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盛的街道上,方正的青石板鋪就成寬敞的道路,兩側是鱗次櫛比的房屋,古雅的小院皆是榫卯結構,飛簷鬥拱,看起來尤為精巧。


    京城的百姓最是懂得生活,沿街的店鋪讓人目不暇接。


    有販賣熱氣騰騰的包子、油條、豆漿的小店,也有店鋪前圍了多姿多彩的姑娘們,挑選著合適的胭脂水粉。


    “這京城什麽都好就是物價太過昂貴,換在小縣城裏,一文錢能買兩個大大的白菜餡兒的包子。”


    徐老道看著熱氣騰騰的包子鋪,下意識地咽著口水,道:“在這兒,三文錢才能買兩個白菜餡兒的包子,連杯豆漿都不贈送。”


    “京城乃是大乾中心,物價自然要上浮些。”牧知白頷首。


    根據這些年的生活經驗,這裏的一文錢的購買力和前世的一塊錢相當,而一兩銀子又相當於一千文錢。


    突然,牧知白發現徐老道不走了,捂著肚子站在包子鋪前,朝他笑道:“咱們商量個事兒?”


    牧知白目光落在熱氣騰騰的蒸籠上,一個個白花花的包子在陽光下泛著光澤,“堂堂四品高手,身上一文錢都沒有?”


    徐老道揉著腰,身子微微往後仰,“老道平日裏行走江湖,遇到不平事,總會捐出些銀兩,讓那些貧苦人家改善生活。”


    牧知白嗬了一聲,道:“是救濟臨仙樓的姑娘們去了吧?”


    徐老道粗著眉頭,苦惱道:“老夫辛苦存了幾年的銀錢,被那些個女妖精吸得一幹二淨,最後的三十文也拿去買了蘇記的老陳醋。”


    片刻後,徐老道手裏拿著包子,狼吞虎咽。


    陽光穿透雲層,形成燦爛的光束,牧知白走在前方,望著人聲鼎沸的大街,問道:“老道士,江湖到底是怎樣一個地方?”


    徐老道吃著包子,笑眯眯地說道:“這裏就是江湖。”


    一路上兜兜轉轉,待迴到侯府,已是中午。


    牧知白在煙兒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將身上血跡洗幹淨後,換了幹淨的衣裳。


    “少爺果然更適合青色。”


    煙兒為牧知白係好腰帶,看著麵如白玉的少年,麵頰有些發紅。


    少年身高七尺,穿著天青色絲綢長衣,白皙的臉龐猶如美玉,一雙狹長的眸子猶如狐狸的眼睛。


    煙兒興高采烈地領著牧知白前往正堂,聲音軟糯誘人地說道:“今天中午有煙兒親手包的餃子,你一定會喜歡。”


    二人才到門口,卻見到徐老道早已坐在餐桌前,饑腸轆轆地看著桌上的美食。


    眼見牧知白終於來了,徐老道拿起筷子,“快快快,老道我等得花兒都快謝了,嗯,這餃子真香。”


    你不是剛吃了三個包子,胃口可真好……牧知白腹誹幾句,坐了下來。


    “你這老道士,這可是我為少爺親手包的,一盤餃子你都快吃完了!”煙兒氣得直跺腳,左紅右藍的眸子滿是惱怒。


    牧知白笑著擺手,道:“無妨,煙兒以後再包給我吃。”


    “你家少爺錦衣玉食,又不缺幾個餃子,不如讓老道吃個高興。”


    徐老道夾了個餃子,蘸了些醋,呲溜一聲吸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這醋也太香了,都快比得上老道珍藏的老陳醋了。”


    說到這裏,徐老道仿佛心梗了一下,抬起頭茫然地問道:“你這醋哪兒來的?”


    煙兒撇了撇嘴,道:“我看你那瓶醋放在窗台上好幾天,最近天氣熱,要是不用就壞了。”


    這瓶老陳醋可是老道士最後的三十文錢買的,牧知白捂著嘴,壓抑著笑聲,“庫庫庫~”


    徐老道雙目無神,默默地把餃子咽了,眼底有著淚花,“那是為貧道師父準備的,足足三十文錢。”


    煙兒渾不在意地說道:“徐道長為何要自己買,侯府用的醋都是蘇記供的,你若是想要,我可以做主給你一些。”


    得,又給了這位生活心酸的老道士一刀……牧知白嘴角弧度瘋狂上翹。


    徐老道眼底的淚花不見了,默默地吃著餃子,嘴裏模糊地說著些,“不愧是大戶人家”,“我早該想到的”、“我怎麽這麽傻”。


    ……


    尚書府,澡堂。


    橘色的光暈灑滿寬敞的澡堂,穿著紫色長裙的丫鬟們,將竹葉、槐枝以及香精灑進池水中。


    純白的水汽蒸騰而起,空氣中有淡淡的熏香味道。


    “陳大人日子過得真舒坦,老子在戰場上隻能用泥水洗澡。”朱玄泡在熱水中,隻把頭露在水麵,粗獷的麵孔因為高溫變得通紅。


    陳知鏡默默地朝角落中挪去。


    朱玄濃粗的眉頭挑起,撥起大片水花,道:“忘了當初咱們在泥地裏打滾兒的時候了?”


    陳知鏡從丫鬟手中瓢,舀了一片水淋在頭上,道:“我如今官拜兵部尚書,正兒八斤的從三品。”


    朱玄聞言,大大咧咧地靠在池邊,道:“你覺得老子會羨慕你,跟著侯爺在戰場打得妖蠻丟盔棄甲才是我想做的事。”


    說到侯爺二字,兩人對視一眼,陳知鏡昂起了頭,朱玄把頭沉在水中,咕嚕嚕冒著泡。


    良久之後,朱玄的頭從水中伸出來,道:“你常年待在京城,覺得咱們這位小侯爺怎麽樣?”


    陳知鏡右手摩挲著粗糙的下巴,搖頭道:“不怎麽樣。”


    “不怎麽樣?”朱玄撓了撓頭,瞪大的眼睛。


    “臨仙樓知道吧?”陳知鏡朝朱玄擠了擠眉毛,伸手招了侍女,要了杯清茶。


    朱玄點頭,雙臂依靠在池邊,道:“京城最大的青樓,早些年,咱們兄弟幾個也去。”


    “青雲書院知道吧?”陳知鏡搖頭,說道:“我聽說小侯爺因為作不出詩,被逼逃出學堂,要是換了你,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辦?”


    陳知鏡和朱玄對視,會心一笑,揮舞著拳頭,異口同聲地道:“將那先生打翻,竟敢逼老子作詩,我看是不想活了。”


    “連個先生都不敢打。”朱玄明白了陳知鏡的意思,“確實不怎麽樣。”


    “咱們這位小侯爺,終日沉淪美色,卻沒有麵對困難的勇氣,連個兇狠的紈絝都做不成。”


    陳知鏡搖頭歎氣,道:“作為鎮南候嫡子,過於普通就是原罪,會被靖王啃得渣都不剩。”


    朱玄冷哼一聲,道:“小侯爺不當人子。”


    陳知鏡問道:“你問小侯爺作甚?”


    “侯爺托我給他帶了東西。”朱玄眸光沉痛,拳頭逐漸握緊,道:“不過侯爺也說了,小侯爺隻有得到我的認可,才能把東西給他。”


    “明日老夫會去侯府,到時你隨我一起。”陳知鏡神情肅穆,挺直了腰背,道:“我也想看看,你會怎麽收拾他。”


    獲得朱玄的認可,就代表將其收入麾下,這位知字營統領,可是經過戰火洗禮的四品悍將……陳知鏡嘴角微微挑起,打趣道:“看來明日他是拿不到侯爺留給他的東西了。”


    朱玄咧嘴,猶如捕食的猛虎,道:“老朱生平認可之人,一隻手都可以數過來。”


    “說起來,小侯爺那首詩倒是做的不錯,但成為大儒弟子應該是侯爺為他留的後手。”


    陳知鏡搖頭歎氣,侯爺為了他真是費勁心思,可是這小子卻不求上進。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看到對方眼中的不屑,道:“不當人子!”


    洗完澡,陳知鏡領著朱玄來到隔壁。


    房間中擺著兩張大床,床邊早已有身穿翠色長裙的嬌柔女子候著。


    白皙的皮膚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纖細的藕臂猶如美玉,她們恭敬地行禮,聲音軟糯可人地道:“老爺。”


    “泡完澡再按摩一下,舒坦。”陳知鏡熟稔地趴在大床上。


    朱玄望著服侍自己的柔弱女子,不屑道:“小女子,我這身皮肉厚實粗糙,你的手勁可按不動。”


    女子嬌笑一聲,並未應答。


    半刻鍾後,房中傳出朱玄殺豬似的哀號,“輕點,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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