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益均真的醒了,雖然精神瞧著還不好,臉上也沒有血色,大太太正坐在床沿邊給他捏被角,一邊在說著什麽,眼睛還是紅腫的。


    看到任瑤期和任瑤華進來了,大太太停住話頭朝她們點了點頭,臉上還帶了些笑意:「你們來了?」


    上前行完禮,任瑤期輕聲問道:「聽說三哥好些了,我和三姐來瞧瞧。大伯母,大夫來瞧過了嗎?怎麽說的?」


    大太太起身道:「大夫已經來過了,又開了幾劑藥,說是隻要能喝得進去藥並且能進食就會慢慢好起來。等會兒我再請幾個大夫進府來看看。」


    任瑤期點了點頭,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大太太的大丫鬟進來稟報說大少太太身邊的嬤嬤過來了,好像是又什麽事情要請示大太太。


    大太太又看了任益均一眼,然後猶豫著對任瑤期道:「期兒,你三哥與你最好,你幫我好好勸勸他,讓他好生吃藥,不要再鬧脾氣。」


    原本在閉目休息的任益均睜開了眼睛:「那個女人呢?」他的聲音雖然嘶啞虛弱,卻也很明顯是不悅的。


    任瑤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大太太卻是立即走了過去,也不顧任瑤期和任瑤華在場,小聲哄著他道:「你先放寬心養病,等你病好了,想怎麽樣娘都依著你。若是覺得齊月桂配不上你,等你身子好了娘再想法子就是了。但是你不好起來,娘也不好打發她走啊?你現在能好轉,說不定還真是因為……」


    這一句話不知道是觸到了任益均的那一片逆鱗,他氣得抬起手就去捶床沿,嚇得任大太太臉都白了,急急拉住了他的手道:「兒啊,你別氣,千萬別氣。娘不說了,娘什麽都不說了,什麽都由著你還不成嗎?」


    任益均看著大太太一字一頓道:「趕她走!我不想再看到她!」


    任瑤期這會兒算是明白了,原來齊月桂得罪的不是大太太而是任益均,所以才會被大太太罰跪的。可是任益均一直躺在病床上,今兒早上才醒來,齊月桂能怎麽得罪他?任瑤期滿腦子的莫名。


    大太太忙道:「好好好,娘去趕她走,娘這就去趕她走!你好好的啊!」


    任益均緊抿著唇看著大太太不言語。


    大太太嘆了一口氣,吩咐任益均房裏的人好好伺候,又看了任瑤期和任瑤華一眼,轉身出去了。


    等大太太出去之後,任瑤期才走近了任益均,見屋子裏除了他們三人就隻有兩個大丫鬟,便伸出手去給任益均探脈。


    任益均看了她一眼,就閉眼不理了,不過也沒有將她的手指甩開。


    任瑤期雖然能看得懂藥方,按圖索驥也認得不少藥材,但是在看病把脈上還隻是個紙上談兵的半吊子,不過她仍然很認真地給任益均把了脈,迴想自己看過的醫書,似乎任益均的脈象還算是平穩,至少比她上一迴過來的時候看到的要好多了。


    想著之前大太太說的話,任瑤期輕聲道:「三哥,你能醒過來真的太好了……」


    不想任益均卻是眼也不睜地嗤笑道:「好什麽?世間多了一個廢物罷了。」


    任瑤期聞言愣了愣,難道任益均真的是因為自己不想活了才會突然病重?


    任瑤華有些看不慣任益均,張口就嘲諷道:「那至少也還是個能喘氣兒廢物,能讓家人安心。要是死了,就連廢物也不如!」


    任益均頭上青筋一跳,任瑤期有些頭疼地看了任瑤華一眼,向她使了個眼色,任瑤華看了看半死不活的任益均,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到旁邊去坐了。


    任瑤期道:「三哥,三姐她說話向來是這樣,你別生她氣。」


    任瑤期頓了頓,又接著道,「不過她的話雖然不好聽,道理卻也還是有的,人活著並不全然是為了自己。你這次突然病重,大伯母頭髮都愁白了不少,這幾日更是不眠不休地守在你這裏,連自己的院子都沒有迴去。」大太太的為人,任瑤期不予置評,但是無可否認的是她確實是一位好母親,不管是對任瑤音還是對任益均,她都是全心全力的愛護。


    見任益均不說話了,任瑤期又道:「有些人明明有好的出身,好的相貌,好的身體,可是這一輩子卻選擇了醉生夢死,庸碌度日。有的人有抱負有才華也有能力,卻偏偏沒有好的家世,一生隻能為人附庸,所有努力最後皆為他人嫁衣裳。三哥你有才有貌也有抱負,最終卻因為身體的拖累隻能被困在這座院子裏。三哥,我若是你我也會怨憤不甘,可是這世上本就沒有那麽多的公平啊。」


    任益均睜著眼睛望著頭上的床帳,怔怔的。


    「我就知道一個人,他與你一樣也是自幼身體不好,可是我從未在他身上看怨憤不甘,甚至於見到他的人都會不自覺地忽視掉他身體的不足,隻為他的風采所折服。可是他真的從來就沒有為自己的際遇不平過嗎?我覺得未必吧。你的出身或許比不過他,但是上天給你們的磨難卻是相同的,區別隻在於他客服了而你卻是妥協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我比較好奇的是,他能做到的事情,你為何不行?想想這個人的存在,三哥你還以為自己隻是因為身體不好才會被困於這一方內院之內嗎?」


    任益均沉默了良久,就在任瑤期以為他不會說話了的時候,他突然開口道:「蕭靖西……你說的那人是蕭靖西?我……我確實是遠不如他。」


    任瑤期笑了笑:「你從來沒有試過怎麽就知道自己不如他?三哥,好好養病,讓自己好起來。如果父親能在這次的文鬥會上得勝,他或許能接到雲陽書院的聘書,到時候你就去給他當書童如何?」


    任益均輕輕揚了揚嘴角。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任瑤期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麽開解任益均,這些還需要任益均自己想通。


    大太太在內室外的簾子邊站了許久,將裏麵的對話都聽到了耳裏,她掏出帕子來揩了揩眼角,轉身又出去了。


    「大太太您不進去守著三少爺了?」丫鬟小心問道。


    大太太搖了搖頭:「難得他能聽得進勸,就讓瑤期和他說說話吧,我再去老大媳婦那裏看看,有些帳目她理得不清。」大太太一邊說著,一邊卻是忍不住在反省,這些年因為顧忌著任益均身體不好,她是不是對他管束的太多?


    丫鬟道:「那三少奶奶那邊要如何處置?真的順著三少爺的意給送迴去嗎?」


    大太太嘆了一口氣:「人都抬進門了還能送到哪裏去?剛剛不是讓人把她送去偏院了嗎?就讓她暫時在那裏住著吧,交代她沒事不要出門讓三少爺瞧見。」


    昨日將人抬進門沖喜,今日任益均病情就大有好轉,如果這個時候就把人給送走,就算她不怕別人說他們任家過河拆橋,也還是要顧忌任益均的病情。誰知道是不是真是沖喜的作用?


    「均兒為何會對齊氏這般反感?」大太太之前聽說任益均醒了,隻忙著高興和請大夫了,一步也沒有離開任益均床前,見任益均對齊月桂發脾氣也隻是以為兒子看不上人家,沒有深究,現在想著似乎有些不對。


    丫鬟道:「之前聽說少爺醒了奴婢與您是一起過來的,也隻是一進門就瞧見三少爺在對三少奶奶發脾氣。要不奴婢去問問少爺房裏值夜的丫鬟?」


    大太太點了點頭,冷臉道:「是該找來問問,若是齊氏真的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我也不放心留下她了。」


    於是任益均房裏的丫鬟被大太太的人找個由頭叫了出來。


    那丫鬟就知道大太太迴過神來之後會找她問話,所以迴答起來也很順溜:「今兒一早三少奶奶天還沒亮就起身了,之後要伺候三少爺擦臉擦手,奴婢們也不好攔著。後來三少奶奶又讓我們把藥端過來,說要給三少爺餵藥,三少爺依舊是沒有反應不肯喝,再後來三少奶奶就從自己的衣兜裏拿出了一包臭烘烘的東西湊到了三少爺的鼻口,一邊還念念有詞的,奴婢聽到她好像在說手裏的那玩意是什麽東西的糞便,能包治百病,如果三少爺不肯喝藥她就把那玩意給塞到三少爺的鼻子裏,從鼻子裏餵進去,還說自己曾用這種方法治好了家裏一頭母豬,治人應該也是能成的……」


    說到這裏丫鬟的臉色變得極古怪,大太太也變了臉色,氣得有些發抖:「真是豈有此理!」


    丫鬟趕緊道:「可是三少爺真的醒了過來。」雖然很有可能是被自己的新婚妻子給氣醒的。


    「三少奶奶見少爺醒了就要灌他藥,三少爺把碗砸了讓她滾,三少奶奶卻說……說自己嫁了個廢物,連藥都不會喝。再後來您就來了,您餵三少爺喝藥三少爺也沒有再吐了。」


    作者君最近幾天體虛,總是感覺手冷腳冷。今日在家穿了一身圓滾滾的大棉襖,爹看到之後作了一首打油詩:「遠看是個球,近看還像球,越看越像球,原來是個球。」


    作者君:「……」


    作者君一定是移動充話費送的……〒\u3012……


    累覺不愛……


    心靈嚴重受創的作者君,求票票安慰……〒\u3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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