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媽錄的那天,相機就摔壞了,我一直不懂這怎麽修,一直放在家裏櫃子裏,我都快忘了這東西,還是遇見小野,和他聊天說你生日快到了,有沒有你媽媽從前的東西。”


    其實修這個內存卡並不容易,將近三十年的東西,江野跑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都說修不了,而他自己更擅長的是軟件程序開發,最後他隻能在學校找搞硬件開發的學長學姐,拜托人家幫忙,甚至在考試周那段通宵達旦複習的日子裏,還要擠出時間自學硬件修理方麵的知識。


    就連大年三十那天,他都還在修這張內存卡,直到在今天下午晏樺睡覺後才徹底修好讀出視頻。


    一想到這裏江野就止不住懊悔,他應該再多擠點時間出來,早點修好,把視頻給晏樺看,這樣晏樺或許就不會做噩夢了。


    他總是責怪自己做得還不夠好,愛到深處時常覺得虧欠。


    黃警官握著水杯,迴憶起二十多年的事情,“那天你媽剛做完產檢,一個人迴家,我剛帶著相機給學校拍完照片,在路上遇到了你媽。”


    “你媽看著我手上的相機,就想拍一個視頻給你,這樣等你出生了可以給你看。”


    “後來就有了你看到的那個視頻。”


    晏樺安靜地聽著有關媽媽的事情,江野問:“那相機怎麽不小心摔壞了?”


    因為視頻是戛然而止的,像是突然被人奪走。


    黃警官皺了皺眉頭,搖搖頭道:“你爸不小心沒拿穩摔壞了。”


    江野沉默片刻,問道:“您知道當年橋哥媽媽為什麽難產嗎?”


    “視頻裏說過各方麵指標都正常。”


    黃警官看著這個已經用了二十多年的水杯道,“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當年小樺媽媽孕期確實很順利,她連吐都不怎麽吐,每次見到都要誇小樺很乖,不鬧她。”


    晏樺垂下眼,長睫微微顫抖。


    黃警官猶豫片刻,還是說出了自己這麽多年的猜想,“你媽生你那天,家裏隻有她自己,周立偉跟著廠長出差,初二才能迴來。”


    “難產……可能是因為送到醫院的時間太晚了。”


    “周立偉趕迴來的時候,宜麗已經沒了,隻有小樺活著。”


    “後麵的事情,小樺都知道了。”


    晏樺確實都知道了,因為後麵周立偉說是他害死了媽媽。


    江野拳頭攥緊,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聲線顫抖道:“你知道當年給晏阿姨做手術的醫生是誰嗎?”


    “不知道。”


    “哪家醫院您知道嗎?”江野一定要驗證他的猜想。


    如果一定要為媽媽的難產找一個兇手。


    兇手一定是那位缺席,不陪在臨產妻子身邊,不負責的丈夫。


    而不是一直很乖,孕期沒有折騰媽媽,還未出生的孩子。


    順便解釋下江野名字,也是他媽媽取的。


    一片江河,無邊曠野,希望他的人生亦如曠野,自由前行。


    江跟著江成姓,順帶對應了南江的江,沿著南江水一路起航,抵達自己廣闊的曠野天地。


    第76章


    禮物


    兩人告別黃警官後,並肩朝家的方向走去。


    黃警官看著江野高大的背影,側頭不知道在和晏樺說些什麽,他突然想起一月二號那天,和江野談話的場景。


    他們那天在討論陸十九案子的細節,江野卻突然開口問,“黃警官,你和橋哥媽媽之前是朋友嗎?”


    黃警官沒想到已經過去快三十年了,會從剛滿二十的江野口中聽到這個問題。


    他沉默半響後說道:“嗯,我和晏樺媽媽是初中同學。”


    江野沒有繼續追問,隻是說:“那你有橋哥媽媽之前的照片嗎?”


    “橋哥生日快到了,我想讓他看看媽媽。”


    黃警官低聲道:“照片有的也隻有那張遺像。”


    “其他的?你們之前初中學校是哪個?能找到什麽照片或者其他有關媽媽的同學嗎?”


    黃警官搖搖頭,“我們之前讀的初中被實驗三中合並了,四十年前的檔案,現在怎麽找得到?”


    “那就什麽都沒有了嗎?”江野仍然不死心。


    黃警官在記憶裏搜尋了許久,終於想到了一個東西,領著江野往他家走。


    “我一個老光棍住,家裏有些亂,你別介意。”黃警官五十多了,還是一個人,平日都在警局,在家裏的時間也短。


    “沒事。”江野並不在意這一點。


    黃警官領著江野走到臥室衣櫃前,搬了個凳子說:“應該就在上麵的某個箱子裏,我找找。”


    “好,多謝。”江野耐心地守在一旁,等著黃警官拿出箱子。


    衣櫃最上方堆滿了各樣的雜物,黃警官站在凳子上,翻了好幾個都沒找到,指著衣櫃邊緣一個箱子說:“應該就是這個了。”


    他話音剛落,那個箱子就因為黃警官手臂夠箱子的動作,稍不注意掉了下去。


    江野急忙用手去接,卻被從衣櫃上掉下來的箱子重重砸了胳膊,震得他手臂都有些發麻。


    黃警官焦急道:“你這孩子,掉就掉了唄,反正那個相機也都壞了。”


    “你手沒事吧?”


    江野疼得嘶了一聲,但是嘴角卻慶幸地笑道:“還好他沒掉。本來就是壞的,摔得更壞了怎麽辦?”


    那晏樺見到媽媽的概率豈不是更低了。


    黃警官也從凳子上下來,瞧見江野小臂那一塊已經被砸得紅腫,“你這得抹點紅花油,不然晚上有得你疼了。”


    江野卻想晚上才不會疼,他和晏樺一起睡,dv機也沒有二次摔壞,他怎麽可能會疼,他高興都來不及。


    兩人從箱子裏翻出一個破舊,型號過時的dv機。


    “但是這個dv機已經被摔壞了,這裏麵的內存卡也破損了,如果你能修好應該就可以看到之前小樺媽媽的視頻。”


    江野視若珍寶地接過dv機,感激道:“謝謝。”


    “這裏麵的視頻是什麽?”


    黃警官神情也變得溫柔,“警校畢業後,有一次迴學校幫之前的學弟學妹拍畢業照,後來路上遇到了懷孕的小樺媽,她覺得稀奇,想給小樺錄一段,等小樺長大了給他看。”


    “後來不小心摔壞了,內存卡也讀不出來。”


    江野端詳著手裏的dv機。


    黃警官繼續說:“你修修看試試,能讀出來最好,讀不出來就先別和小樺說了,免得他知道了看不到更難受。”


    “我會修好的。”江野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仿佛手中的不是個dv機,而是舉世無雙的珍寶。


    江野又想起什麽,突然問,“對了,黃叔,你還記得當時橋哥中考被綁架的立案情況嗎?當時經手的負責人是誰啊?”


    黃警官愣了下,“什麽綁架案?”


    江野沉默兩秒問,“你不知道嗎?”


    黃警官情緒突然失控,聲量拔高道:“小樺沒有去參加中考是因為被綁架了?”


    江野簡略地說了當年的情況,黃警官指尖夾著煙,自責說:“都怪我,當時我但凡多問小樺幾句為什麽不去讀高中的事情,再給他找個學校,他現在說不定都大學畢業了。”


    “橋哥當時怎麽跟你說的?”


    “他就說不想讀了,什麽都沒跟我說。”


    黃警官陷入深深的自責,“那幾個月我剛好在外地有個任務,半年後迴來時小樺就已經沒讀了,什麽都不說,他這孩子,打小就這樣。”


    江野垂眼看著dv機說,“那當時你沒有看到綁架案的卷宗嗎?”


    “如果當時真的立案了,我肯定會知道,這件事當年連立案都沒有立案。裴家和王家當年在南江如日中天,對付小樺一個小孩,簡直易如反掌。”


    江野握著dv機的指尖都泛白,眼底閃過無法化解的痛苦。


    是啊,對付十五歲的晏樺簡直易如反掌。


    隻是他倒要看看,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對他們兩家而言都那麽易如反掌。


    正月初一的夜晚,路邊沒有多少人,剛才的餃子晏樺也沒吃幾個。但是也沒什麽胃口,他這一天經曆的事情太過,如果不是江野在身邊,他真的很難撐下去。


    “還要看生日禮物嗎?”江野緩和著兩人的氣氛問。


    “現在還沒過零點,屬於橋橋的生日。”


    晏樺好奇地問:“不是已經給我了嗎?”


    “那是媽媽給你的,我給你的你還沒看。”


    晏樺有些心虛說:“不是取消了嗎?”


    “還沒到生日的最後一刻,我是不會放棄的。”江野笑了笑說。


    “萬一你突然轉變心意想看了呢?”


    “你看,我現在不就等到了。”


    晏樺可以做任何決定,但是隻要他迴頭,江野一定在。


    “是什麽禮物?”晏樺對禮物真的好奇了。


    江野神神秘秘道:“等會就知道了。”


    他拉住晏樺的手突然向前跑去,街上沒人,自然也沒人看到他們兩牽著手在空蕩蕩的街頭奔跑。


    兩人直到跑到南江大橋附近,江野才停下腳步,發了條短信說道:“馬上開始了。”


    “還有十秒。”


    “橋橋看天上。”


    在晏樺抬頭的瞬間,沉寂許久的無邊夜色亮起第一抹顏色。


    之後接二連三的彩色煙花在天邊綻開,在天空中形成了鮮明的數字26。


    之後是一輪明亮的拱橋狀煙花在空中升起,


    流光溢彩的煙花照亮了整座南江大橋,也照亮了晏樺俊美的麵容,絢爛的煙火倒影在他眼底,燦爛浪漫的景象在心中遲遲磨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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