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種事,都是按照程序進行。


    但是,應方如今的要求,行動組已經給警察局打過招唿了,涉及僧尼的事情都要匯集到方如今這裏來備案,不準私自閱處。


    方如今在地圖上尋找雲水庵,竟然發現這座尼姑庵並未出現在地圖上。


    ……


    夜已深沉,趙伯鈞依然堅守在辦公室內,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像是一座座難以逾越的山嶺。


    近來,行動科的案件層出不窮,尤其是自從方將鬆本浩二和小野昭明轉押南京之後,工作量更是激增,仿佛一團亂麻等待他去理清。


    連續數日的高強度加班,已使趙伯鈞的臉上刻下了幾分疲憊。


    終於,在簽完最後一份文件,合上文件夾的那一刻,他感到一絲短暫的輕鬆。


    他取出一支上好的雪茄,輕輕剪去雪茄帽,劃著一根火柴,緩緩將雪茄點燃。


    趙伯鈞深吸一口雪茄,濃鬱的煙霧在口腔中盤旋,又慢慢從口鼻中噴出,煙霧很快就將他的臉龐籠罩起來。


    他微閉雙眼,這種感覺非常好,能夠在煙霧中尋找一絲寧靜與慰藉。


    然而,這份寧靜並未持續太久。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夜的寂靜,是處座秘書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語氣中帶著一絲急促:“趙科長,處座請您十分鍾後到他辦公室一趟。”


    趙伯鈞心中一緊,小心翼翼地問道:“能透露一下大概是什麽事情嗎?”


    秘書的聲音略顯無奈:“趙科長,我也不清楚具體事由,隻是處座現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您最好快些過去。”


    聽聞此言,趙伯鈞心中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迅速掐滅手中的雪茄,站起身來到鏡子前,細致地整理著自己的著裝。


    領帶要正,衣扣要嚴,甚至頭發也不能亂,每一個細節都不能有疏忽。


    整理完畢,他深吸一口氣,走出辦公室。


    昏暗的走廊裏,趙伯鈞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他的內心充滿了忐忑與不安。


    處座這幾日並未在本部,一直在老頭子的官邸,這次突然迴來就召見他,而且似乎心情還不太好,趙伯鈞心裏便開始打了鼓。


    繞過一棟樓,趙伯鈞遠遠地看到了處座的辦公室。


    當他走到門口時,對麵辦公室的秘書突然探出頭來,微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唿,並做了一個手勢,示意處座正在通電話。


    趙伯鈞立刻心領神會,知道此時不便打擾。


    於是,他轉身走進了秘書的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寬敞明亮,除了一張寬敞的辦公桌外,還有一套舒適的沙發,顯然是為了讓等待召見的人有個坐處。


    秘書立刻要去為他倒茶。


    “不用了,謝謝。”趙伯鈞連忙擺手拒絕,他的心情緊張,此刻並無心品茶。


    他在沙發上坐下,目光不自覺地瞟向處座辦公室的方向,心中暗自揣測這次召見的緣由。


    秘書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緊張,輕聲安慰道:“趙科長,別擔心,處座可能就是有些事想跟您了解一下。”


    趙伯鈞勉強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次召見恐怕不會那麽簡單,尤其是在處座心情不佳的情況下。


    過了一會兒,聽到處座辦公室的電話終於掛斷了。


    秘書看了看趙伯鈞,示意他可以進去了。


    趙伯鈞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西裝,然後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處座的辦公室。


    “進來!”處座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在辦公室裏迴蕩。


    趙伯鈞聞聲後,立刻整理了一下思緒,邁步沉穩地走進了處座的辦公室。


    他站在處座麵前,保持著得體的距離,然後恭敬地頷首道:“處座,您找我。”


    處座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且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


    趙伯鈞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但他仍保持著鎮定。


    處座中等身材,壯實而有力;


    長方形臉,顯得輪廓分明;


    嘴巴又寬又大,滿臉絡腮胡須,每天刮完後,臉色鐵青,加之兩道又粗又黑的劍眉和炯炯目光,給人一種幹練果斷而又望而生畏的感覺。


    他喜歡留著長發,梳成大背頭,一般不戴帽子,一口浙江官話,但因嚴重的鼻炎,說話帶有甕聲。


    此時處座正在低頭擤鼻涕,這個平常在下屬麵前威嚴的上司,此刻顯得有些狼狽。


    處處爭強好勝,唯有鼻子不爭氣,常使他在一些莊重風雅的場合斯文盡失。


    其鼻炎之嚴重頑固,也算得上是一絕,無論春夏秋冬,總是隔不多會兒,就要擤出一大塊濃濃的黏液。


    外出有兩樣東西是必備的,一是一大箱灑滿香水的手帕,一是從美國進口的洗鼻工具。


    趙伯鈞心中微動,但麵色依舊保持平靜,他目光轉向處座示意的桌麵上的文件。


    那是一份舉報信,大致的意思是說行動科一名叫作邵輝的行動隊員勾搭了資源委員會一名專員的姨太太。


    趙伯鈞一看頭都大了。


    資源委員會是南京國民政府屬下的一個專門負責工業建設的機構,它的前身是國防設計委員會。


    該機構自1932年成立,先後隸屬於國民政府參謀本部、軍事委員會、經濟部、行政院。


    初成立時,該會是一秘密機關,僅有30多名員工,下轄一家企業。


    到了1935年4月,國民政府軍事機構進行大改組。


    在這次改組中,國防設計委員會與兵工署資源司等合並,機構名稱改為資源委員會,隸屬於軍事委員會。


    老頭子兼任資委會委員長。


    這一時期資委會的職責是:


    關於人的資源及特殊資源之調查統計研究事項;


    關於資源之計劃及建設事項;


    關於資源動員之計劃事項;


    關於其他有關資源之事項。


    根據《資源委員會組織條例》的規定,原來的軍事、國際關係、教育文化三個部門的工作宣告結束,有關人員並入相應的主管部門。


    軍事委員會賦於資委會以“開發全國資源,經辦國防工礦事業之任務,以建立腹地國防經濟為工作重心。即於湖南、湖北、江西各省區域內建立特別重要之基本工礦工業,如煤、鐵、銻、鎢等礦,及電力、鋼鐵、機械、電工、化工等工業,均選定地址,購置設備,以奠定基礎;其他如煙煤、石油、銅、鋅、錫、汞等資源,亦詳細勘察,準備開發,以發展重工業,加速促進中國之工業化。”


    從此,資委會由原來國防設計委員會的主要從事調查、統計和研究設計的機構轉為主要領導工業建設的部門。


    在行政院大改組中,資委會成員中有多位人士到政府中擔任重要職務。


    9名政府部長中資委會委員占了3個,分別是鐵道、外交、實業三個部長。


    由於資委會的辦公地址在三元巷2號,因此,當時有人稱這屆內閣為“三元巷內閣”。


    資委會成立後,對於內設機構有所調整。


    會本部內設秘書廳,秘書廳領導電氣室、冶金室、礦室、專員室、統計處、調查處、設計處、秘書辦公處。


    秘書長主要在行政院辦公,資委會的日常工作由副秘書長主持。


    國民政府先從建設事業專款中撥出1000萬元作為資委會的經費。


    資委會又通過與德國簽訂《信用借款協定》獲得了1億金馬克的信用貸款。


    有了這些款項,資委會在中國推行重工業計劃所需的資金初步得到落實。


    於是,資委會以江西吉安、湖南湘潭為重點,開始了大規模的工業建設。其中包括中央鋼鐵廠、茶陵鐵礦、江西鎢鐵廠、彭縣銅礦、陽新大冶銅礦、中央機器製造廠、中央電工器材廠、中央無線電廠、中央電瓷廠、高坑煤礦、湘潭煤礦等企業。


    其中一些工業門類是中國前所未有的。


    截至目前,資委會本部共有163名工作人員。


    資委會,那是整個政府架構中的核心之一,掌握著實打實的權力。


    在這裏,隻要是個頭頭,就有可能直接與老頭子搭上話。


    如果信裏的內容屬實,趙伯鈞真恨不得現在就掏出手槍,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邵輝給斃了。


    他的心髒在胸腔裏狂跳,仿佛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這種感覺比他自己被舉報還要讓人心慌意亂。


    “這個混蛋!”趙伯鈞在心裏咬牙切齒地罵道。


    他想不明白,邵輝為何如此愚蠢,天下的女人那麽多,為何偏偏要去招惹資委會專員的姨太太?


    這簡直就是自己往槍口上撞,跟壽星佬吃砒霜沒什麽區別。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們特務處可不是什麽法外之地。”處座的聲音冷冽而堅定,每個字都像是裹著冰霜,直擊趙伯鈞的心扉。


    “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我們,咱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特務處的形象和紀律。”處座繼續說道,語氣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我想,你應該很清楚自己該如何行事,不需要我再多說什麽了吧?”


    趙伯鈞站在處座麵前,低垂著頭,他能感受到那股來自處座的壓力,像是沉重的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次的事件不僅僅是邵輝本人的事,也已經讓他這個上司站在了懸崖邊上,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


    “是,處座。”趙伯鈞艱難地開口,聲音不禁有些顫抖,“此事我一定會嚴肅處理,絕不容情!”


    處座點了點頭,隨即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重重地擤了擤鼻涕,仿佛要將這一切不潔與煩惱都隨之排出。


    他瞟了一眼趙伯鈞,“你曉得輕重就好!”


    對於趙伯鈞這樣的聰明人,點到為止就足夠了。


    於是,他揮了揮手,示意趙伯鈞可以離開了。


    拿著舉報信走出處座的辦公室,趙伯鈞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已濕透,冷汗浸透了他的襯衫,緊貼在背上,冰涼冰涼的。


    迴到自己的辦公室,走到窗前,看著窗外陰沉黑暗的天空,心中五味雜陳。


    自己不能衝動,這件事必須謹慎處理。


    趙伯鈞立即讓秘書將張鑫華找來。


    二十幾分鍾後,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趙伯鈞迅速轉身,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進來。”


    張鑫華推門而入,一進門,就感覺到氣氛不對,看到趙伯鈞陰沉的臉色,更是心中一緊,小心翼翼地走到辦公桌前,試探著問了一句:“科長,有什麽吩咐?”


    趙伯鈞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鑫華,你知道我為什麽找你嗎?”


    張鑫華心中一沉,他隱約猜到了是自己的手下惹事了,但還是硬著頭皮說:“卑職不知道,請科長明示。”


    趙伯鈞冷笑一聲,將舉報信扔到趙伯鈞麵前:“你自己看看吧。”


    邵輝拿起舉報信,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顫抖著手將信放下,抬頭看向趙伯鈞:“科長,我……”


    “你什麽都不用說了。”趙伯鈞打斷了他的話,“這個邵輝在什麽地方,馬上控製起來隔離審查!此人我也有所了解,辦案子還行,但他糊塗啊,這次他犯的錯,別說是你我了,便是處座也保不住他!”


    說到這裏,趙伯鈞頓了頓,目光如刀般射向邵輝:“你自己說,這件事該怎麽解決?”


    張鑫華渾身一顫,趕緊說:“邵輝此刻正在跟著方如今辦案,我馬上就去拿人。”


    趙伯鈞厲聲道:“嗯,不管他在幹什麽,必須馬上把人控製住,口供方麵要動動腦筋,不能讓咱們特務處顏麵掃地,但又不能顯出為他開罪,這個責任咱們負不起。動作要快,免得節外生枝。”


    張鑫華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板:“是!”


    趙伯鈞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做好之後馬上向我匯報。”


    張鑫華如蒙大赦,連忙轉身離開。


    趙伯鈞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暗歎一聲。


    這件事,他總感覺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這麽簡單。


    這種桃色事件,說實話,在官場中並不算稀奇,但這次的情況卻有些不同。


    如果那位被戴了綠帽子的專員真的發現了姨太太和邵輝之間的奸情,按理說,他應該會選擇私下解決,而不是把臉麵丟盡,把家醜捅到特務處來。


    畢竟,大家以後還是要打交道的,誰也不願意把自己的醜事公之於眾。


    趙伯鈞揉了揉太陽穴,他感到一陣頭疼。


    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這麽做的,所謂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背後,一定還隱藏著更深的陰謀和目的。


    他必須盡快查清楚這件事的真相,看看是誰在背後搗鬼,又想要達到什麽目的。


    同時,他也要想好如何妥善處理邵輝的問題,以及如何向那位專員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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