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袁修說話,魏優放緩了手中運梳的速度,道:“刑部大牢。”


    袁修看著滿屋子裏的玩具,道:“他們幾個倒是沉得住氣,沒有趁機要了文泰的命。”


    魏優道:“文泰畢竟和陛下感情深厚,他們哪敢做這個主?”


    袁修冷哼一聲,道:“依朕看,他們不是不敢,是不願承擔殺死文泰的後果。”


    袁修從搖籃裏爬起來,道:“走,去看看他去。”


    魏優勸道:“陛下,刑部大牢那種陰冷之地,您還是不要……”


    “無妨。”袁修擺擺手,站直身體,道:“他如果死了,那朕自然看不到他了。可他還活著,不見一麵,朕這心裏堵得慌。”


    刑部大牢。


    似文泰這種級別,自然是關在特殊的單人牢房,和外麵客棧分天地玄黃字號房間一樣,刑部大牢的特殊牢房也有名字。


    ‘寒’字號,便是關押文泰的牢房。


    已是四月中,可來到這種地方,袁修仍披上了厚厚的大氅。


    “把門打開。”


    魏優吩咐獄卒打開門後,便看到文泰的背影端坐在牢房中。


    文泰已換上了囚服,頭發雖然沒有淩亂的披散著,但一絲絲的白發往外冒,光是背影就顯滄桑。


    聽到開門聲,文泰也沒有動靜,仿佛坐著睡著了一般。


    魏優道:“左相,陛下來看你了。”


    聞言,文泰這才輕輕地扭動了一下脖子,緩緩地站起來,轉過身道:“魏大人,老夫的官職已被罷免,左相這個稱唿還是不要再提了。”


    言畢,文泰這才對袁修深深一躬,道:“罪臣參見陛下。”


    袁修沒有應話,在魏優的攙扶下在牢房裏踱著步,仿佛是參觀一般,最後就在文泰坐過的位置上坐下。


    “你還很年輕。”


    聽到袁修突然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麽一句,魏優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但文泰稍稍琢磨就懂了。


    他和趙歡、袁彰比起來年輕太多,且趙歡和袁彰都不在朝廷中樞,袁修可以放著不對他們動手,隻要他們老老實實的沒有異心,袁修可以把他們熬死。


    但他不行。


    四十二歲就已是權力滔天的左相,身處朝廷中樞,距離那張椅子太近了。


    有他在,袁修就沒法安心的休息。


    所以袁修順了中樞台的意思,他說出這五個字,也算是從私人層麵對文泰的解釋。


    文泰接話道:“從陛下的角度出發,陛下沒有做錯。”


    袁修道:“但他們還是急了些。”


    文泰道:“有些事既然動手了,便停不下來。”


    袁修朝魏優看了一眼,道:“給廢相披件衣服。”


    “是……”魏優早有準備,走過去給文泰披上一件外套。


    “朝堂上,有人希望你死,有人盼望你活,你自己呢?”袁修終於問到了這個問題,他來這一趟,主要也是為了這個。


    文泰沒有多想,道:“我這一生,功名、利祿、身份、地位、權力,乃至歲月,皆是陛下所賜予的。所以最後這生命,也由陛下做主吧。”


    袁修道:“文護沙縣伯的爵位是在戰場上拚殺出來的,他有行軍打仗的本領,這些年他被你藏得太久,如今朕想用他,給他更大的舞台。將王刃一係的武將換下來,讓文護上去,你覺得如何?”


    魏優往後稍稍退了幾步,在牆角佇立,他知道皇帝和文泰在聊最關鍵的事情了,連唿吸聲都控製的小了些。


    王刃一係的武將,那是文泰在軍方最強的力量,若是換下來,那文泰在大靖就真的沒有影響力了。但偏偏這些武將,袁修輕易動不得。袁修和文泰商量,便是希望文泰能配合。


    “我覺得不妥。”文泰直截了當的答道。


    袁修微笑道:“你何必如此小氣?文護雖然背叛了你,但他終究是你的血脈至親,如果你的兒女都被他照看著,他沒有虧待他們。”


    “可能陛下忘記我的為人了。”文泰搖搖頭,歎息道:“哪怕我現在淪為階下囚,我對陛下和大靖的忠誠也不會改變。我之所以不建議文護頂替王刃,不是因為我憎恨文護,而是現在的大靖,還不能沒有王大將軍。”


    袁修道:“如今夜丹沒了,西域小國對大靖俯首稱臣,海寇也快被都籲成都肅清了,大靖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安穩,朕少了王刃又如何?”


    “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過於自信了。”


    文泰也笑了笑,道:“夜丹是沒了,但大靖要將夜丹的土地全部納入帝國版圖,隻能循序漸進一點點的蠶食,王刃一係都有主持新北三郡的經驗,沒有誰比他們更合適。”


    “再則,夜丹的失地放著長期不管,誰能保證那些暴民之中會不會殺出來一個梟雄?深入雪山的夜丹族人養精蓄銳後會不會又殺迴來?至於西域小國……他們是什麽德行,陛下心裏比我清楚。若是他們再亂起來,大靖西部有何人能鎮得住他們?隻有離得最近的王大將軍。”


    袁修皺眉道:“文護雖然資曆不如王刃,但朕觀他是有真本事之人。還有朕親封的至上四小將,他們都是大靖未來的希望。”


    文泰搖頭道:“他們還太年輕了,別說成長為右相和冠軍王那樣的主帥,就算達到王刃的水平也還有一段距離。如果現在沒了王刃,大靖軍方的力量會出現斷層的現象。”


    袁修起身,走到文泰麵前,道:“你的看法是否太果斷了些?”


    文泰沉默了一會,走到牆角後緩緩地偏過頭,道:“陛下,你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


    魏優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喘。


    良久後,文泰的聲音再次響起。


    “南周尤在。”


    聞言,袁修的瞳孔猛地一縮。


    文泰仰起頭,歎道:“冠軍王當年離開長綏去雲荊時,曾立下過‘南周不滅,老死雲荊’的誓言。時到今日,因為冠軍王的存在,南周也隻是再難以北上一步,但大靖要一統天下還遙遙無期。”


    “夜丹雖滅,但受益的難道隻有大靖嗎?”


    “南周也同樣是受益者,他們也在快速的壯大!”


    隨著文泰的分析,袁修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文泰的這聲南周尤在,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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