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是誰?”


    秦鍾俊眉有動。


    “上午,有薛家的人前來,我沒讓他們進來。”


    “午時之後,前來之人是福建會館的一位前輩,與之相聊,不知不覺也是落在薛家身上。”


    “應為說客。”


    “……”


    淳峰不耐此事。


    自己平生最討厭這樣的事情。


    一人為惡,然後……開始四處奔走,想要求情?想要留下顏麵?想要減輕罪責?


    若如此,國法豈非如同虛設?


    國法?


    人情?


    若是人情橫行,國法何在?


    那個薛蟠!


    無論何事,自有國法處理,來找自己做什麽?希望自己收手?希望自己饒恕他?


    那他派人將自己手臂打斷的時候,怎麽沒有那些話?


    先賢有言:以德報怨,何如?


    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以直報怨!


    自己不會專門針對薛蟠其人,也不會放過其人,一切都要在國朝法理的處置之內。


    果然今日自己因一些人、一些事對薛蟠留情,它日自己遇到類似之事,又該如何?


    若然沒有一些人說情,自己就該對那人嚴懲?


    豈非有違本心!


    無礙私情,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無論是誰,自己都不會偏袒,該如何就是如何!


    今兒薛家的人前來,不用猜……就知道所為何事,所以,沒有讓他們進來。


    午時之後的一位福建會館前輩,在京城,其人於自己的確有照顧,然……一事歸一事!


    那位前輩不應該替薛家出麵的。


    “薛家的人!”


    “福建會館的人!”


    “……”


    “那些人不了解忠嶽兄,才來說情。”


    薛家的人找來了?


    來找淳峰?


    說情?


    也隻有此事了。


    福建會館?


    天下各省在京城都有會館之地,以方便各省之人,讀書人、舉子之人在會館會有優待。


    福建會館的前輩?


    也來說情?


    薛家的力量這麽大?


    很明顯……他們不會有成的。


    淳峰的性情用八個字可以:大小多少,報怨以德!


    此德!


    為天地之德!


    是德行!


    也是屬於天道的德行,萬物而不私於人,非情緒、心緒之德,為公正、包容、寬大之德!


    那句話是《老子》所言。


    孔丘的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也有類似之妙。


    想要從他這裏找突破口?


    一些人想多了。


    “忠嶽,無需理會那些人。”


    “金陵薛家,的確非小,薛家在京城的世交故友親朋也有許多,但……無需懼怕。”


    “你是翰林院的人,”


    “翰林院的人被打了,若是說情就過去了,翰林院的人以後就不用待在京城了。”


    “……”


    楊崢頷首。


    淳峰的性情是那般,現在想要派人前來說情?是否有些晚了?著實……當重處之。


    “鯨卿,薛家和寧榮兩府親近。”


    “你和寧榮兩府也有些許親戚之份,若可,還望不要摻和其中!”


    “……”


    淳峰喝了一口茶水,忽而想到一件事。


    不由看向一人。


    “哈哈,忠嶽兄這是怕我待會也說到那般事為薛蟠求情?”


    “無需多想。”


    “薛蟠,當有一些懲戒!”


    “……”


    秦鍾笑語。


    淳峰想的倒是遠。


    自己都沒有想到那件事,他現在就說了出來,不過……也不排除接下來薛家有可能找到自己。


    “如此,多謝!”


    淳峰起身一禮。


    人生於世,許多時候也的確難以免俗,鯨卿能夠此言,自己……很感激。


    和鯨卿一處為官多日,於鯨卿的性情有所知。


    鯨卿於自己也當所知。


    “哈哈,鯨卿此言,我亦歡喜。”


    “如今,已經快要申正刻,忠嶽,今晚好好吃一頓。”


    “來的路上,我和鯨卿就商量好了,直接從萬豪酒樓叫來一些清淡些的菜肴。”


    “勿要推辭!”


    楊崢也是頷首笑言。


    鯨卿和寧榮兩府的確有些關聯,若然鯨卿替那個薛蟠說情,還真是不好說。


    而今。


    鯨卿此言,多為安穩。


    那個薛蟠,這一次……定要好好處理他。


    “……”


    “隻此一次,隻此一次!”


    淳峰本能想要拒絕,客人前來,廚娘直接做一些就好了,然……想著楊侍講和鯨卿心意看望。


    想著今兒午時所吃的一些東西。


    粗茶淡飯?


    隻怕有些失禮。


    萬豪酒樓!


    也是鯨卿家裏的營生,自己若是出銀子,隻怕鯨卿也不會要的,罷了。


    僅此一次!


    ******


    “寶丫頭,你迴來了。”


    “事情……事情如何?”


    “你哥哥現在如何?”


    “你哥哥如今怎麽樣了?”


    “蟠兒!”


    “孽障,孽障啊!”


    “我的蟠兒!”


    “寶丫頭,你哥哥……。”


    榮國府!


    申正有餘,天色陰沉許多,雲層厚重,夜幕隱約要提前降臨,寒風唿嘯颯颯。


    庭院深處,臨近大觀園不遠的薛家客居地。


    上房裏間,看著寶丫頭身著狐裘披風歸來,一雙眼睛紅腫的薛姨媽直接從臨窗軟榻起身,。


    旁側坐陪的王夫人也忙跟了過去。


    寶丫頭從昨兒開始就沒閑著,多進出府中,多打聽消息,多疏通門路。


    “媽!”


    “媽,您……您不要擔心,不要擔心,哥哥暫時無礙,暫時無礙。”


    “……”


    看著母親如此,近前行禮的寶釵忍不住杏眸一紅,媽的眼睛從昨兒就那般了。


    昨兒一夜更是沒有睡好,足足哭了一夜。


    如今……更為紅腫了。


    還在不住落淚。


    “妹妹,妹妹,寬心!”


    “莫不忘了老爺所言,無論如何,蟠兒性命不會有礙的,璉兒也在走門路。”


    “寶丫頭,你那裏的消息如何?”


    “……”


    王夫人拉著妹妹的手臂,歎語慰道。


    蟠兒,著實有些不成器。


    毆打朝廷命官?


    還是翰林院的官!


    好像還有一些其它的事情……,如今還在衙門裏……暫未放出來。


    蟠兒的事情,自己有詢問過老爺,老爺說了……蟠兒性命不至於有礙。


    可能會吃些苦頭。


    實在是這次得罪的人和力量不小。


    毆打了翰林官,得罪了翰林院,不是玩笑事。


    “姨媽!”


    “媽!”


    “先坐下!”


    “……”


    “媽,哥哥現在順天府牢裏,暫無大礙。”


    “順天府那裏暫時還沒有對哥哥的罪名給予處理,我讓人打點了一些銀子,哥哥在牢中吃喝無礙,安睡也無礙。”


    “媽,哥哥無礙的。”


    “姨媽也說了,無論如何,哥哥的性命無礙,早晚都會出來,哥哥會好好的。”


    “……”


    “隻是,現在順天府那裏又有一些別的事情、證據,同哥哥有些關聯,具體……還沒有打聽到。”


    “希望璉二哥哥那裏有所得。”


    “那個翰林官淳峰……也有派人前往,其人態度很堅決,一絲情麵都沒有。”


    “哥哥毆打翰林官的罪責,欲要輕判,最好其人開口!”


    “……”


    “媽,不要太擔心,哥哥的事情不至於性命有礙。”


    “……”


    攙扶著母親坐迴原位,寶釵立於一旁,將今兒自己所行之事的結果一一道出。


    總體。


    沒什麽所得。


    順天府那裏……因都察院的緣故,一些事情想要打聽出來都有些艱難。


    淳峰那裏,也是油鹽不進。


    唯一可以安心的事……哥哥性命不會有礙。


    最壞的結果……哥哥被狠狠杖責,最終還是要放出來的,是以,媽不必如此的。


    自己所得不多,不知璉二哥哥那裏如何?


    “妹妹,不要太擔心,蟠兒無礙的。”


    “過一兩日就會迴來!”


    “……”


    王夫人再次寬慰著。


    “蟠兒!”


    “我的蟠兒……。”


    “……”


    縱然蟠兒的性命無礙,然……薛姨媽心中無盡悲戚傷感再次源源不斷傾瀉流出。


    昨兒聽到順天府要來帶走蟠兒,自己一顆心都嚇得要跳出來了。


    後來知道蟠兒昨早上毆打了一位翰林官。


    孽障!


    孽障啊!


    他好端端的為何要打人?


    還是一位朝廷命官!


    還是一位無比清貴的翰林官!


    順天府都來拿人了。


    再後來……蟠兒好像又和另外一件事有關,是那件從寶丫頭口中得知的浮香樓女子碰死之事。


    孽障!


    他整日裏除了鬥雞走狗,除了喝花酒,除了聚賭廝混……,還會做什麽?


    還會添亂!


    還會給寶丫頭待選的事情添堵!


    寶丫頭!


    自己對不起寶丫頭!


    蟠兒也對不起寶丫頭!


    這樣不光彩的事情傳出,金陵薛家薛蟠……他出名了,薛家也跟著他在京城出名了!


    在內務府也更加出名了!


    寶丫頭呢?他就不能替寶丫頭想一想?


    算著時間,再有一兩個月,待選又要開始了,隻要蟠兒老老實實的,寶丫頭大可能就能通過!


    現在……,現在如何?


    念及此,一顆心就不住疼痛。


    蟠兒那個孽障,一直不讓自己省心。


    寶丫頭,入京以來,所為待選之事因蟠兒一次次被破壞,耽擱寶丫頭的前程!


    蟠兒!


    孽障!


    孽障!


    若非自己隻有他一個禍根,若非他爹爹去的早,定要將其打死,定要將其逐出家門!


    省的礙眼!


    省的總是惹事生非!


    省的總是作孽!


    寶丫頭!


    現在……自己都不敢麵對寶丫頭了,入京數年來,無論是京城的營生,還是定省、往來的禮儀上。


    寶丫頭……皆好。


    她的命……也該好的,老天爺該垂青的。


    現在……因那個孽障,該死的孽障!


    ……


    思忖此,一顆心再次劇烈顫抖起來,無盡酸澀、不盡悲哀厚重雲霧縈繞心頭!,


    眉目低垂,眼角熱淚滾滾而落。


    那個孽障!


    他現在倒是在牢裏安睡安吃。


    可知自己的心?


    可知寶丫頭的心?


    可知眾人的人?


    孽障!


    作孽的畜生!


    ……


    古風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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