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裏。


    天色明的愈發晚了。


    金陵!


    江寧府城之地,亦是國朝留都。


    前明之末,天下大亂,群雄並起,大楚太祖自江南而起,掃蕩諸地,攻下金陵之後,便是立下大楚。


    這裏曾為一段時間的都城。


    後來,兵鋒北上,京城便成了國朝核心之地,這裏成為留都。


    留都之地,一應諸般同前明相仿,這裏也有六部諸司的衙門行署,然……相對於京城的六部諸司而言。


    多不為實權。


    多閑散職位。


    天剛亮,整個金陵城內外便是複蘇,販夫走卒,引流賣漿,街頭巷尾,一個個小吃攤子林立。


    更有今歲以來金陵城的一大特色。


    報紙!


    報紙自京城傳來,因其獨特有趣,是以——金陵這裏也有立下報紙,如京城一般,每日一期。


    多有仿照《京城娛樂日報》的模樣。


    多有黑白版本,彩色版本盡管也有,卻都是五七日才有一版出來,價格上也是相仿。


    黑白版本的,兩文錢一份!


    彩色版本的五文錢一份!


    報童也在其中,一大早,一個個報童便是將報紙落於身上的大背包裏,小跑著各自的負責之地,叫賣報紙。


    往來之人,有不少人都等著了。


    拿出兩文錢,取來一份報紙,一覽上麵的內容,再吃著早飯,彼此說笑一陣。


    多為快哉!


    “姑娘!”


    “姑娘!”


    “《金陵日報》來了!”


    “嘻嘻,我算著時間報童該來了,就親自下去等的,喝口茶的時間都沒到,報童就來了。”


    “姑娘,給!”


    “不過,我剛才迴來的時候,碰到小南了,哼,她說等姑娘看完了,讓我告訴她一聲。”


    “然後她來借報紙,她們姑娘也要看。”


    “真是的,兩文錢都舍不得!”


    “昨兒我還見她們姑娘從廚房要了一份蛋糕呢。”


    富麗堂皇之所,雅致怡人之地,沁香溫暖之間,如花似玉之人。


    一陣輕快有力的跑步聲傳來,一位梳著雙髻的胖胖小丫頭手裏揚著一份新買來的報紙,衝入芬芳之地。


    沒有忘記關門,繼續小跑至裏間屏風深處,那裏……自家姑娘正由小草姐姐服侍著梳理呢。


    嘻嘻一笑,近前一步,將手中的報紙遞到姑娘手中,姑娘喜歡一邊看報紙,一邊梳理發飾。


    “該省的時候省,該花的時候花。”


    “好像……也沒問題。”


    “看看今兒的報紙上有沒有新鮮事!”


    “昨兒的事情這就出來了?素素那邊的事情還真熱鬧,三天兩頭報紙上都有言語。”


    “為了素素,兩位年輕的公子當場打了起來。”


    “……”


    “呸!”


    “寫報紙文章的也非好人,多有一些下流的話。”


    “……”


    “詩詞!”


    “畫舫予所喜,雲舟不是舟。”


    “雅宜風澹蕩,那共水沉浮。”


    “這首詩……一般般。”


    “……”


    “雨後風光別,花容略可論。”


    “珠垂插鬢靨,奩置洗頭盆。”


    “濯錦當年裏,浣紗夕照村。”


    “不堪迴首處,幾點漬啼痕。”


    “有點意思,卻又故作情深,比剛才的好一些。”


    “曲韻?”


    “哦,工尺譜!”


    “這倒是難得,《漢宮秋月》正評雅斧曲譜!”


    “《漢宮秋月》!”


    “這首曲韻……數百年來已經有許多人斧正曲韻了,現在還在斧正,多有一家之言。”


    “若然當初寫出第一首譜子的留下完整譜子,也無現在的麻煩了。”


    “……”


    “小說文字。”


    “《青釭劍》!”


    “文風看起來很熟悉,許多事情的描寫都有一股熟悉之感,多有仿照那位金古黃大師的。”


    “……”


    “笑話二則!”


    “……”


    “呸,都是不正經的一些事,偏偏還都刻印上麵了。”


    “……”


    “廣告?怎麽感覺廣告又多了一些,雖然商人逐利可以理解,但……廣告著實多了一些,兩個版麵都是廣告了。”


    “也不知道《金陵日報》是誰審校的。”


    “……”


    “還是京城那裏的報紙好看一些,尤其是《京城娛樂日報》,仕宦走卒,農耕百業,都有在上麵。”


    “風花雪月隻是一部分,仿抄都不用點心思。”


    “《倚天》!”


    “現在傳到江南這裏的已經二十迴了,而京城那裏一般會快兩迴,那裏應該連載至二十二迴了。”


    “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我猜阿牛肯定要摻和六大派與明教的事情,畢竟阿牛現在的實力很強了。”


    “學的武功也很厲害了。”


    “又碰到一位女子!各有千秋!”


    “現在又在學習《乾坤大挪移》!”


    “曲譜!”


    “不知道金古黃大師有沒有寫出新的曲譜,《漢宮秋月》雖好,總歸要有一些新鮮的曲子更好。”


    “《伽羅》!”


    “他……他的那首曲子就很好,不愧是金大師的朋友,果然意趣才學相近。”


    “……”


    “小喜,半個時辰後,你將這份報紙送到閏兒那裏吧!”


    從胖丫頭手中接過報紙,端坐於錦凳上的女子熟練的將其打開,動靜不大,不為影響身邊的侍女梳理秀發。


    其音清脆,其身婀娜,其膚賽雪,其發及腰,背對屏風,已然風姿彌漫,已然豔治柔媚。


    看著手中報紙,女子不住點評著,更有忍不住搖搖頭。


    多是一些司空見慣的事情,不過……自己覺得那些事情無趣,別人就不一定了。


    上麵的詩詞也多有尋常,令自己多有誦讀的罕見難得。


    《金陵日報》一共兩張,分八個版麵,廣告也多了起來,以前所有的廣告加起來,頂多一個版麵。


    現在,都兩個版麵乃至於更多了。


    女子覺得這一點不太好,可……自己似乎也改變不了什麽,現在……每日看一看報紙,都是習慣了。


    兩文錢。


    不算多。


    自己不知哪裏省一筆,一年的報紙錢就有了。


    “姑娘。”


    “李素素昨兒在雲影閣大出風頭,那是因為您沒去,否則,哪有李素素的事情。”


    “哼!”


    “姑娘,那個李素素不是好人,我聽樓裏的一些丫鬟說,媚香居的那個李素素經常在外麵說姑娘的壞話。”


    “尤其說姑娘先前高郵湖落水,多日方歸,肯定是遇到了強梁歹人之事。”


    “還說姑娘您這近一個月都鮮少出玉香樓,也是因……。”


    “哼!”


    “姑娘,您就是對她太和善了,雖然都姓李,可……天下姓李的多了去了。”


    “姑娘,要我看,您就該出去,好好殺殺她的風頭,讓她知道秦淮河上誰才是第一人!”


    胖丫頭正吃著旁邊桌案上的點心,圓胖的小臉上,吃東西的動作很快,一塊寸長的點心,三兩口就吃完了。


    聞姑娘之言,將那份報紙接過來。


    姑娘看報紙很快的。


    閏兒姑娘那邊……自己準備一個時辰再送過去,總是占姑娘的便宜,兩文錢的事情,都不能自己買一份看?


    真是的!


    倒是姑娘剛才說到報紙上的一件事,自己忍不住要說到說到,又是那個李素素!


    她現在是報紙上的常客了。


    報紙上的消息每天都有。


    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偏生這段時間……李素素沒少說姑娘的壞話,對姑娘很有惡意。


    如果不是姑娘吩咐,自己早就說道說道了。


    “小喜,姑娘難道還沒你聰明?”


    替姑娘將發絲梳理完畢的侍女小草有言,放下手中的梳子,將姑娘選好的發飾帶上。


    一些事情,先前自己也和姑娘說過。


    姑娘也沒有理會。


    後來姑娘也和她們說了,想要休息一段時間,是以,這些日子多在樓中停留,多在城中喬裝打扮行走。


    小喜說的那些事,姑娘都有知道的。


    那個李素素……的確不是好人。


    先前自己竟然沒有看出來。


    趁著姑娘休息的這段時間,她在秦淮河大出風頭也就算了,惡語重傷姑娘就不對了。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先前姑娘為了提攜她,前往一些大場合的時候,都有關照她。


    她現在倒好!


    哼!


    雖然自己相信姑娘會有應對,卻……如小喜所言,現在就要扇那個李素素一巴掌。


    “姑娘!”


    “您都快休息一個月了。”


    小喜越想越是生氣。


    隻要姑娘不休息了,願意見外人了,秦淮河上……李素素算得了什麽,她們姑娘才是秦淮河第一人。


    “我都沒有生氣,你生這麽大的氣做什麽。”


    “嗯,休息足夠一個月吧。”


    “不著急。”


    女子嬌笑一聲,素手伸出,點了點自己的胖丫頭,倒是會替自己打抱不平。


    不枉費平日裏疼她。


    素素的事情。


    自己有耳聞,最開始聽到還覺得心中不太舒服,然……近來不知為何,平靜許多。


    有那個時間,自己畫畫不好嗎?


    他傳給自己的畫道,一些技藝自己都在逐步熔煉貫通,比揚州江都那裏畫的更好了。


    可惜,他現在好像還在揚州。


    否則,當可親自請他品評一下了。


    “一個月!”


    “那……還有好幾日呢。”


    胖丫頭掰著手指頭算著。


    “我都不著急,你著什麽急。”


    “待會將畫畫之物準備好,今兒咱們前往夫子山,那裏的景色不錯,可以畫幾幅畫!”


    “到時候畫好了,送你一幅怎麽樣?”


    女子輕捋鬢間的秀發,看著玻璃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聘婷嫣然絕色生。


    咚!咚!咚!


    話音剛落,傳來一陣敲門聲。


    聞此,胖丫頭忙小跑過去了。


    “嬤嬤來了。”


    “姑娘,是李嬤嬤來了。”


    胖丫頭的聲音房門處傳來。


    “嬤嬤進來吧。”


    女子的聲音自屏風裏間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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