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田裕子進入成衣鋪的時間並不長,不多時就在夥計的相陪下,轉身快步出了商鋪,一路向福壽煙館走去。


    這一路上,她並沒有注意到黑暗之中,還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窺伺著他。


    看到石田裕子拐進了一條小巷子中,伊藤廣誌趕緊緊追幾步,看著她進到了一個掛著紅燈籠的大門,並沒有掛著任何的招牌。。


    這個宅子並不是很起眼,但伊藤廣誌看到兩個臉上帶著倦容、打著哈欠,卻又看上去十分亢奮的男人時,他很快認出了這是什麽地方。


    這是一座大煙館,在這裏癮君子們終日揮霍著銀錢,窩在暖坑上吞雲吐霧、醉生夢死。上至豪門權貴,下至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之流,吸食者甚眾。


    開大煙館的三教九流都得接觸,這裏人際關係十分的複雜,伊藤廣誌並不敢輕易地進去,隻得找了一處隱蔽所在頓首。


    可是片刻之後,他就意識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有道是狡兔三窟,萬一石田裕子從煙館的後門走了,自己豈不是要白忙活一場了?


    他對臨城不熟悉,身邊又沒有一個得力的幫手,跟蹤石田裕子確實存在難度。


    思來想去,還是得趕緊找個幫手。


    於是,他緊走幾步來到了大街上,尋了一個店鋪的公用電話,遞給店主一張法幣,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是老舅嗎?姨媽病了,希望你趕緊去看一下。”


    電話那頭接電話的人聽到伊藤廣誌的聲音明顯一怔。


    “請問你是……?”


    “怎麽,老舅,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啊,我是薛濤啊!”


    “哦,你剛才說姨媽病了,在哪裏?”


    “在大橫路上的錢江醫院,我這會兒也往哪兒趕呢,要不你到大橫路上的蔡記酒莊門口找我?”


    “好,我這就去。”


    掛上電話,伊藤廣誌長籲了一口氣。


    這個電話並不是直接打給木村義拓的。


    無論是三浦和一,還是木村義拓,對他不信任。


    留下的緊急聯絡方式,也需要通過其他人中轉。


    接電話的人應該就是“清水”小組的特工,再由此人將他的話傳給木村義拓,這一來二去的,時間可就耽誤了不少。


    不過,他也沒辦法,誰讓自己形單影隻呢。


    在這期間,伊藤廣誌特意地繞著那大煙館轉了一圈,還真的發現了後門。


    不僅如此,大煙館的周圍還有很多閑散人員。


    抽了大煙的人,急了眼,就是親爹老子都不認,為了防止客人鬧事,大煙館中豢養了不少的打手。


    這麽一來,伊藤廣誌也不敢靠的太近。


    他隻是希望這段時間內,石田裕子沒有離開煙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轉眼間就過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可是,木村義拓根本就沒有露麵。


    伊藤廣誌知道木村義拓對他有著很強的防範心理,甚至認為就是因為他的叛變,導致了“輕舟”小組以及三浦調查小組的全軍覆沒。


    伊藤廣誌心中淒涼,這樣內耗不知浪費了多少的機會。


    一旦石田裕子走出了他的視線,再將其鎖定就不容易了。


    一直過了四十多分鍾之後,木村義拓趕到了,盡管是乘黃包車,可還是出了一身的汗,衣服有些地方都貼在了身上。


    伊藤廣誌緊走幾步迎了過去,嘴裏急促地說道:“我在路上發現了石田,一路跟著她,發現她進了前麵的那個煙館之中。已經進去半個多小時了,這地方有兩個門,我隻能守一個,也不知道她走了沒有。”


    一個女人竟然在晚上去了煙館,是染上了抽大煙的惡習,還是去煙館裏麵見什麽人?


    木村義拓心裏有著與伊藤廣誌同樣的疑問。


    不過他很快就排除了前者,即便石田裕子抽上了鴉片,也沒有必要到幾乎全是男人的煙館裏吞雲吐霧,完全私下購買,在家裏抽,那樣既舒服,又安全。


    她一定是要去見什麽人。


    木村義拓喘了幾口氣道:“在路上的時候接觸過什麽人嗎?”


    “曾經去過一個成衣鋪,但是進去的時間不長,然後就走了出來。”


    木村義拓霍的看向伊藤廣誌,低聲追問道:“隻是進了成衣鋪一會兒?和其他人接觸了嗎?”


    伊藤廣誌搖了搖頭,語氣不定地道:“我不敢跟的太近,她在裏麵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我也不知道。”


    木村義拓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事情終於出現了轉機。


    成衣鋪和這個煙館都是重點需要調查的對象。


    當然了,煙館更應該是重中之重。


    “走,咱們去看一眼。”木村義拓當下不再耽擱,當先一步邁腿就走。


    “等等……”伊藤廣誌一把將他拉住,“裏麵什麽情況,咱們還不了解,這樣貿然進去,豈不是……”


    木村義拓嘿嘿一笑道:“如果是別的煙館,我還真就沒這個膽子,但是這個福壽煙館可就不同了,我同他們的佘經理關係不錯,想來他會賣我這個麵子。”


    伊藤廣誌擔憂地道:“即便你和這裏的經理很熟悉,但若是裏麵有中國特工呢,我們就這樣闖進去的話,豈不是自投羅網?”


    木村義拓道:“這個你放心,你就不要進去了,我先探探路。”


    伊藤廣誌有些猶豫,裏麵情況不明,這樣確實比較冒風險。


    而且木村義拓這個樣子,的確讓他感到十分的詫異。


    木村義拓是潛伏臨城多年的老特工,一向做事謹小慎微,怎麽會如此的冒失呢?


    就像是他剛才所說的那樣,煙館裏麵有中國特工怎麽辦?


    木村義拓道:“你放心,我自有辦法。”


    伊藤廣誌根本無法勸住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


    不過,伊藤廣誌注意到,木村義拓沒有去後門,而是奔著正門而去。


    大約十幾分鍾之後,木村義拓還沒有迴來。


    伊藤廣誌不禁替他捏了一般汗。


    目前的情況,他現在就離開這裏,萬一木村義拓出來之後找不到自己怎麽辦?


    石田裕子的立場,不僅是三浦和一想知道的,也是他伊藤廣誌想知道的。


    又過了五六分鍾,一隊穿著黑衣警服的警察匆匆奔向福壽煙館的後門,而且聽著前麵那邊也是亂糟糟的,顯然也派去了人。


    伊藤廣誌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兒了。


    為什麽木村義拓剛剛進去不久,警察就來了。


    伊藤廣誌不敢怠慢,趕緊躲進了一家售賣夜宵的小吃鋪,他已經觀察過這裏的地形了,小吃鋪有個後門,後麵的院牆也不高,隨時可以撤離。


    伊藤廣誌找了一個麵對鋪子門口的座位坐了下來,點了一碗餛飩。一邊吃著,一邊觀察著對麵福壽煙館的動靜。


    警察們一進到煙館裏,喧鬧聲立即就傳了出來。


    甚至還有對罵、打架的聲音,也不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伊藤廣誌暗中祈禱,但願木村義拓沒事。


    他正擔心呢,卻見鋪子前麵人影一閃,很是熟悉。


    這不就是木村義拓嗎?


    木村義拓不是進到煙館裏了,甚至有可能被警察圍堵住了,他怎麽又出來了?


    木村義拓也看到了小吃鋪裏的伊藤廣誌,示意他出來。


    伊藤廣誌將幾個銅板放在碗邊,起身走了出來。


    兩人來到了一個角落了,伊藤廣誌趕緊低聲問:“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木村義拓麵帶得意之色:“隻不過是略施雕蟲小技而已,嗬嗬,我隻是打了一個電話報警,說有人在煙館裏進行文玩古董交易,嘿嘿……”


    見伊藤廣誌一臉迷茫,木村義拓趕緊解釋道:“你才來臨城沒幾天,很多事情不知道,現在警察局正在追查一起盜墓案,隻要是跟古董文玩有關的舉報,他們都很重視,出警的速度也快!”


    伊藤廣誌這才恍然大悟,敢情之前替木村義拓擔心都是多餘的,這家夥壓根兒就沒進到福壽煙館之中。


    “木村君,難道你準備等警察走了之後再去看看?”


    木村義拓連連點頭:“不愧是伊藤君,我的這些小伎倆竟然沒有騙過你的眼睛。”


    哼,以身冒險,木村義拓是絕對不會的。


    他有腦子,隻要辦法想好了,絕對是可以事半功倍。


    接下來就是等著警察們離開,最好是石田裕子不要跟這些愚蠢的警察一起。


    伊藤廣誌簡短地將石田裕子的穿著容貌告訴了木村義拓,隨後兩人各守一門,木村義拓前門,伊藤廣誌則是負責後門。


    帶隊的警察命令人逐個房間逐個房間的搜查,務必要找到盜墓案失竊的文玩古董。


    這些警察平時跟福壽煙館經理的關係不錯,可今天的事事關南京高官祖墳被盜一案,這些警察們趕來的時候比兔子還快。


    警察頭目命人封鎖了前後門,便開始帶人搜查。


    在搜到三樓最東邊一間的包間時,隻見一個年輕人半躺在床榻上,手裏擺弄著一根煙槍。


    警察頭目身後兩個警察一頭闖了進去,正要開口訓斥,可就在這時,從門後閃過兩人,其中一個男子一伸手,就掏出一把手槍,槍口前伸,直直地頂在警察頭目的下巴上,嚇得他身子倒退,腳步不穩,險些摔倒在地上。


    緊接著從外麵又衝進來幾個青壯男子,一下子將不大的包間給擠滿了,紀成林一揮手,幾名特務上前將這個警察頭目給捆了起來。


    紀成林和方如今一樣,做事謹慎,雖然他也認為這個警察頭目和日本間諜不會有什麽聯係,不過凡事都有萬一,任何細微之處都不能大意。


    行動隊員將警察頭目拖到了方如今的麵前,警察頭目已經嚇得麵無血色,他知道無論對方的什麽來頭,隻怕今天的禍事是躲不過去了。


    方如今手指著警察頭目的鼻子,沉聲問道:“告訴我,誰讓你們來搜查的?”


    警察頭目一臉委屈地道:“之前,我們接到一個電話,說是福壽煙館裏有文玩古董即將進行交易。”


    又是這種神秘的報警電話。


    想當初在一壺春茶園不遠處的一個公共電話,直接將周新剛等人調了過去,其結果是沒有抓到文物販子和盜墓賊,反而壞了臨城軍事情報站的好事。


    而現在,這樣的手段再次出現了。


    方如今的心裏竟是十分的激動。


    “時間段想清楚,打電話的人的聲音有什麽特征?”


    “大約二十多分鍾之前,對,就是二十多分鍾之前,那個時候臨近換班時間了,我就特意地看了一下表……是個男人,好像是捏著鼻子說的,聲音不太正常。”


    這麽算下來的話,那個神秘人打電話的時候,石田裕子早就進了福壽煙館。


    神秘人大概沒有同伴,因此無法很好地跟蹤石田裕子,故而打了一個假的報警電話,企圖渾水摸魚。


    日本人能夠渾水摸魚,他方如今就能暗度陳倉。


    想到這裏,他將紀成林叫到了跟前,輕輕地耳語幾句。


    紀成林將自己的證件在警察頭目眼前一晃。


    臨城軍事情報站?


    怎麽碰上這幫大爺了?


    一個多月前,偵緝科的同事們在追查盜墓賊的時候就得罪了臨城軍事情報站行動組,導致偵緝科科長周新剛被臨城站的長官破口大罵,顏麵盡失。


    這在臨城警局內部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有了這前車之鑒,警察頭目如何不害怕。


    可方如今畢竟是警察局出來的,也不太想難為警察頭目。


    “長官,您有何吩咐?”警察頭目趕緊問。


    “你的證件?”


    警察頭目微微一怔,還是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證件,遞給了方如今。


    方如今打開證件看了看,低聲念叨著:“宋文軒?”


    “小的在。”警察頭目賠笑,心中卻早已是七上八下,對方記住了自己的名字,如果一旦走漏了風聲,不論是不是因為自己,自己一家老小怕是一個都不能活。


    方如今看著他:“等搜查完了,你就帶你的人出去,今天你看見我們,和我們說了話的事,最好要爛在肚子裏。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警察頭目忙不迭地點頭,“小的今天什麽也沒有見過,小的這就帶人離開,離開……”


    這個地方一會兒都不想多待。


    方如今點點頭:“去吧!”


    警察頭目如蒙大赦,給方如今敬了個禮,轉身離去。


    就就在他即將走出房門的時候,卻聽而後傳來了方如今冷冰冰的聲音:“對了,煙館裏的這些人你看著抓上幾個,他們不是愛抽嗎,你也跟他們學學,敲骨吸髓!”


    這大煙館天天禍害人,就是一把火燒了也不為過。


    不過,現在是非常事件,這些事隻能是往後放放了。


    “啊……?”警察頭目愣愣地轉過身來。


    “少廢話,立即執行!”紀成林低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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