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陳飛跟伯通村長的看法正好相反。


    伯通村長的看法是高翠,故而是為白霧。


    而陳飛則是反向鑒別,判斷含鐵量高,故而是黃霧,最後是暗色翡翠。


    兩種辨別的方法都是對的,畢竟賭石本就是方方麵麵的信息積累,從一個個已知的信息上提取有效信息,最後判斷出翡翠玉料。


    “切石。”


    伯通村長對邊上的青年村民說道。


    那村民點點頭,拿著原石走到門口的切石桌,將其交給切石師。


    眾人蜂擁而至,目光看著被固定在切割機上的原石,因為這次賭的是“霧”,故而不需要放入遊裏。


    “這塊原石我更相信村長的判斷,我覺得應是白霧。”


    “我也相信村長的判斷,村長在判‘霧’上比這家夥厲害。”


    “當然是村長看對眼,這年輕人看走眼。”


    四周村民們接連說道,大多都是舔著臉拍馬村長。


    至於他們心裏怎麽想的,即便站在陳飛一邊,此時此刻也不會說出來。


    翁鳴的機器聲直接壓製了眾人的小聲議論,也將他們的馬屁聲覆蓋。


    在眾人的注目中,切石師直接切開外層風化層,露出原石和翡翠之間的霧狀不透明物質。


    赫然是一片淡黃色,雖然不濃鬱,但在白熾的燈光下一眼可見。


    機器停止下來,議論聲也隨著機器消失,眾人一片沉默。


    村民們的目光在陳飛和村長身上一陣巡視,神情多多少少帶著一些古怪。


    伯通村長是他們村的老大,在賭石上也是實力不錯,是稻田村眼力最高的人。


    但今天卻連續兩次敗給了陳飛,這讓他們有些訝然,連帶看向陳飛的目光都有些複雜。


    這讓陳飛都有些緊張了,生怕這老頭會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麵子、下不了台。


    於是他拱拱手,謙虛說道:“萬幸,我也是賭的,這次贏在運氣。”


    隻是伯通村長並沒有按照陳飛遞上的梯子順梯下樓,而是不滿的擺擺手。


    “贏了就是贏了,何必這般矯情。”


    “賭石一賭經驗,二賭眼力,三賭運氣。


    神仙難斷寸玉,運氣本就是賭石必不可少的條件。”


    “莫非你是在自誇自己運氣好,是天選之人?”


    說道後來,伯通村長已經一臉玩味的看著陳飛。


    尼瑪,陳飛很像對他說一聲“草”,他不過是謙虛一下,哪有這個意思。


    他若是天選之人,這世上天選之人也太多了吧。


    陳飛不好繼續說話,生恐這老頭繼續給他扣上一些帽子。


    “好了,我也不為難你了。”


    “走,陪老夫逛逛。”


    伯通村長看出了陳飛的局促,擺擺手朝外走去。


    這話一說,不僅陳飛愕然,就連四周的村民們都愕然起來。


    陳飛的目光愕然看向向外走出的伯通村長,而村民們的目光則是古怪的看向他。


    伯通雖然滿臉笑容,但村民們可是知道,這是個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村長。


    否則也不可能當他們的村長,更不可能讓他們這般聽話。


    現在伯通村長喊陳飛一起逛逛,簡直是破天荒的事情啊。


    而陳飛則是愕然對方到底什麽意思,會不會有什麽陰謀詭計。


    畢竟無事不登三寶殿,無事獻殷勤,這類話語他非常認同。


    “請。”


    兩個健碩的年輕村民目光威脅的看著陳飛。


    陳飛也隻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意向中事情並沒有發生,不是什麽山洞,也不是什麽荒郊野外。


    就是在村裏四處閑逛,伯通在前走,陳飛在後麵亦步亦趨,再之後則是兩個健碩的年輕村民,遠遠吊在後麵。


    “你叫陳飛是吧?”


    陳飛心裏吐槽,現在才知道他的名字嗎?


    不過麵上還是點了點頭。


    “你先前說的故事應該是發生在你身上,年輕人總喜歡以‘我有一個朋友’‘我有一個鄰居’,那些亂七八糟的話語,來講訴自己的故事。


    仿佛這樣就可以說的心安理得,實際不過是掩耳盜鈴,心裏潛意識的逃避。”


    “你的問題在老夫看來根本不是問題,你應該知道稻田村的起起伏伏。”


    伯通走著頓了下腳步,看向陳飛。


    陳飛臉色有些不好看,畢竟“我有一個朋友”直接被對方直截了當的撕破,傷了他的臉麵。


    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稻田村的起起伏伏他還是知道的。


    “在我看來,兩者其實並無區別。


    你可知道潛龍在淵和龍困淺灘之間的區別?”


    伯通繼續緩步向前走去,他身子骨不錯,龍頭拐杖現在看來隻是一個裝飾,被他背著手橫握在背後。


    “潛龍在淵是潛伏的意思,龍困淺灘是倒黴的意思。”


    陳飛想了想說道,他看了眼伯通村長,猜測他心裏真實的含義。


    “差遠了,潛龍在淵出自《易經》,上經初九,潛龍勿用,用則亡。


    下經九四,潛龍出淵,無咎。”


    “簡單來說,時機不對動則亡,故而勿用。


    時機成熟自可躍出深淵,成為龍騰之勢,無拘無束。”


    “龍困淺灘,不過是遭到蝦戲,又有什麽倒黴可言,隻是脆弱的自尊心受到踐踏罷了。”


    伯通一邊走一邊說道,陳飛的臉色漸漸鄭重,知道他是在點撥自己。


    不過對方後麵的話語他並不讚同,隻是伯通又接著說話,讓他一時間沒插上嘴。


    “龍困淺灘遭蝦戲,你可知為何潛龍在淵沒有小魚小蝦敢去戲耍?”


    陳飛撇了撇嘴,迴道;“那還不簡單,淺灘跟深淵能是一迴事嗎?


    小魚小蝦怎麽敢去深淵戲龍。”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還有一層,潛龍或可出淵,翱翔九天。


    而困於淺灘的遊龍不僅要遭到魚蝦戲耍,還會暴露在屠龍者眼中,隨時斃命,沒有前途。”


    他的話語讓陳飛陡然一震,莫名腦海裏驀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那靈光閃爍,讓他僵硬在原地。


    “到我家了,先去坐坐,這雙腿越來越不行了。”


    直到伯通放下拐杖,朝著他家院子裏走去。


    陳飛好半天才迴過神來,跟了上去。


    一張痕跡斑斑的石桌,四個圓形石凳,一罐帶著泥土的黃酒,一疊花生米和一疊涼拌黃瓜。


    東西都是伯通村長的妻子,陳飛白天見到的那個佝僂老婦人端出來的。


    陳飛沒敢讓她直接端來,半路就走過去幫忙接過。


    隻是讓他疑惑的是,老婦人看了他半響,這才笑了笑離開。


    那種目光好像看著熟人一般,隻是陳飛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自己跟她有什麽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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