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秦笙踩碎地麵的枯枝,不疾不徐地向後山走去,他麵色陰沉,腦中反複迴蕩著那句話。


    “陳仁大儒欲收牧知白為親傳弟子,三日之後,舉行入門考驗,此次考驗由鄧慎監考,同屆弟子皆可阻攔。”


    就憑一首殘詩,陳仁就願意收他,那我所做的努力又算什麽,他是最沒有資格成為親傳弟子之人!


    秦笙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塵,踏出繁盛的林木,眼前頓時有水聲轟鳴,飛流的瀑布猶如銀河。


    他目光看向瀑布,冷笑道:“三日之後的考驗,我要讓你第一關都過不了,讓你成為青雲書院最大的笑話。”


    高山崖壁之上,激烈的水流俯衝,在下方的湖中砸出巨大的水花,而在瀑布正下方,一道身影不動如山。


    水流聲如萬馬奔騰,狂躁地衝刷著那人。


    一塊巨木隨著水流落下,砸向他的頭顱。


    巨木足有上千斤重,在空中猶如一座小山,經過長時間浸泡,若是落在普通人身上,必將其砸成肉泥。


    眼見就要被砸中,那人雙目精光爆射,隻見他右臂揮舞如刀,抬手掄成半月狀。


    頃刻間,巨木被劈開,擦著他的臉龐險險落下,在湖中掀起巨大的浪花。


    不愧是我們中體術最強之人,恐怕已經觸摸到六品門檻,而且還修煉了蠻龍體……秦笙氣沉丹田,喊道:“程元霸!”


    程元霸不理會他,激烈的水流打得皮膚劇痛,他全神貫注,雙手攬星抱月,猶如猛虎下山,演練拳法。


    滿腦子隻有肌肉的白癡……秦笙盤坐湖邊,安靜等待,約莫一刻鍾的時間,這才見程元霸跳入湖中。


    緊接著,湖中掀起滔天浪花,古銅色皮膚的男人從湖中躍上半空,穩穩地落在秦笙麵前,他嘴裏叼了條鯉魚,魚尾劇烈跳動。


    程元霸將鯉魚吞下,寬闊的額頭下,一雙濃眉猶如刀鋒,銳利的眸子望向秦笙,“找我什麽事?”


    語氣不善,這是不爽秦笙打擾他修行。


    “剛才的鍾聲你沒聽到?”秦笙反問。


    “聽到了又如何,我又不當那勞什子的親傳弟子。”程元霸甕聲甕氣地迴答,他身上肌肉如塊壘似的,在陽光下反射著淡淡的光澤。


    果然是個沒腦子的莽夫……秦笙看著飛泄的瀑布,道。


    “同屆三百人中,你的蠻龍體無人能敵,當之無愧的修為第一,所以我想讓你做力之關的守關人,讓牧知白連第一關都無法通過,狠狠羞辱他!”


    “我不幹。”


    程元霸挑眉拒絕,鄙夷地說道:“牧知白就是個殘廢,而且還無法修行,我出手對付他才是自取其辱,更別提羞辱他。”


    “先別急著拒絕,為何不問問我能給出什麽條件?”秦笙右手背負身後,挺直了腰杆,一副誌在必得的模樣。


    程元霸搖頭,轉身就走,“無論什麽條件,我都不會對一個殘廢出手,你……”


    話還未說完,秦笙便插嘴道:“皇室體術,龍象功。”


    說完,就見程元霸停下腳步,秦笙並不感到意外,龍象功乃是皇室秘傳體術,能夠修煉出龍象之力,是天下一等一的體術。


    如程元霸這等滿腦子肌肉疙瘩的武夫,無不垂涎此等功法。


    “這可是秘傳功法?”程元霸迴身,狐疑地問道。


    “我爹藏書閣有龍象功的手抄本,隻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我可以偷出來給你。”秦笙頗為自信,露出個戲謔的笑容,“不過,敢不敢修煉就是你的事了。”


    修煉皇室功法,以程元霸的身份私自修煉並不會有生命危險,但若是被發現,免不得要被他老子罰背書。


    眾所周知,莽夫程元霸鬥大的字不識一筐,讓他背書無異於自殺,是真正的殺人誅心之法。


    “有何不敢?”程元霸皺眉,而後說道:“我幫你擋住牧知白可以,但別想讓我做羞辱他的事。”


    說罷,轉身離去。


    武夫隻知道龍象功乃是天下一等一功法,卻不知皇室根本無人人重視,皆因這功法極難修煉,稍有不注意便會練成廢人……


    秦笙滿意的點頭,望著再度躍向瀑布的程元霸,道。


    “三日後,我期待你的表現。”


    牧知白,你不是想當大儒親傳弟子麽?


    我偏讓你當不成,還要在數百學子麵前狠狠的羞辱你……秦笙大袖一揮,風輕雲淡的拍了拍手。


    ……


    侯府,正堂。


    李筱將墨劍斜斜抱在胸間,打量著正堂中的景象。


    案幾上仙鶴香爐中,有嫋嫋清香散發,桌上的茶杯釋放著熱氣,而在房間的後方,掛著副畫像。


    潑墨似的畫卷上,黑雲壓城城欲摧,身長明光甲的鎮南候騰空而起。


    他的對麵乃是一頭蛟龍,森寒鱗甲反射寒芒,龐大的身軀幾乎將天空遮蓋,巨大的頭顱被鋒利的槍尖挑開。


    正是畫道大家徐萬山的作品‘破軍’。


    “鎮南候不愧是我大乾國柱,真是可惜……”李筱心生感慨,堂堂三品武夫,大乾的頂尖戰力,竟這樣就隕落了。


    而鎮南候的隕落,勢必會給陛下帶來巨大的麻煩,靖王沒了顧忌,朝堂恐會大亂……


    “姐姐,這桃酥餅真好吃,你快來嚐嚐。”李雅小嘴鼓鼓,眼裏有明亮的光芒,悠閑地坐在椅子上,一雙羊皮靴晃啊晃。


    李筱沒理會吃貨妹妹,而是蹙眉看向院外,“已經半個時辰了,這牧知白好大的架子。”


    想到此處,李筱不經歎息,陛下將源丹賜予牧知白,實在是糊塗,但作為臣子,她也隻敢腹誹幾句。


    又過了約莫一刻鍾,院子裏才傳來木輪的滾動聲。


    李筱的眼中出現兩人,前方的乃是坐在輪椅上的青衣少年,後方則是邋遢道士推著輪椅。


    眼看少年臨近,李筱踏步上前,將他擋在門外,“牧知白?”


    好強勢的女人,感覺對我意見很大,可我都不認識你……牧知白劍眉輕挑,毫不客氣的反問道:“你是誰?”


    “李筱,奉陛下之命,前來送一樣東西。”


    長得倒是不錯,可惜沒有修為,在青雲書院也是默默無聞……李筱在來之前已經查過牧知白,再次感歎世上最後一枚源丹,竟然要用在這種人身上。


    “不是,送東西也要讓我們進門再說吧?”徐老道脾氣上來,不滿地推動輪椅向前,“這裏是鎮南侯府,別忘了誰才是主人。”


    李筱冷哼一聲,側身讓開。


    “我替她給你道歉。”李雅遞給牧知白一枚桃花酥,一雙眼睛眯成月牙狀,“我叫李雅。”


    “多謝。”牧知白擺手拒絕,朝李筱問道:“不知李大人前來送什麽東西?”


    李筱歎息一聲,右手從懷中取出枚玉符,元氣灌注其中。


    玉符立刻釋放一陣青光,將整個房間都籠罩其中,隨之青光緩緩消失,但牧知白明顯的感覺到,這間房變得有些不同。


    徐老道眼裏有精光,稀罕地望著那枚玉符,“天機符,這可是比書生的畫地為牢還要厲害的東西。”


    什麽東西,還需要用天機符?牧知白眉頭蹙起,核桃在掌心轉動。


    “鎮南候隕落,陛下痛心疾首,念及侯爺為大乾戎馬一生,決定滿足他的願望……”


    李筱從懷中取出個石瓶,石瓶不過巴掌大小,通體漆黑,上麵刻畫繁瑣的紋路,瓶口幽光環繞。


    “這是天星石打造的石瓶,如此繁雜的元紋,是在鎮壓什麽?”


    徐老道目光凝重,天星石乃是極其稀有的煉器材料,僅僅是這個石品,就值得無數四品高手哄搶。


    繁雜的元紋讓牧知白僅僅看了一眼,就覺得頭暈目眩,胸悶氣短,他急忙移開目光。


    “瓶中是世上最後一枚源丹。”李筱拇指彈開瓶口,繁華的星光立刻籠罩整個房間。


    銀河在上空流淌,星辰如大荒飄渺的煙雨,緊接著,嘶啞呢喃聲在眾人耳邊迴蕩,身後仿佛有不知名的存在正在注視。


    “源初之丹,傳聞此丹取才天外,乃是由丹聖親手練成,本以為早已消失,想不到今日竟能再次見到。”徐老道口舌幹燥。


    李筱將石瓶遞給牧知白,目光複雜,“這枚源丹對陛下來說意義重大。”


    牧知白伸手接住石瓶,卻發現李筱握著石瓶的手紋絲不動,道:“陛下聖恩,牧知白自會迴報,這枚源丹於我而言,同樣意義重大。”


    李筱望著少年漆黑的眸子,其中有著十七年來無法行走、無法修行的痛苦,亦有著忍受人們背後指指點點議論的堅定。


    她下意識鬆開了石瓶。


    牧知白深吸口氣,瓶口傾斜,將一枚黝黑的丹藥倒出。


    丹藥不過龍眼大小,表麵坑坑窪窪,內核釋放璀璨星光,空氣中塵埃被點亮,猶如湧動的星海。


    “知白,快快服下源丹。”徐老道目光激動,毫不猶豫擋在李筱麵前,防止對方暴起奪丹。


    牧知白看了眼李筱,毫不猶豫地吞下源丹。


    十七年的殘疾,連個門檻都過不去的日子,被人在身後指指點點議論的日子,往日種種不快,皆是化作少年目中最堅定的光芒。


    星光入體,猶如冰涼的泉水流向四肢百骸,陣陣光環自體內釋放,牧知白身軀懸浮在半空,身體變得透明,其內仿佛蘊藏星河。


    清涼的光環從體內往外擴散,他看到漆黑宇宙,星河倒轉,星辰坍塌,宇宙最中心的一點光芒釋放陣陣光環。


    雙腿陣陣清涼,枯萎的經脈在此刻迸發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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