酒國英雄,沒喝到吐不許走。」


    這話引起哄堂大笑聲。


    「老胡這話說得我愛聽,咱們都別忸怩裝閨女呢!大氣的喝酒……喂!小子,說得是你,咱們個個喝得臉紅脖子粗的,就你還是細皮嫩肉的白斬雞,一碗一口幹了,否則我們壓著你灌整缸。」扭扭捏捏的,真看不順眼。


    小子?他是指……杜雲錦左看看、右瞧瞧,春筍般的纖指指向自個兒的鼻頭,「你說我?」


    「不是你是誰?喝!」一碗滿斟的酒往前一推,還因為推得過急而濺出幾滴酒液,濕了桌麵。


    看著滿滿的一碗酒,她頭皮都麻了,「我……我的酒量不好,怕酒後失態,你們幹杯……呃,幹碗,我隨意。」


    「什麽叫你隨意?酒量是練出來的,以後還要跟大少爺出來見世麵,不會喝怎麽成?大家都是男人,你若醉到扯發嘶吼我們也會當沒看見。」老胡豪爽地說。


    可是她不是男的呀!她是有教養又端莊賢淑的小女子……


    她求救地看向沐昊然,「大……大少爺,你看這……好像有點為難。」她期待他能出聲維護她幾句。


    「喝吧!喝醉了,我扛你迴府。」沐昊然斜著身軀,神情悠適地以手托著下顎,目含寵溺地笑看著她。


    「啥?!」壞人,他火上加油。


    沐昊然的迴答讓杜雲錦為之傻眼,她心裏冒出一顆又一顆不滿的小氣泡,腹誹他的不仗義,推人入火坑。


    「喝拉、喝啦!別婆媽了,爽快點,小子,喝完這一攤,我帶你開葷去。」沒噴過女人才會這麽婆婆媽媽。


    開……開葷?杜雲錦的芙蓉玉頰染上一層霜。「別催呀!各位大叔大伯,錦兒喝了就是。」


    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杜雲錦深吸了口氣,細白的小手捧著碗,在一陣嘲笑聲中秀氣地喝完碗裏的酒。


    「好,再來,一定要把你練得像個男人,不喝到千杯不醉就繼續喝……」


    還來,他們真要她醉死呀!


    杜雲錦的臉都黑了,被逼著喝了一碗又一碗的酒,喝到她都有點芒了,幾時宴散了也不知曉,隻覺得頭重腳輕,渾身輕飄飄的,腳不沾地的像在飛,騰雲駕霧似神仙……


    「把解酒湯喝了。」


    一碗黑稠稠的湯汁送到嘴邊,杜雲錦本能反應的張嘴,一入喉後張眼吐舌的直喊苦,「哇!好苦,你給我喝的是什麽?」


    「清醒了?」沐昊然的聲音十分低沉,大手覆在她額上。


    抬眼一瞧,見是相熟之人,她有全身乏力的裝死。


    「我的頭好痛,你說話小聲點……我的腦袋瓜裏有七個小矮人在挖礦……」


    天哪!這就是醉酒的感受嗎?


    他低笑,「記得這裏嗎?前年元宵節你落了水,我坐在畫舫上吟詩賞月,看到你在水中載浮載沉,一時心生憐惜,跳下河將你救起。」


    抱歉,她不記得了,因為她不是原主。


    「等等,我們沒迴府嗎?這地……會動……」


    她打量一下周遭,好像在一艘船的甲板上。


    沐昊然將佳人抱入懷中,一手解開她如墨雲絲,「這是我買來送你的畫舫,還中意嗎?」


    「畫舫?!」她的?


    驚得酒都醒了的杜雲錦睜大水眸,猶帶醉意的迷蒙眸子恍若銀河星辰,一閃一閃的,閃著珍珠光華,如黑玉般迷人。


    一排紅色燈籠掛滿畫舫,河麵點點銀光映著紅色燈光,十分美麗,像是一條繽紛銀河,河水潺潺無盡處,讓人分不清是夜色醉人,還是人間燈火使人迷醉,隻願從此長醉不起。


    「當時我是保持有美不救非好漢的想法施以援手,沒想到我施恩不望報,卻被你杜家人纏上了,他們說我救了你,有了肌膚之親,眾目睽睽之下你的名聲已毀,我若不讓你進門,他們便要你自盡以示清白,再把你的棺木送到沐府宗祠。」


    那時他氣笑了,有見過無賴的,沒見過這麽無賴的,救人的反被威脅,迫得人不得不納妾。


    「你很倒黴。」他這算是無妄之災,這世道的人做好事沒好報,反受陷害。


    沐昊然望著遠處燈火明亮的漁舟,修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佳人的玉潔雪頰。


    「我想我真不該多事,既然連你的親人都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又何必多此一舉,直接讓你溺斃河中省事。」


    河麵揚起一陣風,冷得杜雲錦打了個哆嗦。


    驀地,一件銀白織金錦貂毛邊的大氅覆上身子,她不禁看了看眼前對她處處嬌寵的男人,一顆不該萌發的心悄悄長出嫩芽,枝葉向上勃發。


    「我多麽厭惡被人強迫,也不想讓人當冤大頭看待,我讓你進門卻晾著你,和其他後院女人一樣的對待,我不喜歡你,所以你的眼淚對我無用,你們杜家人已達到想要的目的了,多的我不會給。」他拒絕他們的任何要求。


    小妾沒有三日迴門,杜家人以此為理由上門欲見人。他迴絕了,隻道沐府沒有杜家人。但趕了一迴又一迴,他們仍是不死心地想來要點好處,最後他扔出狠話,表示他們若是再來,他給他們一具屍體帶迴去——入了沐府的妾隻有死才能離開,人死發還娘家,不能葬入沐氏祖墳。


    「沐……大少爺,你喝多了,開始說起醉話。」她不想知道他心裏想什麽,他說得越多,她心口越慌亂,好像有什麽控製不了的事即將發生,她不明就裏的不安。


    「叫我的名字。」沐昊然俯下身,以額頭抵住她玉額,幽幽暗暗的瞳眸柔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昊然……」她受蠱惑般地櫻唇輕啟。


    「我心悅你,錦兒。」她的眼,好明亮,她的唇,似染上霞色的朱砂,她的明豔笑容好動人。


    「啊!」她輕喘。


    「不是憎恨、不是厭惡,不是巴不得想甩開的包袱,我心係於你,想要你這雙美麗的眼睛一直看著我。」她的眼中有著他的倒影,一個想占有她全部的執拗男子。


    她的心在顫抖,「你……真的醉了。」


    沐昊然胸口震動,發出笑聲,「醉了才說得出心底的話,我願醉不願醒,隻想與你比翼雙飛。」


    他言畢,落唇,封住渴望已久的芳唇,大步地將人抱迴船艙,火紅的燈籠如洞房花燭夜的喜燭,紅豔高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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