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點心都不喜歡嗎?”任時佳與任瑤期對坐在炕上,見任瑤期隻嚐了一顆鬆子糖便停了手,任時佳笑著問道。

    任瑤期搖了搖頭:“剛在自己房裏用過了,怕吃多了積食。”

    任時佳正要說什麽,門口有一個丫鬟領著一個婆子進來了,任時佳便暫且停住了話。

    “少奶奶,該用藥了。”丫鬟上前來道。

    她身後的一個婆子將手中的小食盒捧了過來。

    任時佳皺了皺眉,輕叱道:“還有客人在呢,你們就讓藥上桌了?”

    任瑤期忙道:“姑姑,我不是客人,您千萬別見外。”

    捧著食盒的婆子笑著道:“是啊,少奶奶。這裏是您的娘家,五小姐是您親侄女,又何必見外。這藥得要按時喝才行。”

    任時佳便也不再堅持,示意婆子將藥端出來。

    任時佳喝藥的空當,任瑤期將視線投向了那個個頭有些矮小的婆子:“嬤嬤說話帶著江南的口音,不像是我們燕北人。”

    那婆子長相看著就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聞言忙笑道:“五小姐好眼力,奴婢是江寧人。”

    “江寧?那到是個好地方。”任瑤期笑著道,“我姨祖母她就在江寧。”

    任時佳閉著眼睛將藥一口喝盡了,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蠱漱了口,聞言接口道:“她就是你姨祖母幫我找來的灶上婆子,擅長做藥膳。”

    “哦?”任瑤期又看了那婆子一眼,“難怪嬤嬤瞧著十分能幹,怪不得了。”

    任時佳對孩子十分寬容,好脾氣地對任瑤期道:“她確實是個能幹的,不僅能做藥膳,還會些醫術,把脈看病也十分精準,我喝的藥都是她煎的。對了,我還有個會做江南點心的廚娘,你若是想要吃江南風味的點心,就過來與我說。”

    任瑤期忙道了聲謝。

    那婆子收拾了藥碗,行禮退下了。

    任瑤期給任時佳挑了一顆去核的蜜餞,一邊道:“我今日原本想找八妹妹一起來的,她以前最喜歡來你院子玩了。不過今日她乳娘說她不舒服,所以就我自己來了。”

    任時佳聞言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與五哥任時茂及林氏的關係最好,因此幾個侄女中,任瑤玉與她最為熟悉。不過昨日老太太在眾人麵前因為她的事情教訓了林氏,之後聽說林氏對追上去找她的任時茂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還鬧著要迴娘家。最後不

    知怎麽的,夫妻兩人還吵起了架來,任時茂被林氏抓傷了脖子,氣憤地離了府。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畢竟林家對她做的事情太過份了,連帶著她與林氏的關係也有了些變化。想到這裏,任時佳不由得有些悵然。

    任瑤期一直在注意任時佳的表情。

    林氏被任老太太當眾潑熱茶的事情,她覺得並不簡單。這一次,老太太居然連給林家起碼的情麵都沒有留,還是在林家的少奶奶在場的情況下。

    是什麽事情讓任家與林家的矛盾突然激化了?任瑤期覺得應該從突然迴府的任時佳身上找答案。

    任瑤期正要再說什麽,卻是有一丫鬟急急忙忙跑了進來:“小姐,姑爺來了。”

    聽這稱唿,應當的任時佳的陪嫁丫鬟。

    任時佳麵上一喜,連忙要起身,丫鬟趕忙上前去扶:“小姐你當心些,姑爺被老太爺叫去問話了。”

    任時佳這才慢下了動作,不由得又看了看窗外,忙吩咐丫鬟道:“你去吩咐廚房,備些熱飯菜,相公這會兒過來,想必是沒有好好用早飯。”

    丫鬟忙應了,喚了另一個丫鬟過來伺候,自己趕緊往廚房去了。

    任瑤期在一旁看著,越發肯定任時佳不是因為外頭傳的與林琨鬧了矛盾才迴娘家來的。瞧著任時佳的舉止,對林琨沒有半分怨懟的樣子。

    任瑤期不好再待下去:“既然姑父來了,瑤期便下次再來叨擾姑姑。”說著,任瑤期又有些靦腆的扯了扯任時佳的衣袖,“姑父是來接姑姑迴雲陽城的麽?瑤期還想嚐嚐姑姑這裏的江南點心呢。”

    任時佳心情愉悅,摸了摸任瑤期的頭:“你盡管來就是了,姑姑還要在這裏住上好幾個月呢,不會迴雲陽城。姑姑嫌這裏清淨,巴不得你們能常常過來坐。”

    任瑤期有些好奇:“可是姑父都親自來接您了,您不跟他迴去他不會生氣麽?”

    任時佳麵帶微笑,十分肯定道:“自然不會,你姑父脾氣最好了。”可能是因為在年紀尚小的侄女麵前,任時佳防備心不重,語氣裏滿是對丈夫的信賴和依戀。

    任瑤期大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起身告辭。

    在要出院門的時候,任瑤期遇見了之前給任時佳送藥的那個婆子,任瑤期頓住了步子,笑著道:“聽說你會做甘草話梅,我姨娘做這個也很拿手。哦,我姨娘姓方,是江寧方家出來的。你既然也是方家出來的,我姨娘的手藝是

    跟你學的麽?她說是未出閣前跟著一個灶上的婆子學的。”

    那婆子對任瑤期這樣也能將她與方姨娘聯係在一起有些愕然,忙撇清似的道:“奴婢並未在方家當過差,不認得您說的那位方家出來的姨娘。奴婢早年是在一戶姓楊大戶的人家家裏做事的。後來方家的老太太要為林少夫人找會做藥膳的廚娘,楊家的太太便舉薦了奴婢。”

    任瑤期皺眉道:“是嗎?那倒是可惜了,我原本還想著請你常去姨娘的院子坐坐,與她說說方家的事情呢。”

    那嬤嬤隻在一旁賠笑不語。

    任瑤期微微一笑,從她麵前走了過去。

    出了門,卻正好與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撞上。

    這男子中等身材,相貌端正,有一個十分方正的下巴。他身上穿了一件藏青色緞麵的薄襖,一路走來步履沉穩,發現任瑤期一行人後,抬頭來看,雙眸十分有神。

    任瑤期微愣後,反應過來此人是她姑姑任時佳的夫婿,林家二房的林琨。

    任瑤期屈膝行了一禮,喊了一聲姑父。

    林琨步子一頓,打量了任瑤期一眼,語氣溫和地笑道:“你是三哥家的女兒,叫瑤期是吧?聽你姑姑說你畫畫的極好。”

    任瑤期心中微微驚訝。

    她上一世對這個姑父沒有什麽印象,不過任家所有人都說他是個性子軟和極好相處的人。說直接一點,就是沒有什麽大抱負,人雲亦雲的人。

    可是他卻能隻看一眼就知道她是任家三房的任瑤期,還知道她擅長畫唬任家的姑娘不少,名字十分相似,任瑤期與他見麵的次數絕對五個手指能數清。就連她姑姑在見到她的時候也說她一年未見,快長得不認識了,他卻是一眼就能斷定她的身份。

    這個人有著十分敏銳的觀察能力,且很細心,盡管他很小心,但是小心觀察應該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習慣。

    任瑤期不太相信他是個如大家口中所說的那種性子軟綿,沒有抱負的人。

    林琨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已經將他從頭到腳琢磨了一遍,笑著朝任瑤期點了點頭,與她道了別,又往暖香閣走去。

    任瑤期轉過頭去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疑思。

    林家的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原本讓方姨娘和林氏對上是她設計的,如今牽扯上的入局之人卻是比她之前想象的還要多。

    她這一方在任家

    本就處於劣勢,將水攪混了才有利於借力打力,將劣勢降低。

    事到如今,她應該仔細想想今後的布局了。

    怎樣才能做到管它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都讓自己始終是獲利的那一方?

    那邊,林琨與任時佳夫妻兩人正好會麵。

    任時佳屏退了左右,被林琨抱在了懷裏。

    甜蜜的溫存之後,任時佳抬頭有些緊張地看向林琨道:“相公,爹爹他找你過去交代了你什麽事?”

    林琨扶著妻子坐到了炕上,自己也在她身邊坐了,將手放到了她的腹部,溫聲道:“沒什麽,不過是問了些話而已。”

    任時佳低下了頭,拉著林琨的手,有些澀然道:“相公,我…我為你納兩個通房吧。”

    林琨失笑,低頭看著任時佳道:“你這又是怎麽了?我不是答應過你的嗎?隻有我們和我們的孩子,沒有其他人。”

    任時佳聞言又是甜蜜又是憂傷,紅著眼眶低頭道:“我知道相公的心意。可是我爹娘考慮的也沒錯,我不能這麽自私。林家二房本就隻剩下你這麽一根獨苗,我肚子又不爭氣。若是…若是…我將來哪裏有臉去見地底下的公婆。”

    林琨眼神一閃,抱著任時佳沒有說話。

    任時佳又試著說服林琨:“即便我這一胎生的是兒子,隻他一人也無法撐起二房家業。我娘說等通房生了孩子就打發出去,到時候,到時候還是隻有我們和我們的孩子。”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會好好教養他們,讓他們成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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