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哥?”江野再次喊道。晏樺低著頭又開了一局說:“有時間就去。”“有時間是什麽時候?”“我怎麽知道?我有空就去看你。”晏樺語氣不善,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做討論。江野怔怔道:“那你一定要記得來看我。”晏樺嗯了一聲,半響後突然抬眼認真道。“你爸如果要打你,跟我說。我去揍他。”“好。”江野垂首應道,“那你要來看我。”晏樺關掉手機問:“你今天為什麽跟別人打架?”江野悶悶不樂地說:“他撕你照片。”“什麽照片?”晏樺不明所以。“公告欄的照片。”見晏樺還想不起來,江野繼續說:“小升初市第一的照片。”晏樺扶額,“這都多久了,居然還在。”“你們學校設施更新也太慢了。”江野解釋道:“不是的,每年小升初市第一名的照片都會留著的。”“但是今年學校打算重新換一個公告欄,所以要把之前的照片都撤下來。”“撤就撤吧。”晏樺無所謂,留在上麵也是丟人。江野低著頭,“可是鍾小金撤公告欄的時候把你照片撕了。”晏樺揉了揉江野腦袋說:“一張很多年前的老照片而已,撕了就撕了吧。”“就是不能撕。”江野固執道。“我人好好的就行了,一張照片沒事的。”晏樺不明白一張照片為什麽對江野影響那麽大。“不要隨便和同學打架知道嗎?別人欺負你除外。”江野嗯了一聲。“快去睡。”晏樺看了眼手機,“不早了。”“橋哥,你也早點睡。”江野站起掀開藍色的布藝門簾,頓住腳步迴頭說。在門簾後,江野支著小台燈,從書包夾層裏取出那張已經被撕成兩半的照片。照片上的晏樺和如今的江野年齡相仿,仔細算,其實比現在的江野還要小一歲。麵對鏡頭時帶著緊張,所以擠出來的笑容顯得有幾分局促,看上去帶著孩子氣的單純。江野手指輕輕拂過破裂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拚在一起,試圖修複上麵的裂痕。就是不能撕橋哥的照片。不可以。從那天晚上以後,兩人都默契地沒再提江成的事情。小升初考試在七月份,還有兩個星期就不到了。晏樺辭職後,順便在家休息,照顧江野。峰子看著躺在沙發上玩俄羅斯方塊的晏樺問:“你後麵打算怎麽辦呢?”晏樺懶洋洋道:“還沒想好。”“那事怎麽說?”峰子打聽道。“我換了刹車片,結果刹車片有問題出車禍了。他們一口咬定是我弄的,現在保留起訴的權利。”峰子生氣道:“那現在就是看江成他們起訴不起訴你了?”“我聽別人說打官司可麻煩了。”峰子皺著眉頭想辦法。“那王八蛋想幹啥啊?不會還是想著帶江野走吧?要我說,還不如就把江野給他,反正他現在有錢,讓他養唄。”“不過讓他把這三年生活費結了再說,咱不能白養啊。”峰子嘴碎,晏樺說一句話的功夫,他能說上十句,喋喋不休地替人支招。晏樺看著天花板,目光凝重,“江野想要跟誰一起生活是他自己的選擇。”“要我說,現在江成就是拿這個要挾你。你要是不放江野走,他肯定就拿這事跟你沒完。”“打官司,起訴,請律師,就算最後你贏了,也費時間的很。”“他就是想耗著你,然後把他兒子帶走。”晏樺發愁:“黃警官昨天給我打電話,還問我這事了。主要是之前奧迪那事也摻合進去了,他現在咬死說我當時修車就有問題。還說我們當時為了息事寧人,店裏才賠錢給他。”“哪個黃警官?”峰子愣了下。“我們兩之前打架,每次都遇到的那個黃警官啊。”峰子哦了一聲,“他還挺關心你的。”晏樺翻了個身說:“他跟我媽認識。前幾天剛好在路上碰到我,問我怎麽沒上班,我就順便問了下這件事。”“他咋說?”“他問我當時有沒有錄音或者證人之類的,這樣起碼能證明奧迪那事跟我沒關係,這樣奧迪說的就是假的,說不定從他那查點啥證明我刹車片的事也沒問題。”晏樺迴憶當時和黃警官的通話,“當時就我一個人和孫奧迪說的,上哪找證人,更別說錄音了。”“這誰有錄音啊真是,車間也沒個攝像頭。”峰子拍了拍大腿發愁道。峰子說的沒錯,誰說話還會錄音呢。長籲短歎半天後,峰子又問道:“不過咱也別想那麽多,先看看眼前的吧。你工作咋辦?”說了一圈又繞迴了晏樺的工作。晏樺感覺自己旁邊就像有個唐僧一樣,說個不停,頭都要大了。“再找個車行修車吧。”晏樺隻會跟車打交道,讓他幹別的他也不行。峰子翻著電話簿,想著能不能有合適的人介紹個晏樺認識認識,這不工作哪行?家裏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呢。電話簿不斷地往下翻,在看到一個人名的時候,他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前幾天裴青鷹來我店裏吃飯了的。”峰子思緒複雜地說。“哦。”晏樺麵色如常。“嗯。他現在準備迴南江做生意了。”峰子止不住地搖頭感概,“這人生就是不平等,有些人生來就是享福的,有些人生來就是受苦的。都是命啊!”很明顯裴青鷹屬於前者,在南江讀書的三年裏,算是他目前為止人生中最大的磨難了。“還問你呢,問你現在在幹嘛?”“我說你在修車。”“他還問在哪修?”“我沒告訴他,他估計會跟別人打聽。”峰子自顧自地把當天的對話說了一遍。“當初要不是他,你現在大學都考上了。”峰子拍著大腿止不住地惋惜。晏樺從前打架歸打架,但是上課從來不搗亂,而且他夠聰明,考試每次都夠重點高中分數線。如果順利參加中考,肯定能考上南江四中。南江四中,省重點高中。南江人有句口口相傳的順口溜,進了南四中,高考必定中。隻要進了南江四中,一隻腳就踏進大學門檻了。那像現在,擠在又髒又黑的車行裏過日子。晏樺沒說話,垂眼看著地板,半響後說道:“算了。”他除了說算了,也不知道說什麽,他能說什麽?他能改變什麽?峰子卻忿忿不平:“什麽就算了?中考沒參加是一迴事,你手上的傷又是一迴事,那麽長一條疤,運勢都給毀了。之前算命的說你可是富貴命。”其實還遠不止這些,但是峰子不知道,晏樺也不想說。他隻是針對最後一句說:“你還真信算命的呢?”他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裏,就不可能是富貴命。沒在小時候被周立偉一脖子掐死,已經算他命大了。峰子冷哼一聲,“運勢你懂不懂啊?運勢毀了多少錢都不夠賠的。”晏樺隻是搖頭輕笑,並不想再提之前的事情,對他而言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他沒有時間陷入迴憶裏痛苦掙紮,他得好好活著,向前看,帶著江野一起往前走。峰子打抱不平:“你這人,就是臉皮薄,我要是你,我就賴他家門口,不賠個十萬八萬我就不走了。”江野突然開門進來問:“峰子哥,你要賴誰家門口啊?”“說了你也不認識。我們之前同學。”“怎麽了?”江野放下書包好奇道。“不是我的事,是你哥。”峰子指了指在沙發躺著的晏樺。提到晏樺的事情,江野好奇心更重了,“橋哥怎麽了?”“賠十萬八萬嗎?”他以為是在說車行的事,緊張兮兮地問道。“什麽呀,你這聽的什麽話,亂七八糟的。”峰子滿臉嫌棄。“我在說裴青鷹。”“裴青鷹是誰啊?”“就是我們之前同學。”峰子正愁沒找到說話的人,見江野搭腔,來了興趣,義憤填膺道:“我跟你講這王八蛋的事。”晏樺放下遊戲機,沉下臉對著江野和峰子說:“你作業做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