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猝不及防


    為了得到公子桓的支持,商榷讓小用取了幾卷《弟子規》出來。


    《弟子規》同樣是三言韻文,根據儒學核心製定和頒發“聖諭”十六條編寫麵成。


    作為人們的思想準則和行為規範:敦孝悌以重人倫;篤宗族以昭雍睦;和鄉黨以息爭訟;重農桑以足衣食;尚節儉以惜財用;隆學校以端士習;黜異端以崇正學;講法律以儆愚頑;明禮讓以厚風俗;務本業以定民誌;訓子弟以禁非為;息誣告以全良善;戒匿匪以免株連;完錢糧以省催科;聯保甲以弭盜賊;解仇忿以重生命。


    全文總計三句百六十句,一千零八十字,內容涉及生活起居、衣服紐冠、行為儀止、道德品性、處世之道等。


    相較於《三字經》這類蒙學之作,諸公子更喜歡《弟子規》。


    較之《國禮》簡明易記,又能規範行止,宣揚善惡,可為《國禮》的附本,教導百姓。


    公子桓對商榷的文才大加讚賞,親口言之,要保商榷參加今年鄉試。


    公子仲見事情解決了,心神一鬆,不由覺得口渴,拿起茶杯“我說商生你好歹每月還有四兩廩銀,家中竟然連茶湯都沒有,這水……咦,這……這味道……”


    見公子仲表情不對,公子祁也拿起了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小口“這水……好喝。”


    說完整杯一飲而進,又招唿小用再給他添上一杯。


    公子桓和公子楚見狀也端起自己的杯子。


    公子桓先嚐了一口,又大口飲下,“苦中帶甘,迴味悠長,當真是極品。”


    公子楚也是眼前一亮,“商生,這方子可願出手,我出一千金?”


    公子祁也顧不上喝茶,“算我一個,我出兩千金。”


    商榷笑而不答,隻說“喝茶,喝茶。”


    公子桓心知商榷是嫌價位低了,他又細品了一口,“這茶水可比茶湯好喝,且碧綠清澈,口齒生香,兩千金確實是低了些。”


    商榷並沒有打算現在就把“茶道”祭出。


    一則是自身底蘊不夠,鎮不住場子。


    二則是“茶”文化傳承千年,從種茶、采茶、選茶、製茶,再到器皿、水源都有說法出處。


    原主連州府都不曾踏出,如何能知何地能產茶,何地能製皿,何地水質如何。


    現在說這些不過是貽笑大方罷了。


    公子仲見商榷不願談此事,就幫著差開話題,言說:“先前聽聞商生不欲科舉,因何改了主意?”


    因著子丘先生的緣故,商榷不能讓公子仲失了體麵,隻好放下杯子,迴答:“到也不是改了主意,隻是過往體弱實難應對,如今以見大好,故想再進一步。”


    公子祁問道:“商生,可是欲入官學?那樣我們就能做同窗了。”


    商榷搖了搖頭,“榷尚無此念,隻想先考過了鄉試,若僥幸得中,再思以後也不遲,且舉人可議地方事,能造福鄉裏也是好的。”


    在大炎國,得舉人功名者,每月可領廩銀十兩,直至身故。


    名下可置私田三千畝,得永業田百畝,免除賦稅五千畝,可雇用、買賣役仆百人。


    於當地縣、府內可參政、議政、論政,非大罪不可加刑於身。


    最重要的一條是允行商賈事,稅三十而一。


    府衙、士族、宗氏不得無故侵沒其產。


    身故後若無子女,親眷,產分三分,一分歸國有,一分歸宗氏,一分歸縣衙。


    女子可承其產。


    且,終身無徭役事。


    可以說舉人的待遇正是商榷所急需的。


    而且他剛到此地不久,許多事尚不熟悉,也不敢冒然建言。


    隻好在蒙學之上用些力氣。


    時近午時,學堂那邊已經下課,盧平來過請示後,提前給學生們放了學。


    商榷見四位公子沒有要走的意思,隻好讓小用去傳膳。


    大炎國的人一日兩食,中午一般是用些糕餅或小食、麵點。


    商榷卻習慣了一日三餐,中午不吃飯總覺得少點什麽似的。


    自買了馮氏夫婦和小用為仆,就恢複了一日三餐。


    這時的吃食不是蒸就是煮,器皿多是陶器。


    好在商榷有功名在身,取了名貼尋匠人打了鐵器,教了馮掌膳煎、炒,還給她尋了菜譜。


    隻是許多調料湊不齊,隻能勉強做些簡單的菜品。


    但八角、茱萸、蔥、薑、蒜、醬清、醋汁這些還是有的。


    而且,商榷還讓馮良在後院蓋了暖棚,種了些辣子。


    每旬的頭一日,商榷會定一次菜譜,便於馮良他們采購。


    早餐以雞子、清粥為主。


    中午為正餐,是三菜一湯,一葷兩素的標準。


    晚上則多進素食。


    今天客人來得意外,主家沒有準備,菜量不足。


    馮掌膳隻好臨時調整了菜譜,呈上的是韭菜炒銀芽、尖椒炒豆幹、烤羊肉和蛋羹湯。


    主食做的是春餅,一張張疊起斜放,一碟五張,也算應季的食品。


    韭菜、尖椒都是後院暖棚裏種的。


    銀芽就是綠豆芽,也是在暖棚裏發的。


    豆幹是商榷教馮掌膳做的。


    做豆製品幾乎是每個穿越人士的必備技能。


    烤肉的調料在商榷拿出來的菜譜上有記載,配料在店鋪就能買到,隻是多是用來煮茶湯的。


    平時吃飯是擺在西廂,隻是今日有客人,商榷也懶得換地方,就讓馮掌膳把膳食端進了正堂。


    西廂那邊則用來招待幾個書童了。


    沒辦法,實在是沒有別的地方。


    馮掌膳他們平時都是住在後院偏房,那邊實在不是能招待人的地方。


    現在用膳都是分餐製,一人一個托盤,小碟盛菜,中碗盛湯,再配上進餐用的小碗、骨碟和箸匙。


    因家中仆人少,幾個書童也幫忙上菜,伺候各家的公子用膳。


    小用伺候商榷,馮掌膳站在門口,以備問詢。


    商榷客氣地說道:“家中簡陋,隻能委屈諸公子用些簡單的飯食。”


    公子祁性情活躍,倒也不見外,看見餐盤上的吃食有不曾見過的。


    因先前有茶湯一事,就收了小視之心,先執箸嚐了一口,“這白色的是什麽,吃起了脆脆的,清爽的很。”


    馮掌膳在一旁聽見公子祁問起,就迴道:“迴公子,這是銀芽菜,也叫銀針菜。”


    豆芽有兩千多年的曆史,最早的豆芽,是以黑大豆作為原料。


    在《神農本草經》中稱為“大豆黃卷”,主治濕痹筋攣,膝痛不可屈伸。


    宋朝時,食豆芽已相當普遍。豆芽與筍、菌並列為素食鮮味三霸。


    馮掌膳炒豆芽時,將頭尾掐去,隻留了中間的一段,故稱其銀芽菜。


    隻是這裏還沒有這種吃法,綠豆也少見。


    公子仲則是對豆幹很感興趣,“這吃起來像肉,又不是肉的是什麽?”


    馮掌膳轉頭看去,答道:“迴公子,這是豆幹,是用菽做的。”


    公子桓眼光一閃,看向商榷,“商生好福氣,家中的仆婦也有這般本事。”


    馮掌膳一聽,知道是自己多嘴,說錯了話,立即跪了下來,“奴多舌,請少爺恕罪。”


    商榷也不惱怒,隻淡淡地說了聲,“你先下去吧。”


    “諾。”


    馮掌膳抬頭見商榷並不看她,隻能應聲退出了房間。


    小用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卷著春餅,連頭都不敢抬。


    其他商榷並沒有多生氣,馮掌膳他們跟他的時間並不長,兩、三個月能調教成這樣已經算是不錯了。


    而且在外人麵前彰顯主家的底蘊,是他們這個時代的家仆共通的問題,不能算是大錯。


    今天這菜一端出來,商榷就知道馮掌膳是見來人個個氣質不凡,出身高貴,怕自己被比下去,這才費心思想顯擺一通。


    不說別的,隻後院的暖房隻怕就藏不住。


    果然,公孫桓連吃了幾口素菜,“商生家的膳食真是精細,炊餅薄如蟬翼不說,如今不過剛入春就有如此新鮮的菜食。”


    公孫仲本不知商榷為何生氣,聽了這話才反應過來。


    商榷麵色不改,“公子桓過讚了,不過是些微末伎倆,不值一提。”


    在進來之前,馮掌膳已經教過書童怎樣卷春卷了。


    公子楚咬著春卷,“商生口中的微末伎倆可是能活人無數的治世良方,別的不說,這春餅的做法,商生定要教我,家慈年歲漸長,牙齒不如往昔,這春餅正合她的意。”


    嘴上說的商量的話,語氣中卻帶著點強勢。


    “這都是小事,公子楚何言討教,一會兒讓馮掌膳將方子篆刻一份就是了。”


    商榷喝了半碗湯羹,知道是躲不過去的,隻好放下空了的湯碗,


    “榷,閑來無事,願意琢磨些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麵,難得諸公子感興趣。”


    公子桓聽出商榷語氣中隱隱的火氣,“商生見諒,非是吾等強討秘技,實則是商生口中的微末伎倆、奇技淫巧關乎百姓民生。”


    公子桓,正色道:“吾觀商生家中仆人也穿的厚實保暖,想來是主家心善之故。商生曾言科舉旨在造福鄉裏,吾等在家族之中隨不得看重,卻也能說得上話。”


    公子桓見商榷臉上並無異色,“不知商生可知去歲大寒,吾陳國北疆百姓因冷餓而死難計其數,若能得商生秘技……”


    商榷抬眼看向他,“榷,身在大炎,偏居一隅卻實不知陳國事。”


    陳國為大炎附屬國,公子桓身為嫡長公子卻要在大炎參加科考,走仕途,便以知其在陳國內的境況。


    薦牌可以讓,因子丘先生信中並未言明這薦牌是給誰。


    有公子仲出麵,公子楚、公子祁為作,商榷沒道理駁了諸位公子的麵子。


    揚名科考,也隻是借機讓公子桓還了薦牌的人情罷了。


    這些都是平常事,並不涉及其他。


    可要他將暖棚、火炕等方法授於公子桓,那他也無須參加大炎國的科考了。


    但凡消息走漏,等待他的必是刑鎖加身。


    而且公子楚雖然沒說幾句話,但每每公子桓開口,他都會側耳傾聽。


    顯然也是多有關注的。


    公子仲見場麵有些尷尬,忙道:“公子桓,商生最遠也隻到過府城,連州郡都不曾去過,如何知道陳國事?”


    公子桓立時明白自己說錯了話,失了分寸,平舉雙手,躬身施禮,“是桓失禮,望商生勿怪。”


    商榷也借機下階,迴了一禮,“公子桓多禮。”


    公子楚接話道:“公子桓也是憂心陳國百姓,實在是商生這裏的好東西太多了。”


    “公子楚過讚了,隻是這些東西榷也是剛窺門徑,尚未成方,能否實行還需一段時日,且現在天氣轉暖,成效實難驗證,並非是榷有心隱瞞。”


    對他,商榷心裏是有戒備的。


    別看他不多話,但每每公子桓說話,他總要多留意幾分。


    到不如公子祁帶著幾份稚氣,一看就是沒有心機的。


    但從座次上不難看出,公子祁比公子楚地位高些,應是家中勢力也有高低之分。


    公子祁說道:“商生說的是,隻望方成之日,商生能讓祁參上一股,賺些零散花用。”


    “自然。”


    ……


    吃了飯,公子祁吵著要看暖棚,商榷隻得帶他們去了後院。


    直到晡時,公子桓他們才離開。


    商榷讓馮良關了院門,麵有沉色地迴了正堂。


    馮掌膳待商榷坐定,就跪在了進門處。


    馮良和小用見狀也跪在了一邊。


    盧平見勢自覺迴了自己房間。


    商榷厲色道:“平日見你做事極有分寸,想你畢竟是大家出來的,我也不吝於教導,早早升了你的品級,管著這一院的鎖事。”


    “可是今日那些人突然登門,不請自入,顯然是來者不善,你不知藏私,處處顯擺,那暖棚裏的東西是能輕易示於外人的?”


    “中食你哪怕隨意上些點心,我還能指責你不成?”


    “不過剛見成效,能不能長久都不知道的東西,你就急著拿出來顯擺,這若是隨意被人學了去,浪費了些許銀錢、時間到也罷了,若是因此誤了人命,是你承擔,還是少爺我承擔?”


    馮掌膳被商榷說得啞口無言,隻能俯地不起。


    馮良幾次欲言又止,隻能跟著俯跪於地。


    “說,有什麽想說今兒個都說出來,說明白了,少爺我也好知道,你們究竟是誰家的奴才?”


    商榷不能不生氣,用中食時商榷並未言及暖棚一事。


    公子祁卻吵著要看暖棚,定是有人說漏了嘴。


    小用一直在他身邊。


    正堂門戶大敞也未見馮良與那幾個書童說話。


    唯有馮掌膳多次與那幾個書童碰麵、交談,隻可能是她說出去的。


    見商榷是動了真怒,馮良這才開口解釋,“少爺有所不知,小的與馮掌膳並非是世奴。”


    馮良抬頭,見商榷確實是在聽他說話,“小的夫妻本是涼國人,涼國比陳國還要偏北一些,夏時日短,田地收成就少,一到冬日便可滴水成冰。”


    “十三年前,一場雪災衝垮了村裏的房屋,小的父母和馮掌膳的父母就是那年冬日沒的。”


    “後來為生計,吾二人才賣身為奴,又由原主家夫人做主結成夫妻。”


    “少爺心善賣了我夫妻二人,沒讓我夫妻分離……”


    商榷打斷了他的話,冷冷地說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廢話。”


    “少爺”,馮掌膳抬起頭,“迴稟少爺,奴認識公子祁。”


    商榷一頓,“公子祁?”


    沒想到竟然是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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