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青雲山,被嫋嫋山霧籠罩。


    古雅的學舍坐落在竹林掩映間,青雲書院廣招天下學子,其中不乏偏遠之地的人。


    這些人千裏迢迢前來求學,也沒個住處,再加上京城房價、物價極高,青雲書院便在後山修建上百學舍,專供他們居住。


    當然也會收取些費用,不過相較於內城的房價,這些費用不到三分之一。


    趙賢祖籍寒州,因仰慕陳仁大儒詩才,這才不遠萬裏拜入青雲書院求學,而這也確實沒有讓他失望。


    青雲書院有種名為青雀的小鳥,乃是大儒養來傳誦詩詞佳作之用,每有佳作現世,青雀會在次日清晨,及時傳給交付會費的學子。


    趙賢入學時聽聞有這種好事,毫不猶豫地訂了三年,可見對詩詞之愛乃是發自內心。


    “唉,陳仁大儒已經好些日子沒有佳作,京城各大詩會亦是如此,再這樣下去,詩詞之道恐會落寞啊。”


    眼眶發黑的趙賢喝口清茶,隻覺得口中乏味,這位詩癡每日都在期待絕世佳作,隻要聽見了,便如享用山珍海味般。


    他甚至特意打造一個名為‘九藏’的寶盒,其中收集了平生他最愛之詩,值得一提的是,這九首詩並非固定的。


    每當有佳作現世,他認為能超越九藏中的詩,便會將最後一名剔除,把新的詩送進九藏。


    “唉,今日多半也無佳作。”趙賢頂著雙熊貓眼,可歎他不是作詩的料,隻能賞析大儒的詩詞。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鳥兒鳴叫,趙賢急忙將窗戶支開。


    青雀歡快的撲棱著翅膀,立在混亂的書堆上,青色的鳥嘴張開,“永安一十三年,三月十七日,臨仙樓詩會。”


    緊接著,便吐出張黃葉紙,其上詳細記錄了當夜眾學子所做詩詞。


    青雀送完詩詞,便撲棱著翅膀飛走,趕赴下一位學子的學舍。


    “秦笙與許澤舉行的詩會?”


    趙賢聽過二人的詩詞,雖然在青雲書院這一屆學子中,算得上格外出色,但始終沒有出過名動一時的佳作。


    心中期待感頓時驟減,但趙賢還是抱著些許期待讀下去,“他們詩詞天賦極佳,也確實有機會寫出佳作。”


    “夜半月色涼,有美躍入心。”開場的第一首詩,便讓趙賢心情降了幾分,乃是書院學子正常水平。


    趙賢拍了拍僵硬的麵頰,自我安慰道:“這場詩會最主要的看點還是在於秦笙和許澤。”


    忍耐著平平無奇的詩詞,終於讀到了許澤的詩,“桂子月中落,天香苑內浮。”


    “意境拔高了不止一籌,許澤不愧是青雲書院大才子,可惜過於追求完美,隻落得個中規中矩的結果……”


    趙賢幾乎徹底失望,但還是耐著性子去讀下去,“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


    “也算不錯,這首詩的水平比許澤還要高出許多,但終究成不了名動一時的佳作。”


    趙賢失望的將黃葉紙扔在混亂的書堆中,已經沒有看下去的欲望,這些人中詩詞最強的是秦笙,他也不認為後麵的學子能超過秦笙。


    “要想尋得一佳作,終歸還是需要靠大儒,也不知道陳仁大儒什麽時候才會出詩。”趙賢喝了口茶,痛心疾首地指著黃葉紙罵道:“我大乾詩詞無人了啊!”


    就在這時,一陣清風撲麵而來,吹動柔軟的紙頁。


    趙賢眼花了一下,望著上麵的一句詩,下意識地讀了出來:“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趙賢能夠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猶如擂鼓,跳動的越來越快,仿佛要脫離胸膛。


    咕咚~


    他下意識咽了口唾沫,隻覺得口幹舌燥,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句詩,無意識的呢喃,“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轟!


    腦海仿佛雷霆轟鳴,趙賢隱約望見,自己身穿一襲儒士衫,坐在花叢中舉杯獨飲,遙望千山萬水,卻看不見笑容永遠都十分柔和的母親。


    一口鬱悶之氣在心中難以吐出,他發瘋似的起身,要去拿被他丟棄的黃葉紙。


    噗通!


    過於急切的趙賢額頭撞在桌上,頓時劇痛無比,但他顧不得許多,將黃葉紙重新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攤開,讀出了下一句。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腦中畫麵再度流轉,我舉杯邀請明月,與我的影子相對,便成三人對飲,孤寂中卻蘊含灑脫之意。


    趙賢睜著眼睛,飽含淚光,想起了自己不遠萬裏前來求學的情形,雖說是追求詩詞,但卻遠離了家人、朋友。


    “抽個時間迴去看看吧,燭龍攆票價雖高,但也比不上家人的思念。”


    趙賢暗下決定,露出個燦爛的笑容,總算是收獲一首大作,他正要往後看,麵色卻變得極為難看。


    學舍中,爆發出一道刺耳的哀嚎,“下麵呢?!”


    良久之後,趙賢才從失落中迴過神來,目光直直地盯著‘牧知白’三個字許久,他表情嚴肅地站起身來,朝黃葉紙拱手行禮。


    他取出珍藏已久的益州宣紙,這是他家鄉獨有的紙,也是益州聞名大乾的根本之一。


    趙賢神色肅穆地將這首連詩名都沒有的殘詩抄錄好,他打開‘九藏’將最下麵的一張紙取出,將牧知白的詩放在了第一層的位置。


    ……


    濃鬱的烏雲被陽光穿透,形成道燦爛的光束。


    朱雀大街貫通京城,寬度達到誇張的150米,如此設計是為了保證皇帝出行不被暗殺。


    寬闊的視野會大大提高暗器被阻截的幾率,同時也讓心懷不軌的人難以隱藏身形。


    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迴蕩,豪華的馬車緩緩行駛在朱雀大街上,車壁上是華美的金色浮雕,雕刻著山川大河,日月星辰。


    周遭行人紛紛側目,如此規格,這馬車要麽是某位親王,要麽便是來自皇宮。


    馬車內,端坐如鬆的女子身穿赤魚服,如瀑的青絲豎成高高的馬尾,纖細的眉毛始終保持微微蹙起的狀態。


    瓜子臉,麵龐幹淨如玉,一雙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起,雙手環抱把漆黑長劍,透過簾子大量著朱雀大街上的景象。


    “真熱鬧呀。”身材纖細的女子趴在車窗後,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姐姐,牧知白是個怎樣的人呀。”


    “他是一個小偷。”李筱玉手輕撥,少女被掐住命運的脖頸,遠離窗戶。


    李雅轉了轉烏黑的眸子,伸手想要拿桌上的碧玉糕,同時轉移注意力說道:“是因為陛下將源丹賜給他了嗎?”


    李筱露出個複雜的表情,清亮的眼睛望向窗外,歎氣道:“你不懂,源丹乃是稀世靈丹,服下便能增壽三百年,還能生死人、肉白骨……”


    “我聽說咱們大乾這枚源丹,乃是世上最後一枚源丹。”李雅的小手爬上碧桂糕,左手渾然不在意地撓著頭。


    “沒錯……”李筱眼底浮現惱怒,尤為不忿地說道。


    “這源丹本是為‘那位’準備的,陛下已經等了十三年,之前鎮南候求過數次,都被陛下拒絕。


    可惜他為大乾隕落,陛下覺得虧欠他太多,便決定完成他的遺願。”


    “是的,太可惡啦。”李雅心思完全放在香甜的糕點上,隨口附和道。


    “哎呀。”


    潔白的手指彈在李雅的額頭,她吃痛一聲,立刻抱頭蹲下,手中的糕點則是被李筱拿在手中。


    “給了源丹讓牧知白恢複又怎樣,又不能為我大乾創造一名三品武夫,修行九品,即便是最低階的九品采氣境,也需要花費數月感知元氣,之後的納氣與合氣,普通人至少也要花費兩年時間。


    他牧知白即便有資格修煉,不過也是從基礎開始,踏入九品境界至少也要三月,沒有為我大乾帶來任何價值,這枚源丹花的實在不值。”


    李雅憤懣的揮舞著拳頭,揶揄道:“是呀,有誰能夠比得過姐姐修行一年就跨入八品開脈境的天才,如今可是京城陛下身邊的四品巔峰高手呢?”


    李筱聽著妹妹的話,嘴角浮現一抹自得,在修行天賦上,她少有敵手,可緊接著就聽那個不爭氣的妹妹說道。


    “說不定牧知白一日入境,直接突九品後期,成為比姐姐天賦更厲害的人物。”小丫頭揉著額頭不滿道,這是對李筱搶她糕點的報複。


    李筱嗤笑一聲,連反駁的話都不屑說。


    一日破三境,大乾立國三百年,還未出過這等人物!


    馬車不急不緩的行駛,不多時便抵達鎮南候府,李筱扣響門環。


    不多時,一名小廝從門縫裏探出頭來,他看出女人氣質不凡,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閣下是?”


    李筱從懷中取出金色令牌。


    宮裏的人……小廝麵色微變,急忙恭敬的開門,而後立刻跪倒在地,“拜見大人。”


    “牧知白在哪裏?”李筱目光看向侯府,幽靜的大院,空氣裏有淡淡的桃花香味。


    “少爺一大早就去了書院,並未說明何時歸來。”小廝恭敬地迴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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