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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九章網(二)


    如果按照迪昂的思路來推測的話,確實是能夠說得通。事情似乎就是這樣,艾吉永公爵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聯合杜巴麗夫人來支持南錫伯爵,以做到鏟除他們所認為的舒瓦瑟爾公爵在洛林的“餘黨”。雖然在他的話中艾吉永公爵是主要行動者,而杜巴麗夫人僅僅是出錢的角色,但畢竟杜巴麗夫人是這個派係的首腦,所以最開始他才會說杜巴麗夫人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者。


    事情說到這裏,一切本不應該聯係在一起的東西居然都連在了一起,隻是,聽起來合理的東西,若是細想下來卻又並不怎麽合情合理了,至少在路易的眼中,這件事便並非如此簡單。


    “你的意思是誇誇其談的艾吉永公爵,或是隻知道揮霍而無政治眼界的杜巴麗夫人,為了清除政敵舒瓦瑟爾公爵,而向我――法蘭西的王儲開戰?”路易訕笑著反問迪昂。


    “這?”迪昂愣了愣,他發覺自己剛才所說的話並沒有被路易取信。


    “我的伯爵先生,難道你認為那兩個人真的會如此有眼界,抓住南錫伯爵這個雖然沒什麽能力可是在洛林卻又極大聲望的貴族嗎?”路易微笑著說了一句後,隨即陰沉了下來,“或許你認為我會愚蠢到不會思考,任由你的所謂情報和推測所糊弄?”


    “殿下,事情不管怎麽樣,就讓它停留在杜巴麗夫人和艾吉永公爵這個階段吧!已經不能在繼續下去了,隨著涉及的人數增加,您的敵人也會變多。”在路易的威勢下,迪昂雖然能夠保持鎮定說完想要說的話,可是其聲音也不得不略微顫抖了。


    “我的敵人?你說的沒有錯,是我的敵人。”路易深吸一口氣,表現出一副無所畏懼的表情,“其實舒瓦瑟爾公爵什麽的隻是托詞,縱使是巴黎之中的權力鬥爭也不可能延續到遠在洛林的法蘭西王儲。他們的目的不是要對付舒瓦瑟爾公爵在洛林的‘同盟’,而是直接在對付我,以及我在這裏所推行的改革。南錫伯爵就是他們延伸到洛林的利劍,但是,現在也隻有他一個人露了出來。劍柄是誰?握劍的人又是誰?告訴我!”


    “殿下,事情還是不要搞大為妙。現在這個情況,我覺得隻需要對南錫伯爵和梅斯主教這兩個分別為貴族和教會的領袖多加注意就夠了。如果冒然對他們在巴黎背後的支持者的發難的話,恐怕反而會引發大的變故。”


    “難道你認為我真的會無謀到在羽翼未豐的情況下對他們發難的地步嗎?”


    迪昂看了路易一眼,路易也從他的眼神中找出了答案。


    “我還沒有衝動到你所想象的那樣。”路易輕輕歎了一口氣,說,“就算是南錫伯爵和梅斯主教,我也不會馬上對付他們。其實在巴黎的那些人,就算是你不說,我也多少有些猜到了。”


    “我問你,黎塞留公爵和這件事有沒有關係?”路易表情嚴肅,而與之形成鮮明差別的就是一臉呆愕的迪昂。


    路易繼續說:“黎塞留公爵是艾吉永公爵的伯父,同時和杜巴麗夫人關係也很好,聽說當初也是他將杜巴麗夫人送到陛下身邊。而且法蘭西學院院士和法蘭西陸軍元帥的身份,又能夠令他享受到來自軍界和知識界兩方麵的聲望。最重要的是,他的才智高出艾吉永公爵和杜巴麗夫人極多,能夠想出這種借刀殺人策略並不困難。”


    “殿下,”迪昂急忙插嘴打斷,“黎塞留公爵的事需要從長計議。”


    “你果然隱瞞了他的名字。”路易將情報名單輕摔在了他身前的辦公桌上。這份名單現在已經沒什麽用了,雖然它很詳盡,可是黎塞留公爵卻並不在其上。


    “殿下,黎塞留公爵雖然賦閑在家,但卻還是社交圈的名流,背後勢力很大。杜巴麗夫人之所以能夠興風作浪,多半也是因為和他關係友好的緣故。如果沒有確切把握的話,我並不希望您和他敵對。畢竟他已經老了,能夠活幾年都不知道了。隻要您平安登上王位,他也就沒有什麽可以威脅您的了。”


    “說了這麽做,恐怕最重要的卻是你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所以不好說吧!”


    迪昂遲疑了一下,隻得點了點頭,但他臉上的擔憂之色卻更甚了。


    “如果從親友和能力的角度上來看,黎塞留公爵確實很有可能是幕後主使者。但是,他已經七八十歲了,就算還有著野心,也沒有必要來對付我,就算是對我的改革不滿,可畢竟還沒有涉及到巴黎的那些權貴們的利益,他也沒有必要來幹預。自然,他也不可能來為洛林的貴族出頭。他缺乏一個動機,和法蘭西王儲對抗的動機。同樣的道理,艾吉永公爵和杜巴麗夫人也缺乏這麽一個動機,僅僅是和舒瓦瑟爾公爵敵對,還不至於讓他們來對付我。”


    “殿下,就算是黎塞留公爵好了。”


    路易抬頭看向迪昂,隻見他的額頭居然已經冒出了汗珠,顯然十分緊張。見此異象,路易疑惑之中再次拿起了被他摔在桌上的情報報告來。


    當路易翻閱到皮埃爾肖代洛德拉克洛和艾吉永公爵的兒子小拉爾芒,並看到他們的報告中有的一行粗體字――“共同出席過巴黎自由派沙龍”的時候,他便自覺已經得到了所想要的答案。


    “那個德拉克洛和小拉爾芒有自由派的背景?”


    迪昂一怔,隻覺現在的路易比剛才更為嚴厲冰冷。


    路易的威勢可說是表演多於實際,隻是為了在工作時讓部下感受到他的威信,而現在的情況不同了,自由主義就代表著啟蒙思想,而啟蒙思想就可以聯係到日後的大革命。民間的啟蒙思想家不足為慮,所謂“書生造反、三年不成”,但若是貴族參與進去,並且夾雜著一些私利在其中,那麽事情就會變得難以想象。路易可以通融伏爾泰之類人的存在,甚至給予他們生存空間,但卻最忌諱貴族參與其間,而且還是有著權勢的貴族。


    “是的,殿下。”


    “是讓裏伯爵夫人斯蒂芬妮的沙龍?”


    “是的,殿下。她是一個激進者,她的沙龍多接待一些和她一樣的持激進態度的年輕貴族,德拉克洛和小拉爾芒隻是其中之一。”


    “其中之一?那麽也就是說,你已經掌握到了其他人?”路易抓住了迪昂話中的語病,若不是對這個沙龍有了充分的了解,又為什麽會以肯定的語氣說出“其中之一”來。


    迪昂默然不答,他一直以來都在隱藏著一個人。雖然即使說出來那個人也會因為證據不足和地位的關係而不受影響,但因為那個人的地位實在是太過特殊,他還不放心讓王儲直麵那個人和那個人背後的家族。


    路易再翻了翻報告,卻找不到他所想要的關於讓裏伯爵夫人和她的沙龍的資料。


    “迪昂,把你所知道的都說出來。”路易放棄無意義的查詢,直接問向當事人。


    “殿下,查到這一步就算了吧!”


    “那好,讓我猜一猜吧!”路易裝著耐下性子,磨著手掌說,“首先,你所隱瞞的那個人和讓裏伯爵夫人肯定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其次,這個人也一定有著激進思想,第三點,這個人身份十分尊貴。我說的對嗎?”


    迪昂不得不暗暗驚歎,因為路易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迪昂的沉默那等於是默認了,路易微微一笑,說:“這其實沒有什麽,從蛛絲馬跡上就可以猜測出來。如果那個人隻是讓裏伯爵夫人沙龍的賓客的話,不可能連讓裏伯爵夫人的資料都沒有,所以他們之間一定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你要隱藏那個人,就一並連讓裏伯爵夫人也隱藏了。他既然能夠參與在那個沙龍中,必然有激進思想。至於他的身份,能夠讓你如此隱瞞,自然身份特殊,不過你不是為了保護他,而是為防止我與他們公開為敵。”


    迪昂隻得點了點頭,但他也下了決心,在路易猜出那個人的名字之前,絕對不說一個字。


    “看來你還是不想說,那麽我就繼續猜下去。”路易一臉自信,事到如今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幾個人選。


    “剛才你一直到都把矛盾的對象集中在舒瓦瑟爾公爵和杜巴麗夫人身上,甚至將我指引到了黎塞留公爵方麵,但是,正如我所說的,洛林的事是針對我而來。既然是針對我,那麽舒瓦瑟爾公爵方麵就是一個煙霧彈,也許那個人和舒瓦瑟爾公爵是一點關係也沒有。”路易停頓了一下,見到迪昂的臉色變的鐵青後,繼續說,“那個人可能和我有私仇,但也可能是覬覦我的權位,或者隻是借著打擊我而對付王室。這三者之中,與我有私仇的並不多,可能也隻有我的弟弟普羅旺斯伯爵,可是他並沒有這個財力,現在也不在國內。至於覬覦我的權位和借機來對付王室的人,若是在以此聯想到這樣的人所應該有的野心、權勢和財富,那麽整個法蘭西隻可能是一個家族。”


    迪昂一下子將心揪得緊緊的了。


    “是奧爾良家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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