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幽靜別致的偏殿,窗外是一方池子,池子裏鋪滿了翠綠的菏葉,視線透過窗戶,裏麵檀香嫋嫋,遠遠近近的,還有一陣陣隱隱約約的琴聲,悠悠的響在耳邊。


    而今,正是正午的時光,整個東宮都顯得一片靜怡,耳邊除了那隱隱約約的琴聲,便是不知從那裏傳來的知了聲了。


    不過,在在這兩種聲音之外,卻還有一個聲音,那便是此刻,從偏殿裏傳出的,李承乾抑揚頓挫的讀書聲。


    這家夥,果然是被禁足了,自從趙諶認識李承乾之後,尤其,是在李承乾徹底接受錢莊之後,趙諶除了見過這家夥,翻賬本的聲音,那裏又曾見過翻書的場景。


    可現在,透過那敞開的窗戶,趙諶竟然看到,此時的李承乾,正手捧著一本書,坐在一張案幾後,抑揚頓挫的讀著,這感覺讓趙諶有種說不出的別扭感!


    “可是長安候來了嗎?”似乎是聽到了外麵的動靜,原本正在裏麵,專心讀書的李承乾,忽然抬起頭來,一臉肅然的望著外麵,開口說道:“剛好,孤這裏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長安候!”


    陌生的語氣,陌生的話語,竟然稱唿他為長安候,而不是熟悉的諶哥兒,而且,自稱也從我,變成了高冷的孤。


    聽到李承乾這陌生的開腔,趙諶原本正在前行的步伐,忽然停了下來,而後,目光疑惑的望了望偏殿外麵,最後,視線停留在了偏殿門口,一名死太監身上。


    這家夥,一看就與東宮其他太監不同,從那時不時,敢向趙諶投來的目光中,便能感覺出來,這家夥顯然是,李二身邊的人。


    至於,為何會出現在東宮,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事要問?”想明白了原因,原本停下的趙諶,便又繼續向著偏殿而去,在進入偏殿時,趙諶也假裝糊塗,順著李承乾的語氣,十分客氣的開口問道。


    “是這樣的,孤最近幾日,都在認真讀詩經,隻不過,卻有幾事不太明了!”偏殿裏,望著施施然,從外麵進來的趙諶,李承乾嘴上說著一本正經的話,臉上卻露出微笑,一邊衝著趙諶眨眼睛,一邊壓低聲音抱怨道:“諶哥兒,你可算是來了!”


    “殿下客氣了,不過,殿下也該明白,微臣一向隻對格物、算學精通的!”聽到李承乾的話,趙諶忽地提高聲音,衝著外麵說了一句,而後,忽然壓低聲音,學著李承乾的樣子,小聲問道:“到底怎麽迴事?”


    “唉,一言難盡啊!”聽到趙諶的詢問,李承乾剛剛還衝著趙諶,擠眉弄眼的臉色,一下子便垮了下來,衝著趙諶搖頭歎息的說道。


    “殿下,徐公公說要先離開一會兒!”李承乾這話才落下,沒等趙諶開口,忽然就聽的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即,那名跑去攔截趙諶的太監,從外麵走了進來,衝著愁眉苦臉的李承乾,一臉討好的說道。


    “嗯,還算識趣!”聽到麵前死太監的話,李承乾頓時將手上的書一合,仿佛突然活過來了一樣般,衝著趙諶指了指對麵的一張蒲團,而後,沒等趙諶坐下,自己便已經癱了一樣,坐在了剛剛坐過的蒲團上。


    “徐公公乃是陛下派來的人?”眼見李承乾,突然露出的這副表情,趙諶禁不住搖了搖頭,苦笑著坐到那張蒲團上,好奇的望著李承乾問道。


    “若不然呢?”李承乾突然就跟癱了一樣,鬆鬆散散的坐在那裏,聽到趙諶的話後,頓時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衝著趙諶吐苦水道:“諶哥兒你可是不知道,我這幾天,可都是在監視之下啊!”


    “你還沒說到底發生了什麽?”看看剛才,李承乾的表現,即便不用解釋,趙諶大概也能猜出,李承乾這幾日過得怎樣了,估計,也是真的受夠了,若不然,也不會衝他大吐苦水了。


    “哈,我說了你可能不信!”聽到趙諶的話,李承乾頓時輕笑一聲,一臉的嘲諷之色,衝著趙諶說道:“前些日子,竟然被先生他們幾個,在父皇那裏告了狀!”


    “……”趙諶在剛剛來時的路上,腦海裏已經想了很多種,李承乾可能被禁足的原因,但唯獨沒想到的是,竟然是被人在李二那裏告了狀。


    而且,還是李承乾的幾位先生,這也太特麽扯了吧,趙諶聽到李承乾話後,整個人一下子便楞在了那裏,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為什麽?”愣了好長一會兒,趙諶這才算是醒悟過來了一樣,目光望著上麵,衝他苦笑的李承乾,奇怪的問道。


    “不思進取,荒廢學業,有失得體!”聽到趙諶的話,李承乾頓時無奈的衝著趙諶一攤手,苦笑著說道:“最重要的是,父皇聽取了先生們的話,末了,還賞賜了幾位先生!”


    “荒廢學業,這個倒是可以理解!”聽到李承乾的話,趙諶禁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不解的望著李承乾道:“可這不思進取,有失得體,從何說起?”


    “一迴事啊!”趙諶的這話落下,原本無精打采的李承乾,頓時有些激動的坐直身子,伸手一拍桌麵,衝著趙諶說道:“其實,先生們就是看我整日在錢莊裏斤斤計較,變得市儈、功利,想讓我放棄錢莊而已!”


    “好吧,這下子總算是明白了!”先前趙諶還有點迷糊,可現在聽到李承乾的總結,一下子便明白過來了,說到底,還是儒家的本質問題。


    李承乾的幾位先生,其實,說到底就是朝中的幾位名宿大儒,而這些大儒們,向來便看不慣的就是經商之人。


    錢莊雖然是屬於朝廷,從大局出發,是在為整個大唐服務,可歸根結底,還是黃銅味濃鬱的地方,整日裏做的營生,也跟經商沒有任何區別。


    估計,這些個大儒們,早就對李承乾沉迷錢莊的事情,已經不太滿意了,之所以,忍到現在才發難,也是看在李二的麵子上。


    “先生們這一下不要緊,可是有點害苦我了!”聽到趙諶的話,李承乾禁不住仰起頭,長長的歎息一聲,一臉悲壯的說道:“這幾日可是錢莊最忙的時候,可惜,我卻被困在宮裏,幹著急而已!”


    “忙什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跟自己原來擔心的不是一迴事,趙諶也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剛好聽到李承乾這話,趙諶頓時撇嘴一笑,說道:“要我說,陛下禁足你也是對的,總不能錢莊離開你,就不能運轉了吧!”


    說到這裏時,不等李承乾開口,趙諶複又望著李承乾,意味深長的說道:“可別忘了你的身份,乃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我當然明白!”知道趙諶話裏的意思,不過,李承乾卻還是有點激動的望著趙諶說道:“可好歹,等我忙過這段時間吧!”


    “最近錢莊真的很忙?”眼見李承乾一副激動過頭的模樣,便是趙諶,也不禁有些好奇起來,微微愣了愣,隻好望著李承乾,好奇的問道。


    “江南的稻穀,這些天正準備往關中運呢!”聽到趙諶的話,李承乾頓時吸了口氣,微微平複了下心情,這才望著趙諶說道:“這事兒可是我忙了一年多的成果,總不能就這麽草草交給下麵的人吧!”


    江南今年大豐收,這件事趙諶早就知道,用胡路給趙諶信上的一句話說,那就是,即便今年關中再度遭遇旱災,顆粒無收了,單單就是江南一地的糧食,便能讓關中豐衣足食!


    “知道嗎?”說到這裏時,李承乾也不知想到了什麽,雙目之中,忽然露出一股無法言說的興奮之色,衝著趙諶手舞足蹈的說道:“這個計劃,我從去年接手江南時,就已經在想了,他們不是掌握著糧價嗎?他們不是寧願壓著糧食,寧願讓其爛在糧倉,眼睜睜看著百姓買不起糧食嗎?”


    說這話時,李承乾的身子,禁不住微微向後一靠,嘴裏發出一聲冷哼,虛眯著雙目,說道:“好啊,孤這一次,就讓他們看看,孤是怎麽讓他們的糧食,一點點爛在倉裏的!”


    “說得好,然後呢?”趙諶的手指在輕微的顫抖著,目光望著激動的李承乾,嘴角微微上揚,語氣顯得極為平靜的問道。


    “結果不言而喻啊!”聽到趙諶的話,李承乾頓時迴過頭來,一臉掩飾不住的自信,衝著趙諶說道:“江南還有很多地方,需要更多的資本注入,這些資本,當然得有人來出啊!”


    “我是問你……”聽到李承乾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趙諶心裏固然氣的發抖,不過,卻還是努力壓製著怒火,微微吸了一口氣,望著李承乾問道:“江南那麽多糧食,一旦湧入關中,你想將糧價壓倒多少?”


    “還有……”說到這裏時,不等李承乾開口,趙諶又吸了一口氣,接著問道:“有件事我不太明白,太子殿下是在壓誰的價?糧食到底誰種的?糧商?或者是那些勳貴世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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