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似乎剛剛好。


    賈母上房內院前,已經別樣的熱鬧彌漫了,一方小巧的家常戲台搭起,丫鬟、婆子、媳婦往來不斷。


    隨著尤氏、姐姐入上房裏間,見過老太君以及大太太邢夫人、二太太王夫人等人。


    外間正擺放著幾桌宴席,時鮮果品、可吃的點心一一擺上,還有一些細巧的精致小菜。


    至於采星、采月等人,則是和瑞珠、寶珠、晴雯一處。


    “好孩子,你的醫道真不錯,脈息診斷的很好。”


    “紫鵑說著林丫頭夜裏都沒有什麽咳嗽,睡的也好,今兒是雲丫頭的生日,在這裏不要拘束了。”


    “寶玉,好好招待了,你們好好樂一樂。”


    賈母正一臉歡喜的正麵坐著,身下的短榻上,鋪著秋香色的金錢蟒大條褥,一旁背枕相隨。


    慈眉善目,和善人家,今兒是雲丫頭生日,合該好好親近一下,一覽膝下諸多兒媳、孫媳、重孫媳婦、孫兒、孫女。


    心中更添痛快,人老了,就喜歡這般場麵,一家子,和和樂樂的在一塊說笑。


    示意麵前的秦鍾無需多禮,昨個他為林丫頭診病,落下方子和丸藥,很有效果。


    起碼,比林丫頭先前吃的有效果多了。


    不愧是得異人所授醫道,不愧連恭王府王妃都治好了,說著,又看著自己的林丫頭,神色好多了。


    “林姑姑無礙便好。”


    秦鍾一禮起身,無論林伶俐的心病是否緩解,自己的湯藥、丸藥是沒錯的,解決八成病症沒問題。


    視線一轉,落於賈母榻前一列小小錦凳上,那裏正坐著一個個明眸皓齒的小姑姑。


    林伶俐自然在其中。


    從昨個到現在,都說林伶俐的病情緩解了,具體如何自己還不清楚呢,目光鎖定一人。


    沒來由的四目相對。


    額。


    迎來林伶俐的秀眸一瞪,而後小腦袋一轉,看也不看自己,和身邊的探春小姑姑聊起來。


    這又是咋了?


    還在生氣?


    昨個自己說多了?


    不至於吧。


    自己說的應該……應該沒啥問題吧?


    從林伶俐的神色來看,的確好轉,蒼白的病態玉顏化作綽約的桃花繽紛之色,罥煙眉下的雙眸也靈動十足了。


    又恢複那個林伶俐了。


    “鯨卿!”


    “你的醫道真好,有暇我們一塊說一說。”


    “等我也會了,我也可以為林妹妹看病了。”


    華服麗冠,美貌英姿,頭戴八寶攢絲嵌珠金冠,眉前一條二龍戲珠的抹額。


    大紅箭袖錦衫著身,更添公侯富貴子弟氣息,近前一步,便是拉住秦鍾的手臂,親近道。


    “這個……。”


    “林姑姑若是照我的方子、丸藥服用,再留心一下醫囑,想來寶叔以後也沒有那樣的機會。”


    秦鍾正色的給於迴應。


    “額!”


    “對,對,對!”


    “林妹妹從此以後,就好了,何需我呢?”


    不由的,寶玉一張俊俏的麵上羞赧,小心的看了林妹妹一眼,是自己說錯了。


    該罰!


    該打!


    連連頷首,鯨卿說得對,至此以後,林妹妹大好,再也不需要別的郎中、太醫了。


    “鯨卿。”


    “走,給你看看我的好東西。”


    “林妹妹,我待會再來找你們玩。”


    林妹妹病好,寶玉心情也大好,拉著秦鍾便是離開上房,這兩日……自己閑暇都在做胭脂水粉。


    鯨卿送自己的那幾本書很好,方子都有許多,自己都做出來一些了,正要請鯨卿去一一欣賞欣賞。


    ……


    ……


    “鯨卿,覺得如何?”


    片刻。


    秦鍾已經出現在寶玉的院中上房內室,臨窗的炕幾上,二人圍著一張桌案擺弄著一堆東西。


    旁側,襲人、麝月等人歸來服侍,瓜果點心、香茶陣陣。


    “……”


    “李白曾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寶叔在做胭脂水粉上有獨到天賦,這三盒胭脂都是寶叔親手做的?我雖不太懂,色澤品鑒起來極好。”


    “這三盒水粉觸摸起來,也是滑潤,還有絲絲清香。”


    “還有這兩盒顏色鮮豔的蔻丹,若然塗抹在指甲上,定然極其靚麗,寶叔可否一一介紹?”


    好家夥!


    人才!


    絕對是人才!


    寶玉這個愛好真是……別致,關鍵不僅僅隻是口頭上的愛好,更有實踐性的愛好。


    這都弄出成品了。


    一堆的東西。


    一一過手,瞅了瞅,嗅了嗅,別說……味道還不錯,顏色挺到位,和采星她們用的相仿。


    具體質量?


    肯定無公害!


    手中把玩著一個小盒子裏調製好的蔻丹,鮮紅無比,聞著氣息,很明顯的鳳仙花味道。


    “林妹妹、二姐姐、三妹妹她們的胭脂水粉都不太一樣,有些味道我聞著不算最好,便是想要做一做。”


    “這些東西可是耗費了不少鮮花、粳米……,這一盒盒的胭脂水粉都內蘊花兒的精魄,也隻有它們也配得上女兒家。”


    “芬芳相合,氣息怡人。”


    “鯨卿,這一盒胭脂是我讓襲人采買的紅藍花所製成,放在乳缽之內,反複杵槌,將其中的黃色淘去之後。”


    “便初成了胭脂。”


    “而後,又加了一些牛羊的油脂,不算多,可以讓胭脂更有色澤,更有潤滑,更好的保護女兒家的肌膚。”


    “這一盒是我讓襲人采買的地蓮花所製,……”


    “……”


    知己願意欣賞自己所製成的胭脂水粉、蔻丹之物,寶玉喜不自勝,府中,林妹妹她們都羞於自己談論此事。


    而鯨卿毫不在意,還很是讚賞。


    還很認真的聆聽。


    寶玉心中感慨,果然是自己一眼認定的知己,真真的知己,誠如此,從襲人手中接過一杯茶,細細說著。


    將所製成的胭脂水粉之物,詳細道出玄妙。


    秦鍾的確靜靜聽著,對於胭脂水粉,自己了解的訊息不多,很是匱乏,固然前身是新時代博學之人。


    而今,不得不承認,自己未知的還有很多很多。


    如今了解一些也無礙,好歹日後多了一些談資,閨房之中,也可有些許話題。


    是以,饒有興趣的把玩一盒盒胭脂水粉,時而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觀點,自己的審美還是在的。


    比如蔻丹這個東西。


    前身就是美甲!


    那顏色太多太多,既然鳳仙花可用,其餘百花百草也可用,留痕在指甲的方法也可參考。


    “鴛鴦姐姐,晴雯,你們怎麽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輕笑的話語之音落地屏風外傳來。


    “襲人,老太太、二太太看不到寶二爺,有些想他了。”


    “院裏的戲都開始了,今兒是雲姑娘的生日,說好的一起樂一樂,如何少了寶二爺?”


    “還有小秦相公,府上貴客,雲姑娘也有下帖子,合該在那裏玩一玩,點點戲。”


    和緩有序之言悅耳,腳步聲也逐步靠近。


    “姐姐說的何嚐不是。”


    “我這就和二爺說說。”


    “晴雯,這幾日在小秦相公那裏如何?鴛鴦姐姐,你們也進來吧,他們兩個正相談甚歡呢。”


    襲人嬌笑一聲,雲姑娘的生日,寶二爺自然不能一直待在房間裏,那就有些失禮了。


    就算鴛鴦姐姐不來,自己也會提醒寶二爺的。


    瞧著和鴛鴦姐姐一塊前來的晴雯,幾日不見,好像生的更好了,先前府中,也是相識的。


    說著,未等晴雯有應,抿嘴一笑,歸於裏間,知會還在談論胭脂水粉的二爺和小秦相公。


    前來的鴛鴦二人見狀,也是眉彎入內。


    “倒是差點忘了雲妹妹的生日。”


    “鯨卿。”


    “這些東西下午再說,走,我們去看戲去,不知道林妹妹點的是什麽戲。”


    聞得襲人提醒,沉浸於胭脂水粉的寶玉恍然,本能用手拍了一下腦袋,搖頭一笑,自炕幾上下來。


    襲人、麝月近前服侍。


    “鍾少爺,大奶奶也讓你過去聽戲呢。”


    晴雯也是連忙近前替主子整理著鞋子、衣衫。


    “聽戲!”


    “也好。”


    對於那等……雅事,秦鍾的記憶中有,不知這裏的家常小戲台如何,想來水準不會低的。


    說著,一行人前往愉樂之地。


    ……


    ……


    賈母上房的院中,已然徹底歡騰了,搭好的小戲台上,已經有咿咿呀呀的曲韻合鳴。


    反正聽得不太懂,外行人看著熱鬧還是沒問題的。


    寶玉跟著鴛鴦前往中間的席上了,那裏是老太太、幾個小姑姑所在,兩側則是兩府太太、奶奶們。


    院中遠處,則是三五成群的丫鬟婆子,各自有各自的一群,采星、采月和寶珠她們一塊呢,反正也熟悉。


    由著賈環的招手,秦鍾便是走過來了,這個桌席略遠,但是,桌上該有的東西都有,挺豐盛。


    賈琮也在,賈蘭……不在這裏,而是和李宮裁一處,今兒和自己一樣,都沒有上學。


    此刻,賈環吃的挺香,手持筷子夾著蒸好的香薰暹羅豬腿,大口流油的吃著。


    賈琮也大差不差,口中也是滿滿的。


    令秦鍾有些無語,好歹也是公府子弟,至於這樣跟餓死鬼似的?


    “環叔,早上沒有用飯?”


    秦鍾坐在椅子上,對於那些葷菜熟食沒啥興趣,點心看著挺可人,筷子夾了一塊。


    挺香,挺酥軟。


    “早飯吃了,沒有這裏的好。”


    “難得碰到一處,必須吃個飽。”


    “我若是和你一樣有錢,直接天天七福樓了。”


    “聽說待會還有大蛋糕,秦鍾……,你那個蛋糕真好吃,尤其那個奶油,我最喜歡了。”


    “可惜……,平日裏府中分下來的蛋糕我隻有一小塊,幾口就沒了,三姐姐也小氣,她每次都一大塊,也不給我留一點。”


    “好在二姐姐那裏還能吃些。”


    賈環口中咀嚼著香噴噴的肉食,甕聲徐徐道,秦鍾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說著,用力將食物咽下去,聲音低緩,再次說到接下來的好吃之物。


    廚房的那些奴才太該死了,看不起自己?那麽多蛋糕,府上有人都吃不完,偏生,自己就幾口?


    自己不是主子?


    該死的奴才!


    早晚把他們一一發賣了,賣的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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