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臉色越是不好看,自己越是想要看一看那些卷宗文書。


    雖有借閱文書,還是可以感覺到順天府上下對自己的排斥和冷淡,更有派人無時無刻的待在自己身邊。


    怕自己給他們添麻煩?


    自己從來不是找麻煩的人,前提,是他們自身無事無礙。


    消息都傳入翰林院了?


    也沒有什麽,外在言語不足以動搖自己的一顆心,更不影響自己現在的胃口。


    反而,自己的胃口現在很不錯!


    “順天府的那些卷宗,忠嶽兄可有所得?”


    喝了一口牛骨蛋花湯,秦鍾舒暢一口氣,看向淳峰,麵上也是多笑意。


    翰林院內,都有忠嶽兄和順天府的一些傳聞了。


    順天府上下,估計對忠嶽兄相當不滿。


    換成任何一個衙門,估計都會如此,因一事而翻閱衙門的卷宗,無疑是對順天府辦事能力的懷疑。


    如若忠嶽兄的官位品級高一些,還沒有什麽。


    眼下七品的翰林編修,多低了一些。


    若非被忠嶽兄抓住順天府先前的行事不妥,估計……連順天府尹的麵都見不到。


    刑名卷宗!


    順天府的架閣庫內,肯定不少的。


    是否都沒有任何問題?


    難說!


    依從道理,處理一件刑名之事,是難以麵麵俱到的,嗯,一些小事可以,稍大一些的事情很難。


    忠嶽兄所為,多有像挑順天府的麻煩。


    換位處之,任何一位順天府的屬官都不會開心,無論事情有礙無礙,都是一樣。


    “那些卷宗,我並未怎麽翻閱,隻是簡單翻閱了幾份。”


    “我如今編書的職責不在順天府,又有宣南坊的事情!”


    “之所以有心翻閱那些卷宗,隻是想讓順天府的人在處理刑名之事時可以更加合法合理合情一些。”


    “再過三兩日,就不去了。”


    “不過,會不定期的前往。”


    “想要翻閱大量的刑名卷宗之事,都察院、刑部積存的更多,更可一觀,更可受益。”


    “……”


    淳峰那一張略有黝黑且不苟言笑的麵上難得浮現絲絲笑意。


    薛蟠和王家子的那件事,大可能是私下裏解決,鬧大……不太可能,涉及的大人物不少。


    也不會鬧大的。


    之所以從掌院學士那裏請來借閱文書,翻閱順天府的刑名卷宗,非主要目的。


    真要接下來花費大量時間翻閱那些卷宗,自己其它事情也不用做了。


    言談於此,麵上又是一笑。


    反正。


    應該有些用。


    在自己離京外放之前,都會抽空前去順天府的。


    “哦?”


    “這般……,哈哈哈,忠嶽兄之意,是要給順天府一些人一個小小的警戒?”


    “一個小小的警醒?”


    “不定期前往?真要如此,順天府接下來處理刑名之事,心力會凝練凝聚很多。”


    “衙門諸事繁多,真正稍大的也就錢糧刑名了。”


    “其餘不顯。”


    “順天府管轄之地不小,京城又是天子腳下,皇親貴胄、世勳貴戚數不勝數,其實,有些事情,順天府也不太好處理。”


    “就如前兩日的薛蟠之事,順天府也是無法的。”


    “真要強闖榮國府,將薛蟠帶走,順天府尹那個官怕是做不了多久。”


    “不帶走的話,如忠嶽兄你等性情之人,又覺不妥,順天府尹同樣難做。”


    “法道,非容易之事。”


    “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


    “有宋一朝的包龍圖,在一些事情上,也非容易!”


    “法令落下,必行之,軍中多有。”


    “國朝各地衙門行署,若然真的按照法道行之,也會生出一些別的問題!”


    “……”


    聞此,劉東武和秦鍾二人皆神色一怔,彼此相視一眼,更為驚愕,身入三鼎甲,自非愚鈍之人。


    自然明悟淳峰話語深意。


    翻閱卷宗不為緊要,給順天府……添堵?讓順天府在接下來的刑名之事多用心為上?


    不由大笑之。


    真是難為淳峰了。


    也就淳峰有那樣的膽量和性情,換成他們……還真做不出來,換成翰林院其餘人,更難了。


    還別說,無論如何,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作用的。


    那個結果!


    是淳峰希望看到的。


    雖為順天府上下許多人不喜,而對於順天府麾下更多的人而言,卻是一樁好事。


    卻是一件佳事!


    真是難為淳峰了。


    劉東武放下碗筷,拱手一禮,這般心思、這般好處、這般勇氣……非自己可比。


    起碼。


    在知曉薛蟠和王家子的那件事後,自己就想不到會前往順天府走一走。


    更不會想到如今的這件事。


    事情入微,對淳峰沒有什麽好處,對另外一些人,卻有別樣的好處,當得一禮。


    淳峰,忠嶽兄。


    他的性情是令人敬佩和敬歎的。


    也是極其令人佩服的。


    做常人無法做到之事。


    做常人無心為之之事。


    ……


    為官!


    為民!


    忠嶽兄正在為之,正在貫之,自己……不如他!


    仕途名利於忠嶽兄,多虛妄。


    然!


    若是讓自己同淳峰一樣為事,自己……難以做到。


    淳峰所求,是最公正無私的法道。


    一切依法而定。


    一切依法而行。


    法道之上,縱然聖人天……,心中一稟,看向淳峰,又是拱手一禮。


    知所為,而難為。


    知所想,而難為。


    ……


    那就是許多人的不同。


    為官一任,牧民一方,法道定要掌握的,忠嶽兄好像已經將國朝正法律例背誦大半了。


    嘖嘖。


    那可是有四五十卷之多。


    律文四五百條!


    附屬律例達一千多條!


    自己也在記憶,目下所得不過一小半。


    以自己的記性,加上接下來的時間,通讀記下全部的《大楚律例》……也不難。


    背誦律例,不難。


    天下間,許多人都可做到。


    許多官員都做過那樣的事情。


    關鍵不在於背誦。


    而在於施行。


    忠嶽兄的性子,若到地方,倘若真的依從國朝律例一一剛正不阿的板正施為。


    也……也非一件好事。


    “嗯?”


    “文清兄,會有什麽問題?”


    “依法行之,有條有理,犯事者,得到應有的懲罰,無辜者,得到應有的安穩。”


    “如何有問題?”


    “……”


    淳峰也喝了兩口蛋花湯,今兒的湯不錯,聽小吏所言,是用大骨頭熬煮八個時辰以上了。


    從昨兒就開始熬煮。


    的確好喝。


    也不貴!


    依法行之,公正公平,雙方誰都不會有意見,而且,如何會有意見呢?如何會出問題呢?


    “……”


    聽著身邊二人所言,秦鍾端著飯碗,細細用著飯。


    天地間,任何事情,任何道理,任何處理……欲求公平,多難,欲求彼此皆大歡喜,更難!


    “忠嶽兄可知七殺罪!”


    看向淳峰,劉東武語落一事。


    “七殺罪?”


    “自然知曉,那是國朝律例中關於殺人罪的七種論述總概!”


    “分為謀殺、劫殺、故殺、鬥殺、誤殺、戲殺、過失殺。”


    淳峰一一應語。


    七殺的罪名,自己早早就知道,是關於殺人罪的劃分,自秦朝以來,多有概述,千年來,逐步完善,還是較為詳細的。


    “如此。”


    “今有一人,偷盜一物,慌亂而逃,路欲攔阻之人,殺之。”


    “其後,此人被擒拿。”


    “那麽此人是何罪?”


    “……”


    劉東武再道。


    “此人有偷盜罪!”


    “還有七殺中的故殺之罪!”


    “按律,當斬!”


    “……”


    淳峰熟練的迴應著,這種刑名之事太小了。


    “但是,在判案的途中,又有人所言那人是慌不擇路之下,隨意揮動手中的刀,將人殺了!”


    “所以,又該如何判處?”


    “……”


    劉東武再道。


    “若是明證為真,那麽,除了偷盜罪外,還有七殺罪中的過失殺人罪!”


    “依從偷盜的財貨多寡,給於判處杖責乃至於流放三千裏的處罰。”


    “依從過失殺人罪的贖金之法,繳納贖金。”


    “兩者並之!”


    不難。


    淳峰再應。


    “然,在審案的過程中,發覺那人偷盜的乃是一些吃食之物,所為乃是多日不曾用飯的老母,還有年不過一二歲的子女。”


    “若然判處罰金還有杖責,結果……其人身子弱,不小心死了。”


    “又該如何?”


    “其剩下的老母又該如何?”


    “被其過失所殺之人的家裏又該如何?”


    “……”


    劉東武再道。


    “……”


    “這……。”


    “國法是國法,國法不容私情。”


    “該如何判,就該如何!”


    “若然被杖責身死,官府衙門會賠償那人老母一些銀錢財貨,添為所用。”


    “被殺之人,也會得到那筆財貨的補償。”


    “……”


    淳峰皺眉,沉吟熟息,再次給予迴應。


    “如此。”


    “如若在判案之後,那孤苦的老母和一對年幼子女財貨無所得,一歲冬日,皆身死!”


    “那個結果……又該如何?”


    劉東武輕歎一口氣,再道。


    “案子已經了結,若然……若然身死,非刑名之事。”


    “……”


    淳峰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多有皺眉的看向麵前之人,說的都是什麽案子?都是什麽亂糟糟的案子?


    有那樣的案子?


    律例而觀,那人的老母和年幼子女身死,和衙門無關,和案子也無關!


    無關!


    語落,麵色有些沉沉。美人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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