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一上班,他便分別向站長、吳劍光匯報了此事。


    站長對這件事倒是沒說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


    而且,孟中強此人的口碑並不是很好,雖然有些關係,但不足以讓站長做出讓步。


    吳劍光連說了三個“好”,並讓方如今立即查抄孟中強的家產。


    孟中強是塊肥肉,吳劍光最喜歡這種案子了。


    有了吳劍光替自己背書,這件案子基本上就成了鐵案。


    九點不到,方如今選了十幾個比較熟悉的行動隊員,分別由馬寶和李康帶隊,趕赴臨城各處孟中強的產業。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必須要速戰速決,不給孟中強任何翻盤的機會。


    另一邊,針對覃躍龍的監控仍在繼續。


    這件案子也向站長進行了匯報,至於吳劍光那裏,站長的意思很明確,吳副站長公務繁忙,案子的事情盡量不要去打擾他。


    方如今立即會意。


    一大早,覃躍龍便早早地來到了辦公室,比自己的秘書還早一些。


    城區分局雖然隻是一個分局的規模,但一正六副的配置一個不能少,下麵還有十幾個股長,僅僅是機關便有大大小小的頭頭三十餘人。


    正局長是有專職秘書的,副職局長雖然沒有明麵上的專職秘書,但每個副局長都從主管的股室之中抽調一名年輕機靈的警察,專門為副局長服務,也稱之為秘書。


    覃躍龍的秘書姓林。


    覃躍龍到辦公室的時候,林秘書還沒有到。


    這也難怪,因為覃躍龍平時都是九點以後才會到辦公室,林秘書隻需要在八點半前將辦公室打開,開窗通風、擦拭桌椅、泡茶、準備報紙和文件即可。


    林秘書剛進分局的大門,門崗便小聲告訴了他覃躍龍早就到了辦公室的事。


    分局機關就是個小社會,這些站崗的警察雖然比林秘書大不少,但見到他依然是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樣,分局的大事小情都會事無巨細地向他匯報。


    林秘書敏銳地察覺到覃躍龍的提前到來有些不對勁,趕緊拎著公文包一路小跑上了樓。


    “局長,您來了?”


    林秘書一邊推開門,一邊四下觀察,看自己能做點什麽。


    覃躍龍緩緩睜開眼睛道:“今天都有什麽安排?”


    林秘書記憶力很好,長官的一日行程都記在腦子裏了。


    今天的安排還是有點多的,一共是七項:


    訂購冬季警服、被裝等物資。


    去銀行洽談專項經費的存款問題。


    慰問傷亡警察家屬……


    覃躍龍在林秘書匯報到第三項的時候便出言打斷了他:“今天的計劃全部取消!”


    林秘書愣了一下,這些都是經過覃躍龍親自審定的,而且人都已經約好了,尤其是銀行的負責人,人家明天就要去上海出差了,下次迴來指不定什麽時候。


    覃躍龍見他為難,冷聲道:“這些人下次再約,替我賠個不是,價格上在上次談好的基礎上還可以稍作讓步。”


    覃躍龍沒說到底是因為什麽取消行程,但林秘書心思玲瓏,知道覃躍龍一定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


    上次的價格可是覃躍龍一分一分扣出來的,費了不少的勁。


    這次他肯讓步,足以說明問題。


    林秘書點點頭:“我這就去辦。”


    “小林,一會兒我出去辦點事,你就不要跟著了,這邊有什麽事情替我應付一下。如果沒什麽事,你可以休息一下,迴去陪陪老婆。”


    “局長,那我這就給您去備車!”


    林秘書剛剛結婚不到三個月,小兩口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聽到今天不用陪著覃躍龍了,心裏自然格外欣喜。


    覃躍龍起身,擺手道:“不必了,我也不走遠,就在城裏轉轉。”


    “好!”


    覃躍龍出了警察分局,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兒,叫了一輛黃包車直奔城西。


    城西跟城區相比,人員更加的雜亂,這裏靠近運河碼頭,到處都是三教九流的人,充滿了煙火氣。


    覃躍龍到了中午時分,找了個中等規模的酒樓填飽了肚子,因為還有事,便沒有喝酒。


    吃飽喝足之後,他歪坐在包間的太師椅上,手裏夾著煙吞雲吐霧,以一種不屑的目光瞧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數年前,他和那些混跡於街頭的混混沒什麽兩樣,身上刺龍畫虎,腰間別個小攮子,以為認識這個大哥那個大哥就牛的一塌糊糊。


    直到當了警察,才知道,江湖上那些都是最低級的,哪怕是這一帶混得相當好的大哥,見到了轄區的警長也要乖乖的低頭。


    任憑你再猛再兇,在權力麵前屁都不是。


    人家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個螞蟻似的。


    後來,覃躍龍遇到了自己的貴人,幫自己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警察一路鋪路,讓他成為了今天分局的副局長。


    雖然在六個副局長中排名靠後,但也算是一號人物了。


    那位貴人說了,不要以為主管後勤有油水就樂不思蜀,還得往主管刑偵和治安的方向去努力,甚至是局裏的一把手。


    覃躍龍聽了就嗬嗬地笑。


    這些副局長當中,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蔡金龍。


    兩人在警察局並稱為二龍,但就如一山不容二虎一樣,兩條龍在分局內部也是多有不合。


    覃躍龍將煙頭按滅,站起身看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他昂首挺胸走出了包間,心中充滿了壯誌豪情。


    等這次任務完成了,自己的位置就要挪一挪了,即便不能和蔡金龍分庭抗禮,但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夾著尾巴。


    “哼,姓蔡的,不就是個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嘛,拽什麽拽,等我把貴人交待的任務完成了,整不死你!我會讓所有人知道,分局裏隻有一條龍,那就是我覃躍龍,你蔡金龍,就是條蟲!”


    覃躍龍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酒樓,沒有叫黃包車,而是七拐八拐地來到了一家銀行的地下停車場之中。


    接頭地點是這裏。


    這是一家外資銀行,地下停車場用來停放車輛,除了一些轎車之外,員工的自行車摩托車也都停在這裏。


    覃躍龍之前曾經來過一次這個地方,在這裏他見到了那位貴人,隻不過對方是遮麵的,並未見其真容。


    地下室裏格外的涼爽,出了一身臭汗的覃躍龍剛剛走進來就感覺到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收縮,他有些愜意地晃動腦袋。


    四周一片靜謐,隻有幾盞昏黃的燈亮著,不知道為什麽,走在這如此熟悉的地方卻讓覃躍龍有些心驚膽寒。


    他戰戰兢兢的走著,一再提醒自己,不要疑神疑鬼,這是自己的地盤,怕個屁嘛!


    走到員工停車處,四下張望,斜對麵有個小門,上次那位貴人就是從這個小門裏鑽出來的。


    小門方方向傳來了腳步聲,覃躍龍眼巴巴地望著,思索著見麵之後該怎麽打招唿才好。


    看到門口處人影晃動,覃躍龍剛要邁步往前走,忽然一隻手從背後猛然伸過來捂住了他的嘴巴。


    壞事!


    覃躍龍下意識的想去扳那隻手,可是使盡渾身力氣都扳不動,自己反而被偷襲者拖著往後倒退,想喊又喊不出來,掙紮又是白費力氣,覃躍龍一口氣沒喘上來,暈過去了。


    覃躍龍並沒有暈厥太久,三分鍾以後他就醒過來了,醒來時發現眼前一片漆黑,應該是被套上了頭套。


    想發聲喊叫也是徒勞,嘴巴裏不知道被塞進了什麽臭烘烘的爛布,令人作嘔。


    汽車引擎的轟鳴聲隱隱傳入耳朵中,再加上不住晃悠的身體,都告訴他自己身處行駛的汽車中。


    糟糕,被人劫持了。


    覃躍龍頓時感到遍體生寒!


    盡管覃躍龍醒來的動作非常細微,但還是被人發現了,他的後頸處被一記手刀狠狠地擊中,再次暈了過去。


    不知道多久,目的地到了。


    這是一處覃躍龍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爛尾工地。


    因為無法支付工人薪水,轉頭、水泥等建築材料都閑置在那裏,工人也先迴家歇著了,黑洞洞的一片空曠場地上遍生著雜草,隻有蛐蛐在唱歌的聲音。


    猛然醒來的覃躍龍打了一個激靈。


    自己中午被劫持了,而現在已經到了晚上,這得走出去多遠,怕是早就出了臨城。


    距離他的勢力範圍越遠,就意味著得救的可能性越來越小。


    “你……你……你,你想幹什麽?”覃躍龍驚魂失措的問道。


    貴人呢?


    他自問自己完全都是按照對方的指示行動,從未擅自做主。


    隻是,他也知道為貴人做事雖然能夠獲得升遷和各種好處,但也是掉腦袋的營生。


    在沒有見到那位貴人麵前,自然不肯主動暴露自己日諜的身份。


    他認得那位貴人的聲音,隻要對方肯開口,他就能立即判斷處劫持自己的是不是那位貴人。


    然而,麵前的蒙麵人根本就沒有開口的意思,而是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覃躍龍疼得當場昏迷過去。


    當他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被綁在一張椅子上。


    四周空蕩蕩的,灰色的水泥牆麵上沒有窗戶,這裏更像是地下室。


    屋子正中間擺著一個火爐,爐火熊熊,上麵還插著燒得通紅的鐵條,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起警察分局的牢房。


    城區分局的牢房裏新添置了一些刑訊設備,房間也進行了改造,這些工作都是由覃躍龍經手的,這些刑訊設備怎麽用,他清楚的很。


    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不懷好意的看著他,地上攤開幾張報紙,上麵擺著戰利品。


    一個寫有副局長的警官證,一把馬牌擼子,兩個裝滿子彈的彈夾,一個鼓鼓囊囊的錢包。


    “說吧,你最近都幹過什麽?”坐在對麵的蒙麵漢子很悠閑地問道,手裏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很隨意的將報紙裁成一條條。


    覃躍龍知道,那把匕首也是從自己身上搜出來的。


    對方的聲音並不是貴人的,覃躍龍很快有了對策。


    “幾位兄弟是哪條道兒上的?鄙人是城區分局的副局長覃躍龍。若是兄弟們手頭緊了,不妨直接說個數,我立即安排人準備。這年頭大家都不容易,兄弟們的難處我也都理解。”


    “他媽的!你跟誰在這裏擺譜兒呢,城區分局的副局長就了不起啊?”


    旁邊過來一個粗壯的漢子,揚起巴掌狠狠抽了一記,覃躍龍隻覺得耳膜嗡嗡響,眼前冒金星,嘴裏一陣腥甜。


    他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笑著說:“兄弟手勁挺大的,練過啊,你有種就把我繩子解了,看看誰厲害。”


    粗壯漢子正是戴建業,他抱著膀子冷笑道:“小子挺有種的,不過就是腦袋不太好使。都什麽時候了,你覺得我能放了你麽?你做過的那些事情,殺你五迴都夠了,這次你是活到頭了。”


    不管是貴人在試探自己,還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覃躍龍認為自己必須要挺住,堅決不能開口,不然自己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他笑笑:“什麽事情不事情的,我都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既然都是混江湖的,能不能把事情說清楚。”


    隻有確定對方的身份,才能做出相應的應對措施。


    戴建業又是一巴掌抽過去,打得覃躍龍口鼻竄血,他還不解氣,迴身從火爐子裏抽出灼熱火紅的燒紅的鐵條說:“不說是吧,讓你嚐嚐這個。”


    燒紅的鐵條燙在身上,吱吱作響,一陣皮肉燒焦的味道傳來。


    覃躍龍硬是一聲不吭,頭上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的掉,等燒紅的鐵條拿開之後,居然還有力氣調侃:“這肉味挺香的,就是差點孜然和辣椒麵。”


    第一次遇到貴人的時候,也是這個套路,覃躍龍硬是挺了過來。自此以後,他便有了貴人相助,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巡警成為城區分局的副局長。


    考慮到警察分局的人對李康、馬寶等人行動組的老人比較熟悉,方如今便將抓捕覃躍龍的任務交給了戴建業。


    戴氏兄弟成天跟在方如今的身邊,不容易立功,這也是對兩人的特殊照顧。


    看到覃躍龍的骨頭如此之硬,戴建業和另一名行動隊員對視一眼,眼中盡是欣賞之色,不得不說,這小子挺帶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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