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司機的這番話,江野腦海中也漸漸開始多了一段記憶。


    現在依舊是1999年七月,不同的是他今年已經十九歲了,正在北京讀大三。媽媽很多年前和江成離婚了,半年前和周立偉交往,兩人出了車禍,通知江野後,他從北京迴到了南江。


    周立偉有個兒子,現在才十歲的晏樺。


    江野想了下,這可能是平行世界?


    他暫時無暇估計這些,重要的是晏樺還在醫院等他,理清思緒接受這個事實後,江野下車往醫院走去。


    還是同一個醫院,不過他和晏樺的身份發生了交換變化。


    江野在踏上醫院台階時,腳步變得緊張。


    等會見到晏樺要說什麽?


    我是你哥,以後我們一起生活?


    晏樺會不會冒出來一句我不是你弟弟?


    似乎會是橋哥說出來的話。


    不對,現在不是橋橋哥哥了,是橋橋弟弟。


    江野再怎麽思考,也想不出十歲的晏樺會是什麽反應。


    在走上最後一步台階時,江野第一次看見十歲的晏樺。


    十歲剛滿半年,晏樺五官尚未完全張開,不似青春期那般張揚淩厲,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卡通短袖,衣服沾上了些許黑糊糊的汽油。


    他正在垂頭用手去擦,但是卻越擦越髒,他手中的動作也變得急躁,慌亂中抬眼正撞見了已經走到他麵前的江野。


    晏樺似乎剛剛哭過,眼尾泛紅,眼睫上還帶著未幹的淚水,在見到江野的瞬間,眼底下意識閃過困惑迷茫,更多的則是車禍後無法掩蓋的無助。


    江野深唿吸幾下才終於開口喊了一聲,“橋橋。”


    “你是誰?”晏樺手指還緊緊攥著短袖,警惕地看著江野。


    晏樺現在還沒到變聲期,聲音清脆稚嫩。


    還沒等江野迴答,一旁的王廠長已經開口道:“你是小野吧?江野?”


    “汪芙蓉的兒子。”


    “是的。”江野看著從前這些老熟人,不禁想起當年和晏樺初遇的場景。


    王廠長簡單介紹了下車禍情況,而後對著晏樺說道:“小樺,這是你哥哥,汪阿姨的兒子,之前汪阿姨不是你和說過嗎?”


    “哦。”晏樺記得汪阿姨說過,她有個兒子,在北京讀大學,叫江野。


    汪阿姨對晏樺很好,這半年來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母愛,所以他對於汪阿姨的兒子,自己的哥哥並沒有太多抵觸情緒。


    見晏樺眼神中的警惕放鬆了不少,江野忐忑地伸出手想要摸摸晏樺腦袋,但是不確定現在晏樺對自己的態度如何,最終還是落在晏樺肩膀處拍了拍,忐忑道:“橋橋,我是哥哥。”


    “別擔心,我會處理好所有事情。”江野又補充一句向晏樺保證。


    晏樺點點頭,緊緊攥著短袖的手垂下搭在椅子上,“謝謝哥哥。”


    “不用謝。”


    雖然兩人在一起很多年,江野也聽到過很多次晏樺喊他哥哥,但多少都沾染些情.欲的意味。


    直到今天第一次聽到十歲的橋橋單純地喊他哥哥,江野真的生不出別的想法,隻想好好把橋橋養大,順利讀完初中,高中,大學,隻要晏樺想要繼續讀書,江野就可以一直滿足他。


    無論從此晏樺想要做什麽,江野都會支持。


    這輩子他要保證晏樺的人生順遂無憂不再經曆磨難。


    汪芙蓉和周立偉的葬禮說複雜也並不複雜,但總歸處理後事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盡管現在江野心理年齡二十九,身體年齡十九,但是處理起來仍然會覺得有些忙不過來。


    尤其是不得不再次去麵對媽媽去世這個事實,無論是第一次經曆還是再次經曆,都無法抵消至親離世的痛苦。


    痛苦之後,則是忙碌的喪事事宜,開具死亡證明,送存遺體,聯係殯儀館,預約火化,靈堂布置等等一係列後續。


    在忙了一天後,江野坐在沙發上,不禁想起之前的事情。


    當時晏樺才十六歲,真正的十六歲,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沒有現在的自己成熟,第一次處理父親和準繼母的喪事,他當時是否也很無助?


    可是那時的晏樺從來都沒有在十歲的自己麵前抱怨過什麽,隻是有條不紊地處理好任何事情,省去了自己很多麻煩事。當時的他隻需要擔心一個問題,以後去哪,根本沒有考慮過處理媽媽和周叔叔的喪事是一件多麽麻煩的過程。而這種事情晏樺親曆了兩次,一次是現在,還有一次是江成的死,兩次喪事處理,江野都是甩手掌櫃,什麽都沒做,隻負責悲傷。


    他當時還不滿晏樺為什麽不願意留下他,但其實晏樺從那時開始就已經替他遮擋了外麵的風雨。


    和晏樺在一起的日子,他確實像一朵溫室的花朵,晏樺就像是溫室的大棚默默無言地擋住所有風霜雨打。


    這一次他要晏樺當溫室的花朵。


    江野的思緒因為晏樺推開洗手間的門而停止。


    “哥哥,你去洗澡嗎?”晏樺的濕發搭在額前。


    江野提醒說:“頭發擦幹,你坐著,我去拿吹風。”


    “嗯。”晏樺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看著麵前的江野。


    今天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哥哥,但是他對自己還挺好的。


    好像也不討厭自己?


    晏樺經常聽汪阿姨提到江野,說他看著脾氣好,實際上可小心眼了。


    每次提到江野時,汪阿姨臉上都帶著慈祥的笑意。


    晏樺扣了扣褲縫,不禁開始想,會不會哥哥其實看著對自己好,實際上可煩自己了?


    說不定還在心裏罵他麻煩。


    晏樺想到這裏垂下頭,開始思索自己未來的生活。


    “橋橋。”


    “橋橋?”


    晏樺抬頭看了看江野,“啊,怎麽了?”


    江野捏了捏晏樺臉,軟軟的,還有一點點嬰兒肥,和長大時瘦削的臉龐截然不同的觸感。


    “你在想什麽呢?”


    “喊你幾聲都沒聽到。”


    晏樺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猶豫許久後問道:“哥哥,你什麽時候去上學啊?”


    “我大三暑假了,後麵都是實習,不用去學校了。”


    “哦。”晏樺停頓了下又問道:“那你一直在家嗎?”


    “嗯。”


    江野察覺到晏樺臉上的擔憂,補充了一句:“在家照顧橋橋。”


    “真的?”


    江野放下吹風機,認真地注視著晏樺烏黑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嗯,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江野哥哥vs橋橋弟弟


    第98章


    if線


    葬禮的事宜處理很快,晏樺什麽都沒做,每天隻需要跟在江野後麵,負責按時吃飯,努力長大。


    這半年多,晏樺被汪女士養得很好,連帶著對江野也很依賴。


    周立偉和汪芙蓉剛去世的那天,晏樺晚上一個人總是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滾了好幾圈,才走到江野床前。


    “怎麽了?橋橋。”江野打開小夜燈,坐起身子看著站在床邊的晏樺。


    晏樺手上還抱著汪阿姨買的毯子,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話。


    江野察覺到晏樺的心思,“是不是睡不著?”


    “嗯。”晏樺微微點頭。


    “那要和我一起睡嗎?”江野摸了摸晏樺腦袋。


    晏樺喜出望外:“可以嗎?”


    “當然可以,上來吧。”江野把晏樺抱在床上,替他掖好被子,還不忘把毯子蓋在他身上。


    “毯子是媽媽買的?”江野睡在一旁,側身溫柔地看著晏樺,手背在他身後輕輕拍著。


    晏樺用手扯了扯毯子說:“對啊。”


    “我晚上也和阿姨一起睡的。”


    江野問:“那爸爸呢?”


    “爸爸單獨睡。”


    “阿姨說爸爸煩,總是兇我,就讓他單獨睡了。”雖然晏樺嘴上稱唿汪芙蓉還是阿姨,但是心裏已經把她當做媽媽來看待了。


    江野想到了這是媽媽能幹出來的事情,嘴角不禁揚起一絲笑意。


    晏樺和江野說了會話,又想起什麽,掀開被子走到書櫃前拿出兩枚平安扣,語氣變得低落,“阿姨買的,還沒來得及給你。”


    江野接過平安扣,將其中一枚戴在晏樺脖子上,“沒關係,現在橋橋給我了。”


    晏樺攥著另一枚平安扣,江野問:“橋橋要給我帶上嗎?”


    晏樺點了點頭,靠近江野,雙臂摟住江野的脖子,將那枚小小的白玉平安扣掛在他的脖子上。


    江野手掌摟住晏樺單薄的背脊,那麽瘦,那麽小,站著還沒有自己坐在床上高。


    “橋橋。”


    “嗯?”


    江野滿懷希望道:“好好長大。”


    一切都塵埃落定後,南江的氣溫也日漸攀升。


    晏樺嫌熱,受不了暑氣,一天要洗好幾次澡,身上水都還沒擦幹就站在風扇前。


    江野剛從洗手間出來,就看見晏樺穿著黃色睡衣,上麵印著各式各樣的皮卡丘,一看就是媽媽會買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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