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衣裙看著有九成新,很是幹淨,顯見是今日是新穿的。那之前那麽多日,你穿的是什麽?”家仁冷笑。


    他嘲諷說道:“姑娘,若是再有撒謊的時候,一定記得把這樣的細節處理好了。


    “另外,當真是父親亡故,沒有哪個女兒還有心思描眉,塗抹如此豔紅的口脂!”


    那女子好似被逼問急了,猛然抬頭,狠狠看向家仁。


    但這般,也讓眾人把她看的更清楚。


    果然是描眉,塗口脂,甚至還敷粉了,所以臉龐和脖子才更顯白膩。


    先前家仁不說,眾人也不覺得,隻覺得女子美貌可憐。


    這會兒再看,卻真是處處透著詭異。


    誰家爹死了,女兒賣身葬父,不是狼狽麻木。


    眼前這個,梳妝打扮,再配一身白衣,反倒更俏了!


    這哪裏是求施舍,反倒是……誘惑男人還差不多!


    “不會真是騙子吧?”


    “不是騙子,也是沒存好心。什麽安葬老爹,給自己找個富貴男人才是真的。”


    “她爹可真慘,居然死了還要被不孝女利用。”


    外圍的眾人小聲議論開了,都是興奮猜測女子目的,腳下也像紮了根兒一樣,半點兒不動,打定主意要把好戲看到底了。


    家仁眼見那女子,一直同漢子、老者幾個對眼色,越發確定他們是一夥兒的。


    於是,他就說道:“姑娘,話說開了,這事也就了了,我們不為難你,你也不要癡纏了。你繼續等你的有緣人,我們也要趕路了。”


    說罷,他就要帶著賈旭和盧綜等人離開。


    那女子卻突然發了狠,一個前撲又扯了賈旭的袍子,哀哭起來,“公子,你說要替我葬了父親,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這是委身不成,又想起要銀子了?!


    賈旭尷尬極了,生怕袍子被扯開,於是摸了荷包就要扔出去。


    盧綜卻難得清醒一次,趕緊攔了他!


    這些人明顯是臭無賴,若是給了銀子,他們反倒會越發把他們當做肥羊,更想宰個徹底了!


    不知為何,他突然就想起了貓哥兒那句話。


    財不露白,露白必挨宰!


    他們居然還沒有一個孩子,清醒透徹。


    但不給銀子,今日顯見不能善了了。


    正是犯愁的時候,女子身後草席裏的“屍體”卻突然慘叫一聲,猛然坐了起來!


    眾人被驚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是詐屍了嗎?!


    有人想跑,但無奈腿軟啊,一步也邁不開。


    這時候,禮哥兒卻把匕首從那屍體的腳上拔了下來,順便踹了草席一下。


    草席滾開,露出裏麵的中年男人,疼的抱著腳嗷嗷慘叫。


    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流下來,紅豔豔滴的到處都是。


    禮哥兒擦擦匕首,衝著眾人淡淡一笑,“這人還能流血,明明活著啊,哪裏需要被安葬了!”


    眾人下意識咽了一口口水,雙腿莫名的更軟了。


    十幾歲的少年,還是上山掏鳥蛋,下河摸魚的淘氣年紀。


    眼前這個少年卻敢掏出匕首傷人,見血之後,依舊如此雲淡風輕……


    就是賈旭和盧綜都變了臉色,鞋子裏的腳趾,下意識扣住了鞋底。


    那個白衣女子尖叫著朝受傷男子撲了過去,嘴裏嚷著,“夫君,夫君,你怎麽樣了?”


    所有人都是聽得清楚,這哪裏是賣身葬父,這就是夫妻合謀騙錢的鴛鴦大盜啊!


    盧綜立刻扯了賈旭,站到了家仁身旁。


    那幾個老者、婦人和漢子,臉色鐵青,下意識就摸出了家夥事兒,要上前給同夥報仇。


    可惜,鄭五幾個卻比他們更迅速,從後腰上抽出匕首,就把他們擋在了外邊。


    家仁見他們行騙不成,要動手硬,也冷了臉,喝罵道:“給臉不要臉的東西,行走江湖,招子也不知道放亮一點兒!什麽人不能惹,你們都看不明白,這雙眼珠子也該挖去了。


    “我們敢出來走動,怎麽可能沒有依仗?今日拿你們當個樂子,姑且笑笑就算了,饒你們一命,還不快滾!


    “它日再敢犯我們手裏,一張帖子送去府衙,保管你們一個不剩,都在閻羅殿團聚!”


    他雖然穿著普通,但這一刻眉眼間的正氣卻人人看的清楚。


    官身?


    難道這幾個小公子都是官家出身?!


    否則平常商賈和富戶家裏,可養不出這等氣度。


    那幾個漢子、老者,突然有些猶豫,再看那中年人的腳流血不止,他們就恨恨跺腳,扯了那個女子,抬著中年人,迅速跑掉了。


    半晌,圍觀的所有人才炸開了鍋。


    “哎呀,這真是一夥兒騙子!”


    “肯定是啊,我方才就看出來了。”


    “就會吹牛,你看出來,怎麽這會兒才說!”


    “我傻啊,這些人顯見都帶著家夥事兒呢,我敢說嘛!”


    眾人一邊議論,一邊悄悄打量家仁幾個。


    家仁不耐煩聽他們馬後炮,帶了弟弟和盧綜、賈旭,趕緊迴了客棧。


    糾纏了這麽久,日頭已經西落,眼見就是黃昏了。


    好不容易進了房間,再沒有外人,眾人坐在桌邊,一人抱了一碗茶水,都是半晌沒有說話。


    到底還是賈旭先開了口,“李兄,方才真是多謝了,若是沒有你們兄弟解圍,我今日怕是兇多吉少。”


    盧綜也說道:“是啊,沒想到這些江湖騙子如此猖狂,賣身葬父,居然都有假!”


    說罷,他想起家仁方才的“英姿”,又追問道:“李兄,你在哪裏學點江湖話,家裏有江湖人不成?”


    家仁苦笑搖頭,“我家裏沒有江湖人,不過是出門之前,臨時學了幾句,關鍵時刻唬人還成,再多說幾句,怕是就要露餡兒了。”


    貓哥兒方才一直在看熱鬧,許是有哥哥在身邊,他半點兒都不害怕。


    這會兒他笑嘻嘻望著賈旭說道:“賈大哥真笨,江湖安全手冊第三條,賣身葬父,就是發家致富,這麽簡單的事不知道!那女子滿身的破綻,你也看不出!”


    “貓哥兒!”家仁嗬斥弟弟,不願他嘲笑賈旭。


    不想賈旭卻不生氣,反倒起身同貓哥兒行禮,“學無先後,達者為師,小兄弟,我今日真是受教了!


    “以後還望小兄弟,時時提點。就是不知道這江湖安全手冊是什麽,一本書嗎,我們可以借閱看看嗎?”


    盧綜也是趕緊說道:“是啊,小兄弟已經說了幾次了,我實在好奇。”


    他望向家仁,“李兄,可否借給我們看看,出門在外,我們也學學這樣的寶貴經驗。當然,我們也知道這麽說,實在有些冒昧。


    “我在新都的宅子裏,還有孤本的字帖,待得迴去之後,一定拿給李兄臨摹鑽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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