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上,注定會有很多人無眠。


    王韋忠的辦公室亮著燈。


    師兄弟兩人對坐在茶幾兩端,麵露愁容。


    之前,方如今一直都在等著王韋忠迴來,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


    他不禁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按理說即便是使用暴力手段破開保險箱,現在也應該有個大致的結果了,師兄應該給自己通個氣才是。


    可轉念一想,此事事關重大,也許王韋忠已經拿到了保險箱裏的東西,但是迴站裏先向站長報告才是,如此便來不及告訴自己。


    再繼續等下去,方如今也失去了耐心,他決定去站長辦公室看看究竟,說實話,他很好奇保險箱裏存放的東西。


    沒想到的是,一出門就迎麵遇到了王韋忠,王韋忠帶迴來的消息,卻是讓他大失所望。


    原來,王韋忠從安全屋直奔寶興成錢莊,見到掌櫃的魏豔發之後,二話不說便亮明了身份,讓魏豔發帶著他去金庫,挨著個兒地去查看保險箱。


    王韋忠當時想的也很簡單,那就是自己帶著那把黑色鑰匙,一個個地去試,盡管不知道密碼,但是鑰匙和哪個保險箱匹配還是能夠辨別出來的。


    可是到了金庫之後,他竟然發現所有的保險箱都是空的。


    再三逼問下,魏豔發才道出了實情。


    原來,寶興成錢莊經營狀況每況越下,客戶們怕有朝一日錢莊倒閉,早就把存放的貴重物品取走了。


    “也就是說這把鑰匙所對應的保險箱根本就不在寶興成錢莊之中?”


    方如今聽了之後便是一驚。


    沒想到自己還是被魏豔發這個老狐狸擺了一道,當時人家說二掌櫃的不在,估計就是去金庫布置了,這一對老家夥可是將自己騙的好苦。


    “沒錯!”王韋忠點點頭,“我挨個試過了,沒有一個符合的。又查了他們的存取記錄,小半年都沒有生意了。他們之所以斥巨資買這種高級的保險箱,就是為了將來向銀行轉型發展做準備,可大把的錢投了進去,經營狀況更加惡劣了,所以……”


    王韋忠歎了口氣,他雖然生氣,但這也不能完全怪方如今,畢竟這個小師弟的社會閱曆還不夠豐富。


    至於,寶興成錢莊也是想做成方如今這筆生意,施了一些小手段,雖然不和規矩,倒也在情理之中


    故而,對於魏豔發,王韋忠也隻能是以不配合的理由厲聲訓斥了一番。


    方如今跟著歎了口氣,以生意人的精明,魏豔發現在肯定會想到自己之前所謂的談生意就是為了給王韋忠打前站。


    滿心歡喜,化為泡影,兩個人心裏都十分的沮喪。


    兩人坐在辦公室繼續分析案情,甚至連晚飯都沒吃。


    不是不餓,實在是心裏裝著事,根本沒有心思吃。


    如果保險箱並不在臨城,通過其他城市的軍事情報站理論上能找到保險箱,但這樣做帶來的弊端就是勢必會擴大知密範圍。


    除此之外,這份情報的功勞最終也會被人家分潤走不少。


    到目前為止,“鷂子”被殺算是臨城站的家醜,站長以及吳劍光是斷然不會允許這麽做的。


    事情再次進入了死胡同。


    “走吧,飯還是要吃的!”


    站長一直沒有迴站裏,王韋忠便拉著方如今先去吃飯。


    時間太晚了,臨城站裏的食堂早就沒了人,隻能去外麵對付一點。


    兩人騎上摩托在外麵找了個不起眼的小飯館吃了點東西,因為裝著心事,這頓飯吃的也是索然無味。


    飯後到了停放摩托車的地方,當王韋忠發動的時候,卻發現摩托車怎麽也打不著火了。


    方如今看了看,說道:“也許是下雨造成的線路接觸不良。”


    摩托車就在一個警察派出所不遠的地方露天停著,剛才的雨很大,打不著火也是正常的。


    王韋忠沒說話,而是仔細地檢查了一下線路。


    “一根細細的電線斷了,切口斷痕來十分平整,像是有人用利器割斷的。”


    方如今看著那根斷了線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年頭能夠騎摩托車的不是有錢就是有勢的,一般老百姓可沒這個機會,偷偷搞破壞的人膽子還挺大。


    隨後,王韋忠招手叫來了兩輛黃包車。


    方如今看到黃包車夫之後明顯愣了一下。


    今天下午在金牛湖畔發生的事情曆曆在目,雖然不知道那個彪悍的車夫到底跟“鷂子”是什麽關係,但完全可以預料到,一旦自己將車夫交到臨城站,這個人不死也得脫層皮。


    權衡再三,還是將車夫放走了。


    “走吧,站長肯定還在等著咱們的匯報!”王韋忠催促道,因為天色較暗的緣故,他並沒有注意到方如今神色的變化。


    兩人先後上了黃包車,方如今不由自主地將手放在了後腰的位置上,所幸一路平安無事。


    站長聽了王韋忠和方如今的匯報之後,心裏雖然有些失望,但並沒有將這種情緒表現在臉上,而是笑著勉勵了兩人幾句。


    “韋忠,如今,你們做的很好了。既然寶興成錢莊的保險箱是使用這種類型的鑰匙,也就是說我們最開始的思路是對的。到底要不要尋求兄弟情報站的幫助,或者是展開外調,我還要考慮一下。你們先下去休息吧。”


    站長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容,他知道一味地高壓逼迫著下屬們做事未必就能有好的結果。


    “是,站長!”


    方如今和王韋忠剛要出門,站長又將兩人叫住,說道:“對了,一個小時南京來電,我現在傳達一下處座的最新指示。”


    說到這裏,他故意一頓。


    方如今和王韋忠急忙挺身站立,神情肅然。


    “韋忠,你的凋令下來了,也是鑫華組長在背後推動的結果,他那裏缺人,處座已經簽署了命令,正式任命你為行動科行動組副組長,給鑫華組長當副手。”


    方如今不禁訝然,之前他一直以為張鑫華到了南京之後,怎麽也得先穩住陣腳再調王韋忠過去,沒想到動作這麽快。


    站長笑了笑,開口勉勵說道:“韋忠,如今,這次鑫華組長到了南京,受到了處座的破格接見,處座一字一句聽了咱們臨城反諜案件的偵破工作,處座誇你們是搞情報工作的好苗子,南京正是用人之際,便先讓韋忠過去。至於如今,處座也有吩咐,現在臨城曆練一段時間,另有任用。接下來,你們兩位的任務都很重,要好好幹!”


    “是,多謝站長栽培,卑職一定全力以赴!”方如今和王韋忠立正敬禮,高聲迴答道。”


    站長擺擺手:“隻是處座的栽培,跟我可沒有多大的關係,莫要搞錯了!”說完哈哈大笑。


    有了處座的背書,方如今在臨城站算是徹底地站穩了腳跟。


    這對於今後開展工作還是十分有利的,不然有名無實的上尉副組長身份,沒有了王韋忠在上麵撐著,他的處境實在是過於尷尬。


    看著方如今和王韋忠出了門,站長臉上笑意未消。


    這一步棋算是走對了!


    當初,正是因為方如今的江山籍身份才決定給這個年輕人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


    不然,可就不是在辦公室詢問案情了,而是直接去刑訊室。


    在當時來看,如果方如今真的是殺害“鷂子”的兇手,這會讓站長十分的為難,畢竟處置處座的小老鄉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現在不一樣了,方如今關於案情的分析推斷以及閆建波的出現,使得方如今洗清了嫌疑。


    之後,在方如今的主持下,又相繼偵破了“輕舟”“清水”等日諜案件,給予臨城的日本間諜予以沉重的打擊。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胡德勝這個混蛋橫插一腳,直接導致了閆建波的自殺,一條最為重要的情報線索就此中斷。


    軍事情報站正在初創時期,處座在極力地培養優秀的特工人才,站長將方如今這樣頭腦靈活的年輕人推到了長官的麵前,加之又有同鄉之誼,處座自然對方如今十分肯定。


    站長也算是慧眼識珠,有舉薦之功,在處座那裏露了臉。


    同時,這一份栽培與提攜,想必方如今這樣的聰明人也是會記在心裏的,自己在臨城站的羽翼也算是更加豐滿了。


    方如今跟著王韋忠來到了辦公室,說道:“師兄,恭喜你高升了。以後還望多多提攜我才是啊!”


    王韋忠沉默不語,即使方如今沒有這句客套話,該照顧他還是會照顧的,他的做人原則就是見諸行動,而非是嘴上說說而已。


    其實,王韋忠從內心裏對去南京任職還是有抵觸情緒的,畢竟那裏人生地不熟,水又深,一不小心就會得罪大人物,哪裏有臨城自在。


    過了一會兒,方如今問道:“師兄,除了陸大勇之外,還有誰最了解銀行和錢業這個行當?”


    其實,他冥冥之中有種感覺,“鷂子”不會將一把其他城市的保險櫃鑰匙插在湖邊村飯店客房衛生間的門上。


    所以,並不想現在就此放棄這條線索。


    王韋忠想了想,正要說話,忽然看到門口人影一閃,隨即朝著門口的方向努努嘴:“你想問銀行的事情,找他!”


    方如今朝門口看去,隻見門口站著一個滿麵紅光矮胖子,腦袋比正常人大了一圈不止,頭發梳得極為平順,油光可鑒,一看就是平時養尊處優慣了。


    矮胖子此時一雙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正一副笑眯眯的樣子看了過來。


    “鄙人梁偉!是總務組的會計!早就想拜會方組長了,隻是方組長一直公務繁忙,我也不好意思打擾。”


    矮胖子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跟方如今握手。


    這人的手握在方如今的手掌之中,感覺就像是水蘿卜一樣。


    “梁兄客氣了!”方如今微微躬身,並沒有因為對方是個會計而輕視慢待。


    總務組是臨城站的後勤部門,負責財物、購買辦公用品,修繕房屋,保管各種器材,對外交際、職工夥食等等,雖然不是一線部門,但也不可小覷。


    這樣管錢管物的部門,放在任何時代,都是非領導心腹不能勝任。


    當下,他對梁偉十分的恭敬。


    梁偉點點頭,對這個彬彬有禮的年輕人頗有好感,順手掏出香煙給方如今和王韋忠兩人散煙。


    方如今是不抽煙的,忙擺手稱謝。


    梁偉一邊給王韋忠點煙,一邊笑著道:“不抽煙好啊,不像我,純粹一個大煙鬼,抽煙糟蹋身體不說,還遭人嫌棄。每次抱著老婆親熱的時候,她都說我是一塊熏肉。”


    他咧開嘴笑的時候露出了一口小白牙,倒是比女人的牙還要整齊。


    酒是人與人之間溝通的基礎,煙是人與人之間溝通的橋梁。


    前世方如今是不抽煙的,但身上每次都要揣包煙,見了別人之後時不時給人上根煙,話匣子自然也就打開了,距離自然也就拉近了。


    不過,自從來到了這個時代之後,倒是把這茬給忘了。


    隨後,梁偉給自己點了一根,美美地抽了一口,問道:“王組長,我看你剛剛從站長那裏出來,麵帶喜色,是不是有什麽好事?”


    王韋忠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跟我你還裝什麽蒜,站裏還有你梁大頭不知道的事情?”


    梁偉嗬嗬一笑:“聽說你要高升了,明天肯否賞光,讓小弟為你設宴送行?”


    “沒空!”王韋忠直接拒絕。


    梁偉也不生氣,隔著煙霧打量了方如今一會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又對王韋忠說道:


    “我早就說王組長並非池中之物,早有一天會一飛衝天,這話可不就應驗了嘛!方組長雖然剛剛從警察局過來,但是頻頻發威。可見啊,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你們師兄弟兩人在一起簡直就是強強聯合,也難怪那些潛伏的日本特務會倒黴。


    方如今暗自佩服,這個梁偉倒是真會說話,不著痕跡的誇了他們兩個人。


    明知道是恭維的話,但從梁偉的嘴裏說出來是那麽的自然。


    王韋忠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口鼻裏噴出煙霧說道:“行了,別拍馬屁了,我們問你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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