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板,葛老板,你醒醒,醒醒啊……”


    石耀華仍舊在唿喚著陷入昏迷的平田幸夫。


    隻是聲音有些沉悶,還夾雜著些許的電流雜音。


    這並不是平田幸夫所在的房間,而是隔壁。


    前幾天,方如今找站長特批了一套監聽設備和可以安放在電話聽筒內部等部位的微型竊聽器。


    隻是當時副站長吳劍光並不在站裏,因為事情緊急,方如今便直接去找了站長。


    這種設備在這個時代算是高技術設備,一般來說行動隊很少會使用到,但是在這之前行動隊已經有了一套了,就安裝在站裏的刑訊室。


    那間刑訊室如今也成了行動隊專用,在這一點上孫大彪跟手下交待的很清楚,就是給行動隊的人留著,即便是情報組審訊時地方不夠用,也不能占用。


    站長在拿著設備申請單的時候,有些奇怪,並沒有立即在申請單上簽字,反而詢問。


    “我說如今啊,不是剛剛給你們配了一套嘛?怎麽還要領用監聽設備?這種設備在站裏也就配給了情報組和你們行動組各一套。你得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不然我可不敢將這種金貴的設備交給你。”


    方如今的理由也很充分:“站長,我們很多行動任務都是絕密的,而站裏人多眼雜,萬一消息透露出去就麻煩了,所以我打算在外麵的安全屋再裝一套,方便拆卸,可以隨時安裝。”


    站長聽完哈哈大笑起來:“真有你的,好,我簽字!”


    大筆一揮而就,“不過,吳副站長畢竟是管庶務和裝備的,你是不是也得讓他知曉此事?”


    “請站長放心,我明白!”方如今沒想到吳劍光竟然迴來了,不是說他老家有事,需要一個禮拜左右才能迴來嘛,這才三天而已。


    隨後,方如今專門去了一趟吳劍光的辦公室。


    吳劍光雖然不再分管行動組,但畢竟他的級別比方如今高,方如今是行動組組長,可還是得認他這個上級。


    而且,對於吳劍光這種小人,也是輕易不敢得罪。


    看到方如今越級申領設備,吳劍光果然心裏不舒服,以站裏設備稀缺、需要留著統一調配為由卡住了設備不給,方如今當然不敢造次,隻能陪著笑臉迴答道:“副站長,這次任務是絕密的。確實是因為事情緊急,不然我也不會那麽不懂事越過您就直接向站長申領設備,您說是吧?”


    吳劍光覺得自從當上副站長之後,雖然級別提高了,但手中的權力反倒是越來越小了,眼睛一橫:“絕密任務,我怎麽不知道?”


    “您就不要多問了,知道多了對您不好。”


    緊接著,方如今左右看看,發現沒人,這才將頭湊到吳劍光的跟前,輕聲說道:“副站長,任務是站長親自交代的,並特意囑咐我不能對第三個人講,我實在是不能說,還望副站長體諒卑職的難處。”


    吳劍光眉頭緊蹙,心中生氣,可是他實在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情報工作就是這樣,都有一定的知密範圍,即便是他是副站長也必須遵守。


    “唉,算了,算了,既然站長都簽字了,我也就不好說什麽了。不過,這些設備可是金貴的很,你們可得維護好了,別沒過幾天就弄壞了,到時候我可不負責給你們修理啊,又得是一大筆經費。”


    吳劍光是個聰明人,盡管心裏不情願,但還是在申領單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方如今喜笑顏開地接過:“多謝副站長!最近我們在辦案子的時候,有點意外的收獲,今晚就差人送到您府上去。”


    “啊?這樣啊!都是自己人,還搞這些虛禮做什麽?”吳劍光的心裏頓時舒服了很多,這個年輕人還是會做事的,“你用心辦事就行,我這裏就不要多考慮了。”


    “副站長對卑職的知遇之恩,卑職沒齒難忘。就是一點小意思而已,不成敬意,還望您笑納!”


    吳劍光臉上都笑開了花:“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看到方如今走出去的背影,吳劍光不禁感歎,還是行動組組長的油水多啊,很多查獲的財物都不用入賬而是自行處理,不像自己現在這樣,雖然管著財物和總務後勤,但最多小打小鬧弄點,不敢太過分。


    這套監聽設備拆裝十分方便,被方如今臨時裝在了關押平田幸夫的安全屋之中。


    方如今和紀成林一人一個耳機,仔細傾聽隔壁房間的對話。


    直到目前為止,都是石耀華一個人的聲音。


    “葛老板,你也是開藥店的,應該知道,像你這麽嚴重的傷勢,如果不及時采取治療的話,恐怕活不過幾天。”


    現在天氣炎熱,最怕的就是傷口發炎,一旦出現這種情況,神仙難救。


    “你受了這麽多的罪,也對得起你的國家和那個什麽天皇了,要我說啊,接下來該為自己考慮了,是不是?”


    “退一步講,即便你不為自己考慮,可總也得為自己的老婆考慮吧,你說一個女人家,天天在這樣的環境當中,會有什麽好?”


    “剛才對你那樣,我這裏心裏也不好受啊,可是現在咱們兩個立場不同,我也是別無選擇,還請你多諒解!”


    平田幸夫的眼皮微微一抬,嘴唇蠕動了幾下。


    石耀華大喜:“你慢慢說,我聽著呢!”


    “嗯,嗯……”


    石耀華好像在連連點頭。


    隻是在監聽耳機裏,聲音太小了,無論如何也聽不到平田幸夫在說什麽。


    紀成林看向方如今:“組長,要不要……”


    方如今搖搖頭:“等等再說。”


    之後,便是一陣沉默。


    紀成林心中焦急,但見一旁的方如今巋然不動,隻得深吸一口氣,平複心境。


    也不知道組長年紀輕輕的,這份沉著冷靜的心性是如何練成的。


    良久之後,耳機裏傳來了石耀華激動的聲音:“葛老板,你能這麽想就太好了,也不枉你受了這麽多的罪。你放心,在幾位長官那裏,我一定替你多多美言幾句,盡快給你用藥治傷。”


    方如今和紀成林對視一眼,聽起來像是平田幸夫被說服了。


    兩人當即放下監聽耳機,走了出去,並沒有直接去找石耀華和平田幸夫,而是去了院子裏。


    紀成林小聲道:“組長,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是不是……?”


    方如今打斷了他的話:“先按兵不動,看看平田幸夫還有什麽花招!”


    “明白!”


    很快,行動隊員便出來報告說,石耀華對平田幸夫的遊說有了重大進展。


    方如今和紀成林快步進入房間。


    石耀華見他們來了,趕緊上前道:“方長官,紀長官,葛老板他答應交代問題了。”


    方如今點頭:“有勞了!”


    石耀華擦汗:“應該的,應該的!”


    “石醫生,有件事還得麻煩你,人犯的傷勢嚴重,我們這裏有藥無醫,所以還得請你出手為他診治。”


    “方長官,這不太好吧,我畢竟是……”


    方如今哈哈一笑:“你不要有任何的顧慮,現在你勸說平田幸夫成功,就是我們自己人了,我還得為你記上一功。”


    石耀華連聲說不敢當。


    他畢竟是在日本學過醫的高材生,治病救人是專業的,很快便開始給平田幸夫處理傷口。


    “兩位長官,葛老板的傷勢非常嚴重,方才他是想說出一些話,但聲音實在是太小,我根本聽不清楚,這一點旁邊的這位長官可以作證。”


    他看向留守的那位行動隊員,行動隊員連連點頭,表示石耀華所言非虛。


    “那好,石醫生,你在這裏安心治傷,我們先去出。”


    “請長官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


    方如今點點頭,對那個留守的行動隊員道:“你也出去透透氣,有人換你!”


    他一揮手,當即兩個行動隊員從門口進入,接管了兩個人犯。


    出了房間,方如今便問他:“方才石耀華在規勸平田幸夫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麽不同尋常的話,或者是有過異常的舉動?”


    這名行動隊員是專門安排的,其作用就是盯著石耀華和平田幸夫,看似他在房間裏極為不耐煩,實則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石耀華一直在低聲勸慰平田幸夫,言語中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方如今點頭,這些他們在隔壁都聽到了,的確找不到什麽破綻。


    紀成林急問道:“那他有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


    行動隊員蹙眉,像是在極力地迴憶,片刻後道:“他說話的時候有一隻手在抓著平田幸夫的手,隻是從我的角度看過去,看不清手上的動作。”


    這勉強算是一個可疑之處了。


    “其他還有嗎?”


    行動隊員搖頭:“沒了,我就覺得這個有些可疑。”


    “那平田幸夫果真說是答應配合我們了?”方如今追問。


    “這我倒是沒有聽清,他的聲音太小了,也許隻有在近前的石耀華才能聽到。”


    “行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行動隊員離開後,紀成林憂心忡忡地問:“組長,你現在是懷疑石耀華有詐?”


    方如今有意無意朝著關押平田幸夫房間的門口看了一眼,低聲道:“現在還不太好說,但我總覺得其中有些不對勁!所以,在讓石耀華出場之前,就提前把監聽設備安裝好了。不過,目前,看來,似乎並沒有達到我想要的效果。”


    紀成林道:“不如我再去監聽,隻要他心懷鬼胎,一定會露出馬腳!”


    “意義不是很大了。”方如今搖頭,“走吧,跟我一起去會會中林小夜子。”


    如果石耀華真的有問題,那該傳遞的消息早就已經傳遞到了,僅僅靠監聽收獲甚微。


    方如今和紀成林迴到了暫時關押中林小夜子的廂房套間。


    此時,中林小夜子身上的繩索都被解開了,眼睛和嘴巴也獲得了自由。


    方如今坐在她對麵:“小夜子小姐,方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女人淒然一笑:“沒什麽得罪不得罪的。”


    才是一會兒的工夫,方如今見她臉色差了很多,想是聽了平田幸夫一番錐心之言所致。


    和男人相比,女人更加的感性。


    “小夜子小姐,你的真實身份?”


    “日本內務省特高課特工中林小夜子。”


    “你的丈夫平田幸夫的身份?”


    “他也是日本內務省特高課特工,我是他的助手!”


    “你們的上線?”


    “我們直接隸屬於上海的特高課總部,具體負責人的真實身份並不清楚,聽說代號是‘玉佩’。”


    “你的丈夫會不會知道這個‘玉佩’的真實身份?”


    中林小夜子想了想說道:“應該也不會,這些年我和他之間幾乎是寸步不離,如果他心裏藏著事,我一定能夠察覺到。”


    方如今淡淡一笑:“說話不要這麽絕對,在之前,難道之前你會想到關押之後他會對你起了殺心?”


    中林小夜子慘然一笑:“自然沒有,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竟然要殺死我,那一刻我的心徹底的涼了。從那一刻起,我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相信,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除了我自己!”


    盡管對平田幸夫已經失望透頂,但在敘說的時候,中林小夜子還是淚流滿麵。


    方如今也不急著追問,而是甘心當一個傾聽者。


    他知道,隻有當好一個傾聽者,才能徹底地讓這個女人打開心扉。


    “我們的工作重心主要以石耀華為主,幾乎沒有參與其他的情報工作。但是,最近半年時間,我覺得平田幸夫的身上有些變化。”


    “你仔細說說!”


    “以往的時候是一個月一次,如果有急需藥物清倉需要補貨,基本上也是通過電話聯係供貨方給我們按時送過來。但是,我發現後來需要補貨的時候,他會偶爾出去,我也曾經問過他緣由,他說有些事情還是當麵談談更好,可以進一步的壓低價格和把控藥品的質量,這些自然是沒錯的,但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後來,我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就跟蹤了他,但是平田幸夫這個人做事非常的謹慎,盡管他並未發現我在身後跟蹤,但還是做了幾個反跟蹤的動作,將我甩掉了。”


    說到這裏,中林小夜子臉上露出難為情的表情:“方長官,我在經受特工訓練的時候,主要以諜報為主,行動上並不擅長。”


    “可以理解!然後呢?”


    “然後我就迴到了店裏,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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