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相公!”


    “見過小秦相公!”


    “……”


    寶玉的住所,秦鍾來過多次,不算陌生。


    從林黛玉那裏離開,便是前往綺霰齋外書房之地,那裏……有小廝看護著。


    以前是沒有的。


    寶玉這次的事情看來還真不小,近前道明來意,小廝並不立刻讓進去,而是去詢問可以做主的人了。


    貌似,自己還是有些麵子的。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


    便是入內。


    書房小院沒有什麽變化,就是顯得清靜許多,少了一些歡聲笑語,院中一個個粗使丫鬟動靜都是輕腳細步,生怕弄出聲響。


    襲人、麝月從書房簷下快步走出,前來見禮。


    “寶叔在裏麵?”


    於襲人二人點頭一笑。


    襲人。


    昨兒挨了一巴掌?


    今兒的脂粉……好像厚了一些,麝月她們也有受罰,不知道具體之事如何。


    待會問問寶玉。


    “小秦相公,寶二爺在裏麵看書呢。”


    “您快進去吧。”


    於某人的到來,襲人還是感激的。


    連忙一禮在前領路。


    “鯨卿!”


    “鯨卿!”


    “你來了……,快坐。”


    “襲人,倒茶來。”


    “……”


    綺霰齋書房。


    正堂一個小客廳,臨近處一個大的書罩房,秦鍾剛有踏過門檻,便是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書罩房內走出。


    神容依舊,言笑驚喜。


    “寶叔!”


    “觀你如此,我放心不少。”


    秦鍾笑道。


    “我……。”


    “唉。”


    “鯨卿,隨我來書房吧。”


    寶玉聞此,俊逸麵上浮現一絲尷尬,然……唿吸及逝,鯨卿來了,心中歡喜。


    快步近前,拉著鯨卿的手臂,一同前往書房內。


    “聽襲人說,寶叔剛才在看書?”


    “看的什麽書?”


    綺霰齋書罩房之地很是明闊,書架靠牆林列,不遠處還有百寶格的架子,其內擺放諸多文房古物。


    明柱典雅,紅色的紗幔垂落,隨窗外微風緩緩晃動,內有百合宮香的氣息。


    隨寶玉拉著,行入書房,入座臨窗羅漢床。


    “看的《莊子》。”


    “老爺讓我看四書五經的,我覺得無趣,便是看了一會兒《莊子》。”


    “鯨卿,你考試考完了?”


    “我正覺待在書房無聊呢,正好你來了,我們一塊說說話,解解悶。”


    寶玉搖搖頭,坐於羅漢床另外一處,話語說個不停。


    “《莊子》!”


    “那是一部很微言大義的道理博學之書。”


    “昨兒下午就考完了。”


    “接下來無大事,是以,今日來看看寶叔。”


    “寶叔精神還是不錯的,當無大礙,我也心安。”


    寶玉。


    音容樣貌依舊,性情似乎也沒有什麽變化。


    錦繡著身,寶藍色對鳥紋綺直裰著身,青絲梳起,金冠束發,肌膚白皙,眉目生輝。


    妥妥一位翩翩清新軒雅的少年人。


    “鯨卿,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看我的。”


    “我……。”


    “我無事的。”


    “就是茗煙他們……,現在不知怎麽樣!”


    “襲人她們昨兒也受罰了。”


    “我……我真想要以身代之,可……太太她們。”


    “鯨卿,你能否幫我傳出一封信?”


    看著麵前的知己朋友,寶玉極為開心,聞鯨卿之言,情緒微微低沉,歎了一聲,自責不已。


    旋即,想起一事,小聲語落。


    “信?”


    “給誰的?”


    秦鍾好奇。


    “二爺,喝茶!”


    “小秦相公,喝茶!”


    襲人和麝月捧茶近前。


    “你們先出去吧。”


    接過茶水,寶玉於襲人她們吩咐著。


    “琪官!”


    “鯨卿,你認識的。”


    “他是忠順王府的人,但……那封信你不必送到忠順王府,琪官他在城東十裏外一個紫檀堡的地方,買了一處宅院。”


    “宅院裏,一應俱全的。”


    “你將信送到那裏就好了。”


    目視襲人她們的離去,寶玉方才繼續說話,握著麵前的茶盞,說道先前未說之事。


    “琪官!”


    “蔣玉函。”


    “是他?”


    “城東十裏紫檀堡!”


    “寶叔,你這次的事情和他有關?”


    蔣玉函。


    忠順王府的小旦琪官。


    秦鍾的確見過,去歲以來,因寶玉的緣故,彼此見過數麵,不算很熟悉,卻也不陌生。


    年歲比寶玉和自己大了一兩歲,生的很是俊美,性情也是溫柔,聽聞在忠順王府很受看重。


    寶玉和他的關係也比較好。


    好端端的,自己剛來這裏……寶玉讓自己傳遞一份書信出去,交給蔣玉函?


    心思有動,掃了一眼書罩房入口,襲人她們並不在那裏,悄悄問了問。


    自己所聽的消息,是茗煙他們引得寶玉做了混賬事,損傷了身子,從此刻近距離的打量來看,寶玉一身精氣神還是可以的。


    當然。


    欲要知曉清楚,還是需要切脈的。


    保不準是寶玉昨兒滋補的緣故。


    什麽混賬事可以損傷身子?


    也就那件事了。


    現在又提到蔣玉函,秦鍾心中一突,想到一個可能……而後狐疑古怪的看向寶玉。


    男風?


    原有脈絡……寶玉就有這個興趣愛好。


    對於女子?


    和襲人她們都通人事了。


    對於高門大戶來說,這點事不算什麽,就是……寶玉還真是生冷不忌!


    通吃?


    “……”


    “鯨卿。”


    “你是我的知己,我的朋友。”


    “我是相信你的。”


    “我隻告訴你一個人,琪官他是很好的人,真的很好,可惜,和我一樣,錯投了男子身。”


    “他真的很好。”


    “鯨卿,你稍等一下,我現在去寫信,如果琪官還在紫檀堡那裏……你告訴他,我無事的。”


    “過些日子就可出去了,讓他不要擔心。”


    寶玉有些沉默。


    數息之後,深深的看向某人,再次輕歎,繼而言語深深,多有情意連綿。


    輕抿了一口茶水。


    囑托了一二,從羅漢床下來,前往書案之地,準備書錄書信。


    “……”


    “……”


    寶玉的話語,秦鍾都有些沉默了。


    二人之間不會真有事吧?


    嗯。


    就算有事……時風之下,倒也不算什麽,就是……還是覺得別扭,看向正在寫就書信的寶玉,一時間無語了。


    對於男風?


    自己就算了,自己的愛好還是很專一的。


    寶玉這是博愛?


    通殺的博愛?


    倒也合寶玉的性子。


    思緒紛飛,也是從羅漢床走下,在書房裏隨意走動著,寶玉的博愛?


    真愛呢?


    腦海中浮現一個小姑娘的身影。


    突然間覺得一些事情有些……鬧心。


    ******


    “少爺。”


    “這就是我二人一大早到現在收集來的消息。”


    “若是時間足夠,一些消息會更加詳細。”


    貢院大街,太白樓。


    樓上雅間之地。


    劉英銳一襲草綠臣僚肩子錦青衣衫,束發而冠,臨窗而立,聽著身側兩位仆人小廝不住說著話。


    話語很多,聽了許久。


    “秦鍾。”


    “秦鯨卿!”


    “他的來頭倒是不小。”


    “倒是小看他了。”


    “寧榮兩府的親戚。”


    “二等子爵?真是走狗屎運的家夥!”


    “恆王府的讚賞。”


    “百草廳的營生?”


    “……”


    “哼!”


    “怪不得那般大手筆,怪不得可以請來花滿樓的那兩位名妓。”


    “賤人,早晚要收拾你。”


    “你們兩個先出去吧。”


    劉英銳眉頭微皺。


    那個白石書院秦鯨卿的消息打探出來了,還真是不少,城中關聯他的事情也有很多。


    似乎比想象之中的棘手。


    難纏。


    昨兒晚上,大失顏麵。


    自讀書以來,還從未有遇到過那樣憋屈、憤怒的事情,自己都親自前往了,竟然都不給麵子。


    他算什麽東西?


    父親不過是如今金陵工部侍郎,閑散之官,還比不上姐夫在山東的布政使。


    至於寧榮二家。


    多年前倒是很有名氣,近年來,也是不顯了。


    舅舅還是軍機章京、協辦大學士呢。


    區區寧榮二府算得了什麽?


    至於百草廳的營生?


    商賈賤業,不足慮。


    二等子爵?


    獻出水泥之物?


    哼,也是走狗屎運的家夥,曆來爵位加身,皆要立下功勳,更有戰功立下。


    他一個幸上之人,一個卑賤之人,僥幸進二等子爵,怪不得如此猖狂。


    德福酒樓的淼淼姑娘。


    還有萬豪酒樓的溪然姑娘。


    都是他請來的。


    甚至於昨晚上萬豪酒樓、德福酒樓的賬他也全部結了,懷中有幾個臭錢罷了。


    還有煙煙那個賤人。


    害的自己在一眾同窗麵前顏麵大失,實在是賤人!


    這筆賬自己不會忘記的,接下來有的是時間慢慢處理,昨晚丟掉的顏麵,都要在她們身上找迴來。


    “來呀。”


    語出。


    門外頓然傳來敲門聲,有小廝進來。


    “去請東思兄、穀元兄他們。”


    “下午隨我前往醉風樓,聽那個賤人撫琴彈琵琶。”


    劉英銳吩咐著。


    “是,少爺!”


    那小廝頷首,轉身離去。


    “賤人!”


    “名妓?”


    “妓女罷了。”


    “接下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聽得關門之音,劉英銳踱步窗前。


    賤人!


    和自己私下裏說的很好聽,自己就是他的爺們,是她的天,一切都聽自己的,昨晚算什麽事情?


    就知道賤人靠不住。


    終究是下賤之人。


    妓女。


    就該淪落風塵,就該世世代代為賤人。


    “賤人的事情,容易處理。”


    “那小子……,需要好好琢磨了。”


    “打聽來的消息的確不太詳細,過兩日再看。”


    口中喃喃,厲色隱隱。


    讀書人什麽最重要?


    顏麵!


    顏麵都沒有了,何談其它事?


    必須找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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