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就是睡蒙了。見無事發生,前排的人紛紛扭頭迴去。午後還是太熱了。陸廷鬢角閃著晶瑩的,都是汗。雙手放下後,能看到他在趴桌上睡得通紅通紅,紅得發光,耳朵額頭都暈紅的一張臉。他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舌頭無意識地頂了頂腮。夢裏的觸感似乎留不下來。絲緞般地隨著夢境的離開抽離了記憶。不過一切都是隻存在於他腦海中的想象。他整個腦袋還是懵的,迷迷糊糊。不知是午睡剛醒還分辨不清現實,總之坐在那懵了好一會兒。所以其實是昨天牽手的後遺症?……好奇幻的一個夢。他還從未做過這樣的夢。夢裏的他還是他自己,但嚴墨主動得不像是他認識的嚴墨。因為那個嚴墨還會對他笑,所以那應該是陸廷想象中的嚴墨。但是出手打人很果斷不帶猶豫這一點倒是很符合。陸廷維持那個發呆狀態,他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該說不說這後遺症也有點太大了吧,好離奇的夢境。呆坐了一會兒感覺到口幹舌燥,他起身,去廁所想要好好洗把涼水臉清醒清醒。對於現在的他還是太超過了。果然還是隻當做一場夢吧。水龍頭旁,陸廷一捧冷水潑向自己的臉。他甩了甩腦袋。似乎有用吧,人清醒了一點。他抬起水淋淋的一張臉,伸手擰上水龍頭。*外麵走廊有了吵鬧的動靜,班上的人陸陸續續迴教室了。人一多,這才有了迴到現實的踏實感,周圍恢複了那種熟悉的吵吵嚷嚷的氛圍。陸廷趴在桌上閉目養神。老八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搖醒他。很急。他午休剛聽來的八卦需要另一個人來傾聽。他放下書包,迫不及待第一句話:“你知道嗎,那誰跟那誰分了。”說的是他們年級的一對校園情侶。高考前夕,分了。嘖嘖嘖。其中多少秘辛內情,感情多少迂迴曲折自不必說。因為其中一個剛好是他倆的一個朋友,因此老八今天才提起這麽一嘴。要知道聊八卦是老八高三生活中為數不多的樂趣了。這是任誰來也不能剝奪的。陸廷之前就也聽說了這事兒,他隨口插話:“就分了?”“嗯呐!鬧得是真不好看我跟你說!而且之後不是還輪到他們班要拍畢業照,到時候肯定……!你懂吧,聽我跟你說昨天真的特別抓馬……”因為是秘辛所以聲音壓得低,但也絲毫不影響老八的發揮。他這邊正聲情並茂手腳並用繪聲繪色地講述,不多一會兒再轉頭,就見周邊圍著一圈聽講比上課還認真的人。裏麵還有個嚴墨。但也隻有一個嚴墨是真路過的。他小臂上搭著一遝步步高練習本,是替他課代表的同桌幫忙發下來的,剛好在發他們後排的幾本而已。“散咯散咯!沒禮貌!誰讓你們偷聽的!”生氣的老八像是驅趕蒼蠅一樣不客氣地揮散了人群。一夥人噓聲四起。“啊,大師,沒有趕您走。”人群散開了,最後老八畢恭畢敬地對嚴墨道。嚴墨無語。不,他才是真的想走。剛才一堆人擠過來,這會兒一窩蜂散了之後周圍一下空闊了不少,隻有他們三個。陸廷接過自己的練習本,又遞給老八他的:“你還有心思說人家啊。你自己呢?”老八:“……我有我自己的節奏,別管。”陸廷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喜歡就去追啊。”老八:“神經。這節骨眼誰告白啊,肯定是等到畢業後啊。”陸廷:“嗤。”老八:“哎哎哎,不是,說我幹嘛?說說你,你之前那個分了嗎?”人還站在旁邊,單手捧著一遝作業的嚴墨動作一頓。陸廷不動聲色地抬眼看了背過身接著發作業的嚴墨。他手上翻開自己的本子看:“哪個啊?”“擦,你別裝。”老八嘻嘻哈哈攬上他脖子的那一刻,他們桌子旁邊的嚴墨正低著頭。側臉是一副恍若未聞的安靜神色。嚴墨不是第一次聽說陸廷的女朋友。但還是第一次聽本人親口說起這個。他聽到身後陸廷故意拖長思考的聲音:“嗯……”陸廷:“你猜?”老八莫名其妙極了:“你神經病啊?”陸廷餘光瞥見他的背影還靜靜地站在桌側過道上,沒有動。老八:“我怎麽猜啊,有人說你們分了有人說沒分,所以我這不是在問你嗎?”這人搞什麽?真成男明星了,還搞神秘兮兮那一套?老八不耐煩道:“快說,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呢……”陸廷說。他轉向過道上那個身影,忽然十分主動開口地詢問他道:“作業本還沒發完嗎?”“要不要幫忙?”嚴墨看他一眼。陸廷笑意吟吟地望著自己,樂於助人的模樣,那顆酒窩若隱若現。他沒有理會。發完最後一本作業後就轉身離開了。陸廷在後麵還感覺可惜。就走了啊?到底是不是很關心自己的感情狀況啊,嚴墨。陸廷很想知道啊,剛才他到底是在聽他們的對話呢,還是在聽呢?果然還是關心的吧。之前兩人在食堂的那次氣氛使然,他錯以為嚴墨要告白。是陸廷的判斷失誤。其實仔細想想,就嚴墨那種鐵骨錚錚不屈不撓的性格,要是他那天忽然真的開口跟自己告白了,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不過剛才老八的一句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說,這節骨眼兒誰告白啊,肯定是等到畢業後啊。確實啊。稍微有點腦子的,誰會眼瞎到選擇現在這種最差的時間點作為告白時機。畢業後那個全世界解放的時刻,才是所有人完成任務放鬆下來,各種告白分手複合的前所未有的井噴期。這才合理。打預備鈴了。臨準備上課之前,班裏一片翻書找書的聲音。陸廷抬頭看了一眼黑板旁邊,日漸減少的倒計時數字。第47章 後麵那群男的又在後麵玩一個坐在另一個身上再坐另一個身上再坐……的疊羅漢。熱熱鬧鬧的大課間。不知道誰先起的頭頂胯,一群人頓時不安分起來,嘻嘻哈哈地發出那種別有用心意味深長的笑聲。“自己今晚懂點事兒,洗幹淨點到床上等著!”“你小子也是秋褲反穿上了。”“有啥的,當做了一次腸鏡。”“哈哈,算是讓你小子腸到甜頭啦。”“你還不知道?他們寢室出了名的關燈早。”這個年紀的男生經常喜歡開一些類似這樣的玩笑。他們對此樂此不疲,似乎覺得格外有趣。陸廷跟他們一桌之隔,手中一支筆,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寫著麵前的試卷。他抬頭看一眼前前排那個靜默的背影。隻是今天這一陣熱鬧起來了,說著說著話題開始爭著往更惡俗的方向發展。音量一聲比一聲更高、更尖銳:“今晚在食堂多挖兩勺辣椒,我哥喜歡有點顆粒感的!”“瞎說,我哥喜歡無油生抽。”“滾啊!別指著我,不嫌惡心!是你們自己愛當攪屎棍吧!”“死給離我遠點,以後碰我先打報告。”“我說哥幾個你們是真不忌口啊……”“……”逐漸往不堪入耳的方向發展了。肆無忌憚的笑聲傳到前排的前排,嚴墨的背影十分安靜,手下寫卷子的筆連停頓也無。從頭到尾他反應都十分普通。聽見了那些話又仿佛沒有聽見一般,低垂的眼睛無動於衷。無他,嚴墨又不是第一次上學,也不是第一次認識這群人了。這樣類似的話聽了這麽些年,要是還介懷的話才奇怪吧。浪費精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