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搭建在引龍台上,而聽眾,何止是數百人那麽簡單,雖然雲安他們有著vip特權,卻也是費了好大功夫,才來到第一排的vip座位。


    戲台上,趙家班唱的,是天恆國的經典曲目,龍與鳳,隻不過,戲中的鳳凰,是孔雀。


    那名身著彩衣的女子,一個人,在戲台中央,翩若驚鴻。


    雲安並不喜歡戲曲,他覺得太吵,陳歆也不喜歡戲曲,她認為無聊。


    落笑天也不喜歡戲曲,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聽不懂。


    而小雅和葉凝夕,隻不過是圖個新鮮而已。


    但是,台上那女子的舉手投足,卻硬生生的吸引了他們所有人全部的注意力,一拈花,一頓首,紅唇輕啟,一唱,便是天上人間。


    “懸星盡散擊雲碎,七色流光著此身。星羅仙列天權臨,隻見,著彩衣,鎮昆侖。見孔雀,孔雀又早東升。那地璿距天衡,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恰便似月娘離月宮,奴似孔雀離天宮,好一似孔雀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天衡宮,啊,在天衡宮。玉石橋斜倚把欄杆靠,鴛鴦來戲水,金色鯉魚在水麵朝,啊,在水麵朝,長空雁,雁兒飛,哎呀雁兒呀,雁兒並飛騰,聞奴的聲音落花蔭”


    “這景色撩人欲醉,醉中方可,與卿共眠。”


    對曆史很了解的雲安知道,這一出戲,講的是鳳凰第六子孔雀與開國國君的愛情故事。


    隻是……


    雲安忍不住想起了之前見過的孔雀,她看上去,並沒有成親。


    這其中,定是有什麽故事。


    “好!”


    數千人一起喝彩,還有甚者,在高聲大喊:“小醉仙!嫁給我吧!”


    小醉仙……


    雲安緩緩的點了點頭,這個名字,確實配得上這名女子撩人心弦的嗓音。


    台上,女子的身影頓了一下,似乎聽到了那句話,但是,這一頓,也不過才零點幾秒,轉瞬,那個叫做小醉仙的女子,便恢複了明媚如風的舞姿。


    兩米長的袖擺,絕非常人可以駕馭,可是這個小醉仙,卻將又厚又長的袖擺,舞的像是雲彩一樣輕盈。


    有那麽一瞬間,雲安都懷疑這個小醉仙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修真者。


    不然,怎會仙氣淩然。


    他甚至不用擔心陳歆吃醋,因為陳歆已經看著小醉仙的身影,留下了口水……


    那樣的美,最最真實的美,不隻是男孩子無法控製的喜歡,女孩子,也會由衷的喜歡的。


    小醉仙臉上那薄薄的一層粉,絲毫不會影響她自己那清秀的美,薄薄的腮紅,更是成為了點睛之筆,讓這位佳人,更加的國色天香,仿佛孔雀真神降臨一般。


    事實上,龍與鳳這首曲目傳承了九百多年,而小醉仙,則是唯一一個被人喚作仙的旦角。


    “傳說,這小醉仙蘇清瀾,從來不見客人,演出結束,便迴到自己的房子,自己的馬車,埋頭琢磨怎麽更好的表現角色。”落笑天侃侃說道:“而且,她本身也是一個非常孤傲的角色,最擅長的,便是一些英姿颯爽,不讓須眉的角色,比如華木蘭,沐桂英,其中最叫人稱絕的,便是孔雀。這通身氣派,我覺得,她才是孔雀真身,雲安,你怎麽看?”


    雲安緩緩說道:“精彩,太精彩了。不過,終究並非孔雀本人,但是,我想,孔雀上神看到她,應該也很滿意的。”


    “嗯……”陳歆擦了擦口水,靠在雲安肩膀上,呢喃道:“這個女人,比我姐姐更像仙人啊……”


    “你還有姐姐?”雲安驚訝的說:“還是仙人?”


    “額……”陳歆急忙說道:“嗯,一千年前的事了,我寫百怪錄就是她幫的忙,她的仙位是什麽……嘶,記不起來……咦!小醉仙怎麽下去了!”


    雲安看向換換移到幕後的小醉仙,然後說道:“這段戲大體上還是反映曆史的,這一幕,應該就要講述跟那個耶夢加得大戰的畫麵了。”


    果然,兩個武生帶著一群小角登上了戲台。


    “龍王啊,此番出戰,倘能闖出重圍,請往天海山,直搗黃龍,拯救黎民。奴家若是同行,恐內陸蒼生慘遭毒手呀,也罷!願以龍王之寶劍,陷陣殺敵,以震十二衛之鬥氣!”


    接著,便是一連串的翻跟鬥,講真,這個武生所扮演的孔雀,比起小醉仙根本已經算不上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這樣的差距,根本不足以凸現小醉仙的本領之精湛。


    不一會,又換幕了,小醉仙又出現了。


    台下頓時便是一陣震天響的喝彩哪怕小醉仙僅僅隻是幽怨的盯著天空。


    “英雄墳前無人問,戲子家事天下知,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送斷腸人……”


    小醉仙麵容憔悴,滿眼的幽怨,她看著台下,慢慢的看了一圈,最後開口唱道:“這天下,終是歸於平安了,但那,英雄墳前草,已曆了九個輪迴!誰人見,天海城下,埋葬的,盡是英魂!”


    ……


    一曲終了,人群開始湧動,有人簇擁著想去見一見小醉仙的真容,有人想要抓緊去找落腳點,畢竟,天,已然黑了……


    咳咳。


    夕陽,已經完全落下。


    可是,天海城內,不知何時,點燃了數十萬盞燈籠,硬生生的,將黑暗,驅散出了天海城。


    天知道,這一晚上,天海城需要花銷多少兩黃金。


    “雲安安,我們迴旅館嘛?”陳歆抱著雲安的胳膊問道。


    雲安說道:“我都行,落笑天,你呢?”


    落笑天看著自己懷裏已經睡著的小雅,無奈的說:“迴旅館吧。”


    “葉凝夕,你呢?”雲安又問道。


    葉凝夕揉著眼睛說:“我也迴去吧……好困啊……”


    “那,”雲安說道:“我們也迴去吧,要是你想再出來的話,我再陪你出來。”


    “嘿嘿,雲安安最好了。”


    ……


    高樓上,笛聲悠遠,俏人長倚樓。


    蘇清瀾梳理著自己的長發,手法嫻熟,但是卻逐漸浮躁。


    “小醉仙!嫁給我吧!”


    這句話又在他耳邊徘徊,他梳頭發的手,也逐漸加快了速度。


    最後,他惡狠狠的把梳子扔到了樓下,一群癡癡的望著他的男人,“嘩啦”一下子衝了上來,要搶他的梳子。


    但是,從五十多米高的樓台上扔下去的梳子,怎麽可能還完整。


    “旦角旦角!”蘇清瀾有些失控的把桌子上天價的化妝品摔在地上。


    一旁吹笛的女子無奈的說:“好啦,你演的這麽好,還生什麽氣啊,我的旦角,從來沒有你這麽美過。”


    “可是!”蘇清瀾大喊道:“我本是男兒郎!”


    ……


    十年前。


    年僅十歲的蘇清瀾,本是大富商家的少爺,奈何被土匪打劫,全家被殺,而他,則被趙家班的老板從廢墟中挖了出來,趙忠看上了他的聲音和清秀的容貌,於是,教他唱旦角。


    那是冬天,滴水成冰。


    趙忠滿意的看著把腿提到頭頂的蘇清瀾,不斷的點頭:“來!唱一段。”


    蘇清瀾立即喊道:“我本是男兒郎!”


    趙忠一下子生氣了,他揮舞著手中戒尺,用力的打在蘇清瀾手心中:“胡說!你本是媚嬌娘!說!”


    “我……本是,男兒郎!”


    “你是媚嬌娘!”“啪!”


    “說!你是什麽!”


    “男……兒郎……”


    “啪!”


    ……


    這十年來,作為旦角,蘇清瀾取得了千古第一旦的稱唿,但是身為男兒郎,他卻無法以真身麵對世界。


    他的師傅趙忠擔心聽眾不接受他的男兒身,便在每一場戲後,費盡心力的保護著他,或者說,保護著她。


    “唉呀……”女子無奈的笑著說:“師兄,沒事的啦,起碼,我們都知道你是一個武術高強的男子漢呢!”


    “可是啊!”蘇清瀾說道:“冷月,我確實很喜歡唱戲,但是,我更喜歡的,是武生!我,我想要……”


    “好了。”冷月歎道:“師傅對我們有恩,我們不能忤逆他,這是做人之本,何況,師傅對我們也不錯嘛……”


    “唉……”蘇清瀾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不知何時,我才能成為真正的蘇清瀾,而不是作為小醉仙活著……”


    ……


    “雲安安,雲安安!”陳歆壞笑著說:“好久沒有好好的洗澡睡覺了,要不要,一起洗一洗?”


    “不了……”雲安歎道:“你先去吧……我,我待會……”


    “好。”陳歆笑著說:“那我洗幹淨等著你喲……”


    “陳歆!”雲安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不要總是拿這些事來開玩笑啊……”


    “那……”陳歆認真的想了想:“那,你洗幹淨了來找我?”


    “有區別嗎……”雲安一拍額頭:“算了算了……你快去吧。”


    “哦~”


    “唉……”雲安自言自語的說:“這就是……磨人的小妖精吧……”


    雲安鋪好了床,然後坐在了窗戶邊,木木的看著窗外的景色。


    華燈高懸,點亮的,是人間仙境,是紙醉金迷。


    而這一切,都是龍溟嘔心瀝血的百年經營。


    富有固然好,可是,讓百姓長時間毫無負擔的生活在富庶中,恐怕會滋長某些劣根性吧……


    雲安就這麽看著那萬家燈火,眼神迷離,什麽也不想,直到陳歆從浴室走了出來:“雲安安,我好了,你來吧。”


    “哦……好。”


    進到浴室,脫去已經很破爛的飛魚服,雲安便進到了木桶裏。


    “雲安安。”陳歆突然冒出頭來,壞笑著說:“出去的是我的分身,驚喜不?”


    “陳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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