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出去旅遊?你想去哪裏?”晏樺每次跟江野說話時,語調溫柔又專注,江野看著那雙映著自己倒影的眼眸,從來都不會拒絕他的任何要求。但是這次他主動移開眼說:“不去了,我六月份要參加cmo預賽,我想多留點時間準備比賽。”晏樺看了下日曆,“那確實沒多久了,你好好準備,有什麽需要跟我說。”“嗯。”江野不知道怎麽去麵對晏樺,走到書桌旁默默打開了競賽題。隻是握著筆的手卻遲遲算不出一個答案。他怕自己藏不好那些見不了光的心思,擔心那天這些秘密會被晏樺所知曉。到時候橋哥還會讓他留在身邊嗎?江野撐著腦袋,陷入一道永遠也算不出答案的無解題中。“小野,我先去店裏了。中午有點事不迴來吃,你自己做飯或者去峰子家餐館都行。”江野的書桌正對著走廊處的窗戶。晏樺敲了敲窗戶,笑著對江野說話。他看向江野的眼神中不夾雜任何一絲隱秘的心思,坦蕩磊落,滿是兄長對弟弟的疼愛。江野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神,怕自己那些齷齪大逆不道的想法無所遁形。“知道了。”江野裝作低頭看習題,等晏樺走後,又探出頭去追看他的背影。平常信手拈來的競賽題此刻也變得困難重重。一小時過去了,江野還在看同一個題。幹淨的習題冊上隻留下一個墨點,捏著鋼筆的指尖泛白,遲遲寫不出一個字。他放下筆起身想要去洗手間洗臉冷靜下,卻在經過客廳的書櫃時無意間看到他和晏樺的合照。是中考結束後帶他去海邊的照片。盡管當時很忙,晏樺還是抽了五天時間陪他去旅遊。每年都是這樣,無論晏樺當時多忙,隻要江野想去,晏樺一定會抽出時間來陪他。這些年他們一起去過很多地方,做過很多事情。爬山,看海,釣魚,劃船,遊泳,看日出等等好多事情,數都數不清。橋哥在他身上傾注了很多愛。親人之間的愛。江野手指撫摸著照片中的晏樺,他們倆踩在沙灘上,身後是一望無際的海邊,海浪一圈又一圈地撲向岸邊,撞擊礁石。隔著照片他都能清楚迴憶當天的情節。這是他和橋哥第一次看海,白天人多,沙灘上都是人,看的都是人頭。因此半夜他們又去了一次海邊。午夜時分的海邊,靜謐廣闊。耳邊隻有海浪拍打水麵的聲音。那天夜裏月亮很圓很亮,足以讓他們看清海邊的路。盡管如此他還是非要牽著晏樺的手說怕摔著,海浪時不時地拍著他們的腳麵。他有時候還會故意把海水踢到晏樺小腿上,晏樺也不會跟他生氣,隻會帶著笑意提醒他小心點玩,看著路。那晚他們牽著手赤腳沿著沙灘走了許久。冰涼的海水,迎麵的海風,席卷著冷意撲麵而來。他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外套,吹了點風,又在晏樺麵前撒嬌說冷,晏樺想要把外套脫給他,他不願意,鬧著要抱。晏樺沒辦法,隻好拉開外套拉鏈,將他抱在衣服裏月色之下,兩人擁抱在一起,像是穿著同一件外套。江野想,或許那時候在他心裏,他對橋哥的感情已經不一樣了。隻是他自己沒有察覺,而晏樺也隻當他是小孩。江野放迴照片,整個屋子都是他和橋哥一起生活的痕跡。無論走到那個角落,晏樺都仿佛在他身邊。他放棄去洗手間洗把臉的打算了,走到書桌上將要用的書全都裝到包裏,關上門去了學校的自習室。節假日自習室內依然有不少學生,江野找了個角落為競賽做準備。隻有不在家裏,他還能暫時壓抑住那些心思。恰在這時,江野接到了負責競賽老師的電話。問他五一剩下幾天有什麽打算,考慮時間緊,臨時想要給他們幾個競賽生加練,為競賽做準備。在之前遇到這種情況,江野一定會說不願意去,會賴在晏樺懷裏撒嬌,說自己不想去,想要在家裏。非要晏樺哄他半天他才樂意。他倒不是真的不想去,可是他喜歡晏樺哄他,他享受這個過程。這次他沒有問晏樺,直接就迴複了同意。他這幾天實在不知道怎麽去麵對晏樺,他怕自己那一天藏不好心思就被晏樺所知道,所厭惡。這是他永遠都不能接受的結局。對於江野五一後麵幾天臨時補課的打算,晏樺愣了下說:“你自己決定就好,不要太累。”他對江野要求就是平安健康的成長,其餘都是錦上添花,有沒有都無所謂。江野嗯了一聲,“橋哥,你這幾天就不用來接我了。”“可能晚上會很晚,我自己騎自行車迴來就行。”“沒事,晚上我有時間,你快結束了給我發短信。”“真的不用。”江野堅持道,他真的不知道怎麽去麵對晏樺,他想自己安靜幾天,或許過幾天他會發現,其實自己根本不是同性戀。這樣他還依然毫無顧忌的當晏樺的弟弟。晏樺有些奇怪,之前不都是鬧著要來接他的嗎?怎麽這次不用了?“橋哥,你吃吧,我吃好了,我等會來洗碗。”江野甚至覺得坐在晏樺麵前,都會被他看穿心思。不剛吃兩口嗎?晏樺咬著筷子不解地看向江野的背影。不禁如此,晏樺還發現江野這幾天總是心不在焉的,時常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五一假後也不讓他去接了,說自己和同學一起順路騎車迴來。晏樺坐在店裏和另一個有著弟弟的陸十九討論這個問題。陸十七比江野還要小幾歲。兩個流浪兒戶口和讀書問題還是晏樺幫忙解決的。陸十九撓了撓腦袋,“師父,小老板會不會談戀愛了啊?”店裏又招了兩個學徒,每個都有師父帶。晏樺沒多少時間,隻帶了十九一個,十九雖然沉默寡言,但是踏實能幹,晏樺對他很放心。最重要的是他們倆都有弟弟要養,有很多共同話題。因此十九的稱唿也從晏老板變成了師父,但是稱唿江野依然還是小老板。十九一語驚醒夢中人。晏樺恍然大悟:“有可能。”陸十九憨憨笑道:“我也是瞎猜的。”“不過小老板這個年紀早戀也是很正常的。”畢竟都十七了。晏樺深表同意,可以理解。想通這個後,晏樺就理解江野的行為。隻是他太好奇了。小野早戀的對象會是什麽樣的女生呢?一直好奇心平平的人,第一次有這麽濃烈的好奇心,但是直接問會不會嚇到懷春少年?也應該給人家一點私人空間。江野這幾天已經在崩潰邊緣了,他明顯察覺到晏樺看他的眼神不對勁,總是欲言而止,多了幾分探究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瘋狂迴憶自己到底是哪裏引起了晏樺的懷疑,還是說他晚上做夢的時候說了不該說的話。他草木皆兵,膽戰心驚。甚至晚上都不敢睡覺,怕自己說夢話,怕那些有悖常理,大逆不道的想法被暴露在日光下。他一天比一天焦慮彷徨,幻想那天他手中鑰匙就不能打開家裏的門。晏樺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讓他滾,說他惡心,不要再出現了,多看他一眼都嫌厭惡。懸於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搖搖欲墜。他快瘋了。“你最近睡不好嗎?都快成大熊貓了。”餐桌上,晏樺問道。江野眼下的烏青越發明顯,眼眶內滿是紅血絲。“忙競賽,馬上要預賽了。”江野低頭握著碗。晏樺眼神帶笑地看向麵前的少年,語氣輕佻,眉梢上揚,“是嗎?”江野不敢抬頭,看著碗裏的米飯,緊緊捏著筷子,嗯了一聲。晏樺手枕在桌上,嘴角帶著笑意:“你真的沒什麽想要跟我說的嗎?”這一句話足以讓江野潰不成軍。橋哥果然還是知道了。他自以為藏的很好,但還是瞞不住。橋哥會趕他走的。“說什麽?”江野掙紮著不想承認。“說你最近在想的事。”晏樺太好奇了。什麽樣的人能讓江野魂牽夢縈成這樣。看上去比他哥還要重要。晏樺心底有一絲絲失落,但這一點轉瞬即逝的情緒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沒想什麽。”江野絕對不可能承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