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風和日麗,林夕顏帶靜逸去給程老伯送飯。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看見程老伯,便像模像樣的拱手施禮:“靜逸給程老夫子請安,夫子萬福金安。”


    奶聲奶氣的腔調,一本正經的表情,集中在尹靜逸的身上,卻並沒有多少違和感。


    “來,孩子。”


    程老伯喜得胡子都翹起來了,抱起靜逸,抓著桌上的點心給他吃。


    “您別慣著他,都四歲了,不用抱了。”夕顏瞅著靜逸窘迫的小臉,笑著伸手去接他。


    這家夥在家裏,總以小大人自居,早不讓人抱了。


    平常連尹在民和秦氏都不讓抱,何況一個陌生的老爺爺?


    “四歲也還是個孩子嘛,抱會抱會兒。”


    程老伯抱著不撒手,“素蓮若是成親早,我外孫子這會是不是也得這麽大了?”


    “爹,您這三句話不離我的事,在夕顏麵前,能不能給我留點麵子?”程素蓮嬌嗔地埋怨。


    “夕顏又不是外人,在她麵前說說不丟臉。”程老伯一邊逗弄尹靜逸,一邊翻了閨女一眼。


    “素蓮姐姐,不就是十九歲未成親嘛,沒什麽。”


    夕顏一邊熟門熟路地擺放碗筷,一邊道,“你就是緣分未到,趕明夕顏給你相看一個。保準人人羨慕你,找了個好婆家。”


    “哦喲,林夕顏,你好像比我還小三歲吧?怎麽做了人家婆娘,臉皮就這麽厚了?”程素蓮笑著戳夕顏的腦門子。


    那邊程老伯也聽進去了,著急地問:“夕顏可是真有好人家,給你素蓮姐姐相看相看?”


    “嗯,您別急,讓我好好想想。”林夕顏笑著岔開話題,“先吃飯吧,吃完再說。”


    飯桌上,尹靜逸繃著小臉,坐在程老伯身邊。


    吃菜、喝湯、用飯,非常獨立自主,一點不用人照顧。


    偶爾抬頭,忽閃著黑寶石一樣的大眼睛,看一看說話的人。


    偶爾伸著小手,夾一筷子菜給程老伯,再奶聲奶氣地說一聲:“夫子吃魚肉,娘親親手給您做的。”


    “懂事、禮貌、周到,夕顏,你把孩子養得很好啊。”程老伯欣慰地看著靜逸,感慨地道。


    “程伯,這孩子打小就這麽懂事。”


    夕顏撫了撫靜逸的小腦袋,輕聲道,“您應該能看出來,這孩子並非我親生。我雖竭力對他好,卻一直戰戰兢兢的。


    夕顏自認無才無德,生怕教養不好,對不起他的親生母親。如今他已四歲,到了啟蒙的年紀,可我沒有給他啟蒙的能力。


    程伯,您品德高尚,學問深厚,可否收下我家逸寶,做他的啟蒙恩師?”


    “夕顏,你從哪兒看出我品德高尚、學問深厚了?”


    程老伯笑得胡子亂翹,“我就是個愛喝喝小酒,吃吃好菜,混混日子的普通老頭。”


    “程伯,您在我麵前就別裝了,我來您這可不是一次兩次了。”


    夕顏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老底,“您以為您弄個普通的小院住著,就是個普通的老頭了?


    您再愛喝酒、吃肉,也掩蓋不了您才德大能的身份。就衝您在公堂上替我尹家作證,就可見您品德高尚。


    還有您隔壁屋裏,那一屋子藏書,還不能證明您學問深厚嗎?”


    “呃……”程老伯張了張嘴,好像無從反駁。


    但他也不想就此認下,推辭道,“老頭子今年已五十有三,沒幾年活頭了,可不想耽誤了小公子。夕顏還是另請高明吧?”


    “程伯,您這推托也不找個高明的說辭?”


    林夕顏撇嘴而笑,“這麽懂事的孩子還打動不了您的心,那我再加一個籌碼吧。


    素蓮姐姐的親事就包在我身上,我鐵定給她尋一門讓您滿意的親事,如何?”


    “你說的可是真的?”


    程老伯的眼眸裏射出精光,歎息道,“說實話,素蓮雖不是我親生的女兒,但這麽多年,我們爺倆都相依為命。


    我年紀大了,生怕哪天突然走了,留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夕顏,你戳中了我的軟肋。”


    “林夕顏雖是個小女子,但是也重承諾。隻要您收下靜逸為徒,我立馬給姐姐相看親事。”林夕顏拍著胸脯保證。


    為了給靜逸找一個合格的授業恩師,她也是豁出去了。


    不就是當一把媒婆嘛,試試唄。


    “行,這徒兒我收了!”程老伯瞅了瞅閨女,又看了看靜逸,終於做出了決定。


    “靜逸,快,給夫子敬茶。”林夕顏喜得趕緊抱下靜逸,倒了杯茶水給他。


    小團子小心翼翼地捧著茶水,高舉過頭頂,奶聲道:“夫子,請用茶。”


    喝過敬師茶,就算真正的授業恩師了。


    小團子倒騰著兩條小短腿,“噔噔噔”跑到門外去。


    一會,門外的夥計扛著一個大籃子進來。


    芹菜、蓮子、紅棗、紅豆、桂圓各十斤,幹瘦肉十條,拜師六禮,一樣不缺。


    “夕顏,你這是早有預謀啊?”程老夫子捋著胡須笑,“打量我一定會同意收下靜逸嗎?”


    “不敢,不敢。”


    林夕顏也拿起腔調,笑得眉眼彎彎如新月般璀璨,“夫子,夕顏怎敢那麽胸有成竹?這不是讓他們在外麵候著,不敢進門嘛。


    就怕夫子一來就看穿夕顏的小伎倆,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就給我們娘倆攆出去了。”


    “丫頭,少在我這裝小可憐。”


    程老夫子搖頭笑了笑,“我算看出來了,你和靜逸兩個都是鬼靈精兒。拜師禮我收了,明天開始授課。”


    成了!林夕顏興奮得心底要開花。


    二田送來的,關於程老夫子身份的信函,隻有兩句話:


    程熙,才德深厚。新皇欲授以太子太師之職,程不願出仕,躲之。


    太子太師哎,如此有大才德之人,最好拉攏到雲家陣營裏來。


    恰好,尹大田要給靜逸尋一個優秀的老師。


    尹靜逸身份特殊,別家孩子七八歲開始啟蒙,他卻必須提前。


    一般的師者,沒有資格做他的老師。


    既然程老夫子有做太子太師之能,給靜逸授業剛好。


    靜逸的授業恩師,林夕顏和尹大田要用這層關係,將程熙與雲家緊緊捆綁在一起。


    接下來,該給素蓮姐姐相看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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