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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三章駕崩


    “路易,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一件事。”路易十五用盡氣力,嚴肅地說,“我希望你能夠不遷怒杜巴麗。”


    “我曾經保證過給予她優厚的生活,但是,現在恐怕不行了。”路易搖著頭說。


    杜巴麗夫人的惡名在外,況且在這一次的薩丁尼亞事件中,路易為了保護路易十五以及王室的名聲,故而將責任和過錯全部安在了杜巴麗夫人身上。


    這一次的事件真相確實是杜巴麗夫人劫持了國王,但在政治之中,“真亦假時假亦真,假亦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早就分不清了。就連路易也不相信路易十五是被劫持的,就何況是其他人。


    為了避免他人將此事理解為王室成員爭權奪利,並以此引發出貴族、民眾對王室的信任危機,路易花費了大力氣將所有的責任推在了杜巴麗夫人、奧爾良公爵身上。現在,這兩人都是戴罪之身,隻差最後的審判。


    “路易,我雖然不愛杜巴麗,但是,這幾年來是她陪伴我度過,不得不承認,她給了我很大的快樂。”路易十五感傷地說,“她最初隻是一個單純的姑娘,除了美貌什麽也沒有,即使是來到我身邊,也隻是一個被權臣和我利用的工具。所以,我雖然不愛她,卻非常內疚。雖然我無法再保證她什麽,但是,至少……至少我希望可以保住她的一條性命。”


    “抱歉,王祖父。”麵對路易十五的懇求,路易聲音艱難地說,“我不可以,我沒有辦法做到。”


    在前國王死之前不進行審判,這已經是路易向貴族議會施壓的結果,也是他顧及祖父的心情而被迫讓的步。杜巴麗夫人和奧爾良公爵一日不審判,他們引發出來的事件便一日無法平息,以此而導致的結果便是國外的反對勢力越發頑強。所以,路易即使出於本心,也無法改變杜巴麗夫人的結局。


    “是嗎?”路易十五無力地歎了一聲,接著說,“我明白了,是你的那個君主立憲所造成的結果吧!你被迫向議會妥協。”


    “是的。”路易應聲道。


    “還真是有趣。”路易十五笑了笑,難以理解地說,“在這片土地上,國王從來都是至高無上的,現在卻必須對……對那些貴族,甚至平民低頭。”


    “這就是規則。”路易悲哀地說,“我出讓國王的若幹權力,換以王位的穩固。”


    “那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路易十五不解地問。


    對於這個問題,路易隻能默然不答。


    君主立憲是一個通過權力妥協,而達到各方實權派係共存的政體。君王與貴族、民眾相比,雖然有著高貴的出身,可是卻隻是少數。暴君一意孤行,最終導致自下而上的革命,最後的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君王人頭落地,那時,即使出身再高,也無法抵擋劊子手的一刀。路易雖然心存抱負,可也自知如今已不是路易十四的時代,因此,倒不如放棄一些王權,以創立一種穩定的製度,保證他和他子孫的王位永固。


    法蘭西自古以來便是一個君主至上的封建國家,隻是在中世紀為領主至上,在路易十四以後為君王至上。路易十五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國家,從小受到的都是這個時代最基本的君權神授的教育,所以,他根本無法理解孫子路易的超前觀念。


    君主立憲的代表是不列顛王國。


    不列顛王國自“無地王約翰”簽署《自由大憲章》開始,便確立了“王在法律下、王在議會中”的一套有別於歐洲大陸,特別是法律下的政治體製。這一體製經過數代國王的經營,已經成為了以前的英格蘭王國和現在的不列顛王國的立國政體,特別是在17世紀的數次革命之後,國王在行政方麵的權力更受議會的限製,到如今已經徹徹底底成為了“王與議會共治天下”的局麵。


    然而,不列顛王國的政治體製卻無法為法蘭西和歐洲各君主國所借鑒。


    不列顛王國是一個習慣法國家,它並沒有憲法,其治國依據為曆代法律文件。自“無地王約翰”的11世紀之後,不列顛王國是通過了五個世紀的緩慢演變才發展為現在這一套政治體製。路易的法蘭西如今是在“速變”,而且他也沒有幾個世紀的時間來緩慢探索、演變,故而隻能是一切從零開始。


    不過,路易雖然會將法蘭西由君主至上的王國改變為君主立憲的王國,可是他並不會立即放棄權力,成為一個傀儡國王。


    法蘭西擁有一千餘年的君王曆史,獨裁***已經深入到了每一個人的骨髓,即使正統的國王放棄權力,還是會有野心者趁機取利,成為無冕之王。


    這正好似一個世紀以前的英格蘭清教徒革命。即使革命者將國王查理一世處死,但那不過是換了一個國王,所謂的革命領袖克倫威爾,在被議會選為護國公之後,便如查理一世那樣解散了議會,開始了他那名義為“共和”,實為“軍事獨裁”的統治。而英格蘭在經曆這場內亂之後,居然還是將前國王查理一世的兒子迎迴了倫敦,繼續斯圖亞特王朝的統治。


    路易的計劃並非一步放權,而是緩慢、有步驟的放權,至少在國家穩定之前,外部威脅解除之前,他並不會冒然放棄所有的王權。隻是,這一些並無人能懂,他也隻能孤獨地一人奮鬥。


    無聲的沉默了一會兒,路易十五突然說道:“我的孩子,你將成為一位了不起的國王。不要像我一樣喜歡建築和戰爭,相反,設法與你的鄰居和平相處。給上帝你說應該給的。總是遵循好的建議,設法免除人民的痛苦,而這正是我所沒能做到的。”


    路易對這句話並不陌生,他記得這是路易十四臨死前對路易十五所說的,而且一模一樣。


    路易十五說:“六十年前,我的曾祖父,這個國家乃至整個歐洲最偉大的國王路易十四將這句話送給了我,但是,我並沒有如他所願。我原本想把這句話也送給你,可現在看來是不必了,你可以做好一切。”


    路易十五顫抖著吸了一口氣,接著說:“但是,我仍然要送給你一句話,‘國王不是因為與生俱來身為國王才不願放棄手中的權力,而是他作為國王和王室,不能放棄手中的權力。因為,國王需要權力的目的不是為了其他,隻是為了生命的保障’。”


    路易對這句話似懂非懂,覺得有些道理,可是又無法明白。


    路易十五說完之後,凝視著路易,欲言又止,最後什麽也沒有說。他隻是想要再懇求保留杜巴麗夫人一命,可最後他放棄了,因為現在的國王已經不是他了。


    隨後,路易十五的病情起了反複,路易和安娜被迫離開了。


    離去的路上,無人的走廊之中,安娜輕聲在路易耳邊說:“路易,我想應該可以準備審判法庭了,對奧爾良公爵、杜巴麗夫人進行審判,這樣可以在陛下死去後的第一時間處決他們。”


    “沒錯。”路易點了點頭,長歎一聲後說,“去通知莫普**官,讓他召集貴族院中的法官們,在巴黎中心的路易十五廣場開設審判庭。”


    “在那兒?”安娜驚訝道,“太過開闊,萬一沙特爾公爵派人來***的話……”


    安娜的謹慎不無道理。路易十五廣場位於巴黎市中心,香榭麗舍大街的東麵***。在此地開設法庭,雖然可以吸引許多巴黎平民,可同樣會造成管理困難的局麵,若是沙特爾公爵派來刺客隱藏其中,即使不能劫走奧爾良公爵,***作亂亦是輕鬆。


    “不用擔心沙特爾,他無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做反應,別忘了,他可是在國外。”路易並不在意沙特爾公爵,相反,他倒是想借著此事進一步確立自己在國內的威信,同時,也希望借此事穩定路易十五死後的人心。


    “我明白了。”安娜無奈地應允。


    “還有一件事。”路易吩咐道,“將今日之事編成小冊子發出去,最好在一夜之間就讓全巴黎的人知道前國王的身體狀況。”


    “我知道了。”安娜會意地點了點頭,而後又多嘴問道,“你們的對話需要嗎?”


    “太詳細了容易惹人懷疑。”路易停頓了一下,轉而說道,“這件事你看著辦吧!”


    “我明白了。”安娜點了點頭。


    三日之後,1774年1月23日,統治了法蘭西將近六十年的路易十五,終於走完了他的人生。雖然他是在眾人地殷切期盼下登上王位,可在他死去時,卻成為了“曆史上最不得人心的國王”。


    風雨飄搖的法蘭西王國,正式進入了下一位國王的時代。


    年輕的路易?奧古斯特,正式在文書中采用了“路易十六”之名。他的未來,將會取得超越他的祖先路易十四的功業,不過,他以“路易十六”之名簽署的第一份文件,卻是頗為血腥。


    路易十五死去的同一日,路易十五廣場中開始了對奧爾良公爵、杜巴麗夫人以叛國罪開始審判,最終,最高法院判處奧爾良公爵死刑,杜巴麗夫人流放,沙特爾公爵缺席判處死刑。同日,奧爾良公爵在審判地――路易十五廣場被砍去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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