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年輕人除了去跟蹤送信的“土匪”之外,還有另一層任務。


    那就是一旦發現“土匪”是假的,就可以用來迷惑方如今等人,從而為自己撤離創造機會。


    說白了,這個青年就是汪英故意放出去的一枚煙霧彈。


    “你去給我買煙了嗎?”


    汪英忽然問那青年。


    青年看著方如今,不敢迴答。


    “如實告訴他!”


    “沒……沒有!”青年支支吾吾,“我去都沒有去。”


    汪英聞言,此刻已經麵如死灰,無力地靠在牆上,心中充滿了絕望和悔恨。


    方如今看著汪英,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


    他走到汪英麵前,低聲說道:“汪英,你以為你的計劃天衣無縫,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吧?”


    “你讓他去買煙,一定是替你傳遞情報,但我猜測這情報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載體,而是你和你的同伴早就約定好的。”


    “一旦有人去買某種牌子的香煙,這個緊急的情報傳遞係統就會立即啟動。”


    方如今轉頭問那青年:“讓你買什麽煙?”


    “老刀!”


    這種牌子的香煙,其獨特的煙味深得底層勞動百姓喜愛,尤其是人力車夫和碼頭工人,常常抽上兩口。


    不僅在普通民眾中風靡,連一些文化名人都曾抽過這款煙,甚至在一些文章中都能找到關於老刀牌香煙的記載。


    “有沒有什麽特殊的要求?”


    “有!汪經理讓我買帶有《說嶽》畫片的,實在沒有的話《西遊記》的也行,再不濟就是《說唐》。”


    老刀牌香煙的獨特之處在於,除了擁有銅框玻璃人物鏡,還以《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說唐》《說嶽》等膾名的中國古典故事為靈感,將這些故事製作成彩色的畫片,放置在煙盒內,以吸引消費者。


    方如今看向汪英:“是不死老刀,《說嶽》和《西遊記》《說唐》畫片,就是你向外發出的緊急示警訊息?”


    汪英無言以對,隻能默默地低下頭。


    這也被猜出來了?


    方如今對顧清江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即會意,閃身而出。


    “汪英,你本想傳遞的信息,我會去派人幫你傳遞的,我想時間應該還來得及,對嗎?”


    汪英一言不發。


    方如今轉頭對審訊人員吩咐道:“準備電椅。”


    即便猜到了汪英的一係列操作,但並沒有順著這條線再能挖出大魚,方如今心中恨意難消,決定要好好地給汪英上點手段,讓他付出慘重的代價。


    汪英見到事已至此,臉上的表情反倒是輕鬆了許多,目光逐漸變得清澈,顯得出乎意料的平靜。


    他知道自己被抓之後,再也不可能活著走出去了。


    當初在接到陳魯文的信的時候,信中,陳魯文以一種隱晦的方式提醒他,他也曾經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但那個時候仿佛還比較遙遠。


    沒想到中國人的動作如此之快,僅僅是憑借猜測,就搞清了自己的百般遮掩的真實意圖,讓自己通過煙雜店示警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


    對於方如今他除了恨,還有一絲絲的佩服。


    但是對於陳魯文這個自己人,汪英的心情就要複雜的多了。


    是中國人抓住了陳魯文,通過他找到了自己。


    但讓汪英不解的是,陳魯文在明知自己已經落入中國特工手中的情況下,為什麽還要設計一出“禍水東引”的戲碼?


    他在腦海中反複迴想與陳魯文的每一次交流,他自問對陳魯文言聽計從,從未有過任何得罪之處。


    那麽,陳魯文這麽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汪英閉上眼睛,感覺到自己正被卷入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而這個陰謀的源頭,竟然是他最信任的同伴。


    審訊室的燈光昏暗而陰冷,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被困在網中的飛蟲,無力掙紮,隻能等待未知的命運。


    汪英輕輕吐出一句:“悉聽尊便!”


    說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任由審訊人員將他架上了電椅。


    方如今冷冷地看著他,陳魯文的手下都這麽難對付,更加何況是陳魯文本人了。


    正是由於陳魯文在特務處安插的內線,這才讓梶原千春再一次從他手中溜走,以後再想找到她,就完全是憑運氣了。


    同時,方如今對陳魯文也很佩服,這個人雖然是敵對陣營,但心機很是深沉,能夠在身陷囹圄的情況憑借一番操作不斷向外界發出示警信號,甚至將同伴折在其中也是在所不惜,確實出乎了方如今的預料。


    等陳魯文被押送迴來之後,一定要當麵問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行刑!”


    汪英很快被固定在電椅上,無法動彈。


    隨著方如今一聲令下,電椅啟動。


    滋滋聲的電流從電線走到馬蹄形的鐵圈上,走到貼肉的手腕上,通過腦神經,走到全身。


    強大的電流瞬間貫穿汪英的身體。


    整個身體在電椅上劇烈抽搐,皮膚在電流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甚至可以看到皮膚下的血管像是要爆裂開來。


    每一次電擊,他的肌肉都會不自主地收縮,整個身體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緊緊束縛,扭曲成各種奇怪的形狀。


    電椅發出的嗡嗡聲和汪英的慘叫聲和呻吟聲不斷響起。


    電流如同狂暴的野獸,在汪英的體內橫衝直撞,身上的血管在電流的衝擊下仿佛要撕裂開來,每一次電流的湧動都讓他的血管劇烈地跳動,仿佛要破體而出。


    電流像無數根針一樣刺入他的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劇烈地震顫。


    心髒像是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攥住,皮膚仿佛被火焰灼燒,痛得他幾乎要昏厥過去。


    雙眼在電流的刺激下迅速充血,變得赤紅,眼神中透露出難以忍受的痛苦和恐懼。


    意識在電流的衝擊下變得模糊,但痛苦的感覺卻如影隨形,讓他無法逃脫。


    “汪英,現在的電流隻是入門級別的,後麵會更加痛苦,你有沒有想跟我說的?”


    隨著汪英身體劇烈抽搐,眼淚、口水、鼻涕在這無法忍受的痛楚中不自覺地流淌下來。


    這些液體混合在一起,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在電椅上,與汗水交織成一片。


    “我……沒……沒什麽好說的……啊……啊……”


    隨著電刑的持續進行,汪英的身體已經不再是自己的,而是被電流完全控製,扭曲、顫抖、掙紮


    三輪電刑過去之後,汪英身體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連最基本的支撐都難以維持。


    猶如一灘爛泥,癱軟在電椅上。


    衣服已被汗水完全浸透,緊貼著肌膚。


    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空洞無神,仿佛靈魂已被電流擊出體外。


    此刻的他,已不再是那個狡猾狠毒的日本特務,而是一個被痛苦折磨到極致的可憐人。


    整個審訊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隻有汪英微弱的喘息聲在空氣中迴蕩。


    “汪英,這隻是低壓電刑,你確定你能挺下去嗎?”


    方如今冰冷的聲音在審訊室中迴蕩,猶如一把利刃,直指汪英已經崩潰的心靈。


    這時,審訊室的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顧清江沉穩的步伐聲打破了室內的死寂。


    他身後,兩名行動隊員押著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一進門,目光就落在了猶如爛泥般癱在電椅上的汪英身上,那慘不忍睹的場麵讓他當即兩腿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臉上寫滿了驚恐與不安,嘴唇微微顫抖,仿佛想說些什麽,卻終究沒能發出聲音。


    方如今冷冷地掃了一眼癱在電椅上的汪英,然後轉向剛被押進來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顧清江開始低聲匯報:“方組長,這個老板娘說她什麽都不知道,我們在店裏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什麽可疑的東西。”


    “我們走訪了周圍的鄰居,也沒聽到什麽風聲,大家都說他是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


    方如今微微點頭,銳利的目光轉向煙雜店老板,神色慌張,雙手不安地扭動著。


    “長官,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我隻是個開小店的。”老板的聲音帶著哭腔。


    方如今沒有說話,隻是示意隊員們將老板帶到汪英麵前。


    老板兩條腿跟麵條似的,不敢上前,被行動隊員粗魯地推搡著走到電椅前。


    電椅上坐著的人,低垂著頭,渾身濕透,就像剛從水裏被撈出來一樣。


    老板仔細看了看,初時並未認出這是何人。


    但後麵的行動隊員不耐煩地掐住他的脖子,將他的臉幾乎貼到了那人的臉上。


    突如其來的近距離接觸讓老板嚇得渾身一顫,繼而是一聲尖叫。


    “不認識,不認識……”


    “先別急著說不認識,再好好看看。”


    煙雜店老板怔怔地看著麵前的這個人,試圖在記憶中搜尋與這張扭曲臉龐相匹配的任何一絲線索,但終究是一無所獲。


    此時,汪英因為剛剛受完電刑,人不人鬼不鬼的,麵貌變化之大,簡直超乎想,他認不出來也很正常。


    方如今提醒他:“泰和昌銀樓的,姓汪,有印象沒有?”


    煙雜店老板聞言,眉頭微微一皺,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形容枯槁、麵貌大變的人,繼續努力迴憶著,試圖從他那扭曲的麵容中捕捉到一絲曾經的熟悉感。


    “泰和昌銀樓的……姓汪……”老板低聲重複著這兩個關鍵信息。


    片刻之後,老板的眼神突然一亮,似乎終於想起了什麽。


    “啊,我想起來了!是泰和昌銀樓的櫃缺,汪經理,對!就是他!”


    “啊,怎麽變成這樣了?”


    顧清江快步走過:“別扯這些沒用的,說和他是怎麽認識的?”


    “是,是……”


    原來,煙雜店就在泰和昌銀樓到汪英的住所的路上,汪英下班的時候偶爾會從他那裏買煙,一來二去,他也知道了汪英的身份。


    可是,煙雜店老板堅稱自己跟汪英就是買賣關係,對於汪英的真實身份和所作所為,他一無所知。


    方如今也沒有難為煙雜店老板。


    如果此人是汪英的同夥,那麽汪英絕不會如此大意,把人引到他那裏去,這樣不符合邏輯。


    那就剩下另一種可能了,汪英的同夥就在煙雜店周邊,而且十分近,以至於他能夠聽到那個青年和老板之間的對話。


    方如今猛然醒悟,意識到事情的關鍵可能並不在於煙雜店老板本身,而是在於那些可能無意間聽到對話的人。


    他一把抓住煙雜店老板的衣服前襟,語氣緊迫地問道:“你想想看,當時還有誰聽到你們兩人之間的對話?”


    煙雜店老板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嚇得渾身直哆嗦,臉色蒼白如紙,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他連連求饒,聲音中帶著哭腔:“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當時也沒有留意這些啊!您放過我吧,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顧清江拎著煙雜店老板脖領子,再次來到汪英的麵前,惡狠狠道:“如果今天你想不出來,就去這個位置上坐一坐。”


    “我想,我想,我想還不成嘛……”煙雜店老板眼淚鼻涕糊滿了臉。


    方如今皺了皺眉,對顧清江說道:“放開他,讓他好好想想。我們需要的不是恐嚇下的答案,而是真實有用的信息。”


    顧清江聞言,雖然有些不甘,但還是鬆開了拎著煙雜店老板的手。


    煙雜店老板一得到解脫,立刻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著,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


    他感激地看了方如今一眼,然後低下頭,開始努力迴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煙雜店老板緊鎖著眉頭,雙手不自覺地揉搓著衣角,眼神在血跡斑駁的牆壁上四處遊移。


    這時,方如今明顯看到之前還跟死狗一般的汪英動了一下,眼皮微微抬起,無神的眼睛似乎凝聚了一點光亮,看向了煙雜店老板的方向。


    看來自己的思路是對的,煙雜店老板隻是個幌子,汪英的同夥另有其人。


    經過一陣緊張而焦慮的思考,煙雜店老板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光亮,仿佛是黑暗中的一抹曙光。


    他的眉頭漸漸舒展,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透露出一種釋然和興奮。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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