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與戴建業的等人緊隨銀行經理,步伐匆匆,穿過狹窄巷弄,踏入這迷宮般的院落。


    陽光斜切,斑駁光影中,眾人神色緊繃,銀行經理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走在最前麵。


    終於,在一處破敗不堪、幾乎被歲月遺忘的門楣前,他們停下了腳步。


    方如今緊緊盯著那扇搖搖欲墜的門,沉聲問道:“胡經理,你確定就是這裏?”


    銀行經理聞言,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顫,趕緊低頭哈腰,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長官,就是這裏,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


    為了活命,他不得不將銀行另一處隱匿財物的秘密處所說了出來。


    方如今點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外,這個處所實在令他感到意外。


    幾人進了門,門後,是一個狹小而昏暗的空間,布滿了灰塵和蛛網。


    房間內物品雜亂無章,空氣中彌漫著陳年的黴味。


    據銀行經理交代,他有一年多沒來過這個地方了。


    戴建業轉過頭,目光銳利地看向銀行經理,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這種鬼地方你也敢藏匿財物?就不怕哪天別人給你偷走了?”


    銀行經理聞言,臉色更加尷尬,搓著手,低聲解釋道:“長官,您有所不知,這裏曾經發生過一些不吉利的事情,死過人,所以一般人根本不敢進來。”


    原來這處屋子十來年前有個女人吊死在了房梁上,這座宅子也成了兇宅,若不是他接盤,根本就租不出去。


    因為兇名在外,還真就沒有人敢來這裏順手牽羊。


    所以,銀行經理便把早年間積累起來的一部分財物暫時存放到了此地。


    後來,他賺的昧心錢更多了,也覺得這個地方不太合適,便沒有繼續存放財物。


    因為本就是兇宅,他來的次數也不多。


    那房東反正是把房子出租出去了,鈔票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至於房客來不來住,才懶得操心。


    “藏的東西放哪裏了?”


    銀行經理在一張瘸腿八仙桌前停下,指向桌下一塊不起眼的石板。


    戴建業從院子中取來了工具,蹲下身和另一名行動隊員合力撬開石板。


    塵土飛揚中,一個鏽跡斑斑的大陶罐顯露真容。


    陶罐的口子是密封著的,戴建業迅速打開陶罐,伸手便從裏麵掏出五根小黃魚和一些現大洋。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金首飾和珍珠項鏈。


    銀行經理雖然不喜歡這些東西,但最初的存貨並沒有進行變現,便一直留存了下來,沒想到便宜了方如今。


    此時的銀行經理簡直是欲哭無淚,自己辛辛苦苦攢下的家當,還沒有怎麽享受,就轉手到了人家的手中。


    方如今並未在這筆意外之財上沉溺太久,他深知時間的寶貴,於是迅速帶著銀行經理返迴了銀行。


    一路上,銀行經理的神色複雜,既有對失去財富的懊悔,又有對方如今能力的忌憚。


    迴到銀行後,方如今直奔主題,要求銀行經理協助打開那個神秘的保險櫃。


    有了內部人的幫助,原本複雜的程序變得簡單起來。


    因為是老式的保險櫃,不需要任何的密碼,鎖孔在鑰匙的旋轉下緩緩打開,露出了內部的乾坤。


    然而,當保險櫃的門完全敞開時,幾人卻愣住了。


    裏麵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賬本、文件或任何帶有文字的資料,隻有一把孤零零的黃銅鑰匙靜靜地躺在那裏。


    方如今拿起鑰匙,仔細端詳著,心中充滿了疑惑。


    銀行經理也是一臉茫然。


    鑰匙上沒有任何的字樣或標記,方如今將鑰匙舉在陽光下,但除了金屬的冷冽光澤,他什麽也沒發現。


    他沉吟片刻,轉頭看向銀行經理,後者正緊張地搓著手,眼神閃爍不定。


    “這把鑰匙,你知道是用來開什麽的嗎?”


    銀行經理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不,長官,我真的不知道。保險櫃裏的東西,我從未動過,也不敢動。”


    方如今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從銀行經理這裏恐怕再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了。


    這把沒有字樣的鑰匙,可能指向另一個秘密的藏匿地點。


    方如今意識到,銀行已經不再是尋找答案的關鍵所在,他現在急需張鑫華的幫助解開這把無字鑰匙的謎團。


    當方如今帶著銀行經理找到張鑫華時,張鑫華坐在辦公桌後翻閱文件資料,眉頭緊鎖,似乎正沉浸在某個難題的思索中。


    見到方如今的到來,他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了歡迎的笑容。


    然而,方如今卻並未來得及匯報案子的進展,張鑫華便將坐在沙發上的一位老者引薦給他。


    這位老者,看上去七十五六的年紀,一身素衣,白發白須,麵容慈祥,臉龐雖然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但紅光滿麵,尤其是那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如今,這位是許家的族老,聽聞許家兄弟都出事了,特意過來打聽一下,具體是什麽情況。”


    張鑫華雖然沒有直接把話說明,但方如今卻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能夠托關係找到特務處行動組組長張鑫華打探消息的人,豈能是一般人?


    但這似乎又與他了解到的許家兄弟在南京無根無萍的情況不一致。


    老者微笑著向方如今點了點頭,自我介紹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感慨。


    “老朽許成宗,說起來,算是許家兄弟的三爺爺。這兩兄弟的事情,按理說我們這些長輩實在是不該過多幹涉的,但念在我和他們爺爺那份深厚的兄弟情分上,卻又不能對他們的境遇置之不理。此番前來,就是想打聽一下這兄弟二人的處置情況,給你們添麻煩了。”


    老者據說還做過前清的秀才,說話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又做過多年的族長,想必也有著不凡的見識和經曆。


    從張鑫華對老者的態度,似乎老子請托之人,地位比張鑫華高之不少。


    “老人家客氣了,隻要是不涉及到保密的事情,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方如今客氣地說道,同時向許成宗投去了尊敬的目光。


    許成宗擺了擺手,歎口氣道:“若是這兄弟二人早年間有爹娘管教,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地步。他們父母走得早,家中長輩又忙於生計,缺乏管教,這才讓他們走上了歧途。但說到底,他們本性並不壞,一開始隻是被生計所迫,後來發達了,難以自抑,終究迷失了方向。”


    方如今聽得出來,來人的話語中透露出對許家兄弟的深深惋惜,以及對他們命運的無奈。


    方如今和張鑫華聞言,都沉默了下來。


    許成宗繼續道:“兄弟二人的父親叫許元夏,在我們許家那一輩,他也算是個聰明人物,隻可惜啊……”


    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惋惜。


    “當年,許元夏也是個棒小夥兒,是許家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被家族寄予厚望。然而,命運弄人,就在他堂兄弟娶親之時,發生了一件改變他一生的事情。”


    “那天,禮金突然丟失了一部分,而當時負責記賬的正是許元夏。他極力辯白自己的清白,但無濟於事。更糟糕的是,有人在他的房中搜到了包著紅紙的禮金,整整三十塊大洋。這下,物證找到了,他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許成宗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深深的迴憶之中。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那件事情之後,許元夏心灰意冷,與許家徹底決裂,帶著妻子遠走他鄉。從此,我們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許成宗接著說道:“直到多年前的一個雨夜裏,許元夏忽然帶著兩個孩子迴到了許家。大的那個孩子十三歲,小的隻有五歲。他告訴我們,這兩個都是他的兒子,孩子的娘在兩個月前因病去世了。他在外麵既要做工掙錢,又要照看這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實在是無法周全。外麵人生地不熟的,將孩子托付給誰他都不放心,思來想去,隻好將兩個孩子帶迴了老家,希望家族能夠伸出援手,幫他們一把。”


    說到這裏,許成宗又歎了口氣:“我們許家雖然不是什麽名門望族,但老祖宗留下的家風還是一直都堅持的,對於偷竊這種有辱家風的事情,家族裏是非常抵製的。當年許元夏的事情發生後,家族裏原本有意不再管他的事情,畢竟他已經被視為家族的恥辱。這次他迴來,族裏的長輩們中有些人對許元夏當年的事情還心存芥蒂,但是,當大家看到那兩個沒了娘的孩子實在是可憐,那麽小就失去了母親,最終還是心軟了。於是,家族裏決定一起撫養這兩個孩子,讓他們能夠在許家長大成人。”


    “許元夏給長輩們磕了頭,感謝家族的接納與幫助,又留下了五塊大洋作為孩子們的生活費,就此離開了老家。他走的時候,沒有告訴任何人他要去哪裏,也沒有再迴來過。過了不到三個月,就從南邊傳來了消息,說他死在了廣東。”


    許成宗繼續緩緩敘述道:“許家兄弟自此沒了爹,從小便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每家每戶,都會輪流照顧他們,給他們送飯、送衣,確保他們不挨餓受凍。”


    “世榮,作為哥哥,從小就很懂事。在族人家吃飯,總是幫著幹力所能及的活兒,照顧著年幼的弟弟,不讓弟弟受到一絲委屈。而弟弟世傑,雖然年紀小,但也十分乖巧聽話,總是跟在哥哥身後,兄弟倆的感情深厚得讓人羨慕。”


    “族裏的孩子們雖然偶爾會有些調皮的孩子嘲笑他們是‘沒娘的孩子’,但世榮從不與人計較。這也讓族裏的長輩們對他刮目相看,更加疼愛他。”


    “而弟弟世傑,就不太一樣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性格也發生了變化,變得更加爭強好勝,而且非常的敏感。他無法忍受別人提到他是‘沒娘的孩子’,隻要族裏的孩子再提這個話題,他肯定會和人家動手,而且出手很重,把族裏的好幾個孩子都打了。”


    “這讓族裏的長輩們很頭疼,他們知道這也不都是世傑一個人的問題,但也不能讓他這樣繼續下去。於是,我們找那些孩子的父母談了談,也讓他們給孩子做規矩,並且將兩兄弟叫到了祠堂裏,苦口婆心的教育了一番。”


    “可是沒多久,世傑就因為一次爭執,把一個孩子打得頭破血流。那件事情鬧得很大,族裏的長輩們雖然盡力調解,但終究還是無法平息事態。終於,有一天,他們不告而別。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他們隻是賭氣出去一陣子,過段時間就會迴來。但沒想到,這一走,就是這麽多年。”


    “直到十幾年前,我才偶然間從南京來的親戚口中得知,有姓許的兩兄弟在這石頭城闖出了些名堂。我一聽,心裏就犯嘀咕,這不會是當初從我們許家走出去的那兩兄弟吧?”


    “於是,我托了在南京的親戚和朋友,仔細打聽他們的消息。沒過多久,消息就傳迴來了,果真是世榮和世傑兩兄弟!他們在南京竟然打拚出了一片天地,這讓我既驚訝又欣慰。我當時就想,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他們,看看他們過得怎麽樣。可惜,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此時,許成宗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繼續說道:“後來,許家兄弟在南京果然更加發達了。有一年,他們特地托人捎迴老家一大筆錢,一部分用於翻修祠堂。”


    “另一部分錢,則是給當年照顧他們的叔伯們的。那些叔伯們,當年可是對兩兄弟照顧有加,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兩兄弟沒有忘記這份恩情,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叔伯們收到錢後,都感動得熱淚盈眶,直誇兩兄弟有出息、不忘本。”


    “族裏出了有本事的後生,我們許家俱有榮焉。”說到這裏,許成宗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長歎一聲:“後來,有族人陸陸續續來南京,聽說了一些關於兄弟二人的事情,才知道他們是如何發家的。”


    “一些人家聽說之後,哪還敢要他們的錢財?後來兄弟二人給了幾年,見親戚們都不收,也就不送了。”


    “老朽是來南京姑爺家小住,這才聽說兄弟二人近期發生了大變故,故而托了幾個故人尋到兩位長官的。我年紀大了,希望你們不要嫌我絮叨。”


    在金陵國民政府時期,確實有一些清朝的遺老遺少繼續擔任官職,許成宗托關係找到了張鑫華和方如今倒也不算是奇怪。


    方如今擺手:“不絮叨,不絮叨。這些話我們愛聽,老人家,您接著說。”


    許成宗喝了口水,道:“其實,我今天來還有另外一層目的,就是來問問我們許家祖宗的墓被人動過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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