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徹骨的冷!


    此時,整個漠北草原,都落了厚厚的一層積雪,足足有一尺多厚,而且,自他們從定襄出發,當日夜裏,原本停下的大雪,又沸沸揚揚的瞟了起來。


    依舊是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整個天地間,都被白雪遮蓋,一直到次日午後時,大雪這才漸漸小了,但整個漠北,都成了冰雪的世界。


    下雪的時候,氣溫還沒那麽冷,可等到大雪減弱了,整個草原上,便突然刮起了一陣陣的冷風,卷著地上的雪沫,直往人脖子裏鑽。


    身上穿的幾層衣服,這時候全變成了硬硬的甲衣,黏在外麵的輕甲上,猶如寒鐵板一樣,反過來,卻在消耗著身體的熱量。


    而李靖帶著趙諶一行三千人,就在這樣的天氣裏,一路向著吐穀渾的方向頂風前進,說不上艱辛或者艱難,因為,趙諶覺的,這兩個詞都無法形容出來。


    不過,下雪天也有下雪天的好處,這樣的雪地裏,留下的形跡格外明顯,尤其,還是頡利帶著大批人馬,那形跡遠遠的,便能看個一清二楚的。


    從定襄城出來,往吐穀渾方向一路追蹤,當日快臨近傍晚時,由李靖派出去的斥候,便發現了頡利留下的形跡,果真就如李靖分析的那樣,頡利帶著人直奔吐穀渾而去。


    一個很狡猾的家夥,先是帶人往北,而後,在大雪開始飄落時,立刻便帶人折返,一路向著吐穀渾飛奔。


    論起對草原的熟悉,十個李靖自然都沒有一個頡利,對草原的熟悉。


    頡利大概一早就料到了。昨日的一場大雪過後,還會有更大的一場大雪,所以。這才會將義成公主留下,他自己則帶著人。先往北而去,等到大雪開始飄落時,才會折返向吐穀渾。


    若是按照正常的邏輯,頡利的這條惑敵之策,便算是成功了,等到大唐軍隊追著往北而來時,恰好會遇上大雪。


    而大雪會將他的形跡掩蓋,大唐的軍馬找不到他的形跡。隻會繼續向北而行,而他則可以,繼續放心大膽的往吐穀渾而去了。


    可惜,想法是好的,但偏偏頡利遇上的是李靖,這個不走尋常路的大唐將領,對於他的惑敵之策,李靖直接來了個不理不睬。


    看都沒往北看一眼,就帶著三千精騎,直奔吐穀渾而來。


    而結果就是。等頡利繞了一大圈,重新迴到吐穀渾路上時,恰好李靖帶著趙諶等人。也趕了上來,雙方的差距,也就僅僅幾十裏而已。


    然而,別看這幾十裏距離,如果放在平常,這幾十裏路程,讓三千精騎去,大概不到半天時間,就能夠到達。


    但偏偏這時候的草原上。整個被一尺多厚的冰雪覆蓋,戰馬的四蹄。陷進一尺多厚的積雪裏,別說是奔馳了。便是能安安穩穩的行走,都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於是,明明他們就跟頡利相隔不過幾十裏,卻偏偏隻能就這麽遠遠的跟在後麵,每天艱難的往前追趕。


    風雪愈發的肆虐起來,整個被冰雪覆蓋的草原上,你仔細聽,都是‘嗚嗚’的鬼哭狼嚎聲,天地間,被冷風揚起的飛雪,將視線完全阻隔。


    戰馬已經是超負荷了,這還是在趙諶背包的作用,隨時隨地能提供糧草的前提下,不然,這時候整個三千人的隊伍,估計,這時候別說追趕頡利了,趕緊迴過頭,去尋找大軍才是正事。


    士卒們已經陸陸續續的下馬,牽著超負荷的戰馬,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裏趕路,身上、頭發上,都被蓋了厚厚的一層冰雪。


    趙諶感覺,自己都快被凍僵了,搖搖晃晃的騎在馬背上!


    身上裹了一張毯子,懷裏抱著暖爐,馬韁繩則直接交給了一名僚人隊正,自己將腦袋都縮在毯子裏,任由戰馬拖著他走。


    然而,即便是這樣,趙諶也覺得快要堅持不下去了,而且,以他們現在的這種狀況,便是追上了頡利,那又能怎樣?


    定襄城出發,算來已經足足趕了三天的路程,這期間草原上又斷斷續續的下了幾次雪,這天傍晚時,趙諶對著李靖說道:“大總管,實在是不行了!”


    趙諶說這話時,隊伍已經在一處避風口停下來,士卒們正在按照趙諶教的,將積雪鏟起來,堆成一個大雪堆,再在雪堆下麵掏出一個雪洞,便是一個簡易的雪屋了。


    大軍所需要的帳篷,其實,就在趙諶的空間裏,可這鬼天氣,搭建一個帳篷的時間,遠遠超過了休息的時間。


    頡利就休息一晚,所以,所有人都得趁著這個時間,抓緊休息,要不然,次日整整一天的行程,那就不是鬧著玩的。


    “沒辦法!”李靖站在自己的坐騎旁,頭發上、胡須上,全是結出的冰碴,說話時,嘴裏噴著熱氣,語氣決絕的說道:“老夫也想停下來,好好休整一下,可頡利卻不等你!”


    不等趙諶說話,李靖接著又說道:“不過,老夫猜想,這種鬼天氣,頡利也快堅持不下去了!”


    趙諶聽到李靖這話,極為讚同的點了點頭,不管頡利對草原有多熟悉,但有一點,他卻永遠比不上他們,那就是糧草的運輸。


    根據斥候傳迴來的消息,頡利一行人,足足有七八千人,這七八千人,一路上要吃要喝的,糧草便是最大的問題。


    ?不過,突厥人遊牧出身,糧草就是牛羊,走到哪趕到那,可正因為如此,這鬼天氣裏,趕著一大幫牛羊,可想而知,有多艱辛了。


    這一路跟隨過來,趙諶就發現,一路上突厥人扔下了不少凍死的牛羊,突厥人不吃死的牛羊,於是,這些被扔掉的牛羊,就剛好便宜了後麵的唐軍。


    隻是,這一日跟過來,路上卻再沒留下什麽凍死的牛羊,這自然不是因為,再沒有凍死的牛羊,而是因為,頡利已經到了無法顧及突厥舊俗的地步了。


    而這,便是李靖判斷頡利在這幾日,就會停下來的原因了!


    趙諶站在那裏,跟李靖說話的功夫,一座完全有雪屋組成的營地,已經早就布置完成,一堆一堆的堆在那裏,看上去有點怪怪的,不過,卻是很實用。


    草草的吃了些東西,趙諶便迴去了自己的雪洞,在雪洞裏鋪上毯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耳聽著外麵鬼哭狼嚎一般的風雪聲,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夜無話,到了次日天明時,趙諶從雪洞裏爬出來時,入眼之處,又是滿天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自天飄落,將整個天地間的視線都遮蓋起來。


    而就在趙諶從雪洞裏爬出來時,幾乎所有的人,都已經爬起來了,此時,正站在雪洞門口,眼巴巴的望著斥候迴來的方向。


    自打追上頡利的步伐,李靖便放緩了速度,遠遠掉在頡利的身後,每日派出斥候去盯著頡利,隻要頡利一動,他們就會立刻跟上。


    “這天氣裏,頡利會趕路嗎?”吃過了早飯,眼看著斥候還沒迴來,趙諶裹著毯子來到李靖的雪洞,皺眉望著洞外的滿天大雪,像是在自言自語般說道。


    “不會!”李靖手裏拿著剛剛百騎送來的電報,正在皺眉看著上麵的內容,聽到趙諶這話,頓時頭也不抬的說道。


    “我猜也是!”趙諶聞言,忽然歎了一口氣,迴過頭來時,望著李靖手裏的電報問道:“英國公還有幾日趕到?”


    這份電報就是由李績發來的,趙諶剛剛進來時,剛好碰到了百騎的人,因此,這時候便望著李靖問道。


    “路上積雪太厚,大軍根本趕不過來!”李靖看完了電報,將之小心的裝入一個匣子中,小心的封存好了,這才望著趙諶說道:“所以,英國公隻帶了五百騎過來,大軍被留在了半路!”


    趙諶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禁不住微微愣了一下,隨後,便理解的點了點頭。


    李績的東路軍,有一萬多人,加上輔兵在內,起碼得有一兩萬人,一兩萬人的糧草,可不是小數目,要想隨著大軍一起運送過來,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了。


    兩人在雪洞裏說話的時候,時間也在悄然的流逝,差不多半個時辰後,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聽到這聲音,雪洞裏的趙諶跟李靖兩人,頓時抬起頭,此次對望了一眼。


    派出去監視頡利的斥候,已經迴來了,接下來,是走是留,就看斥候帶迴來的消息了。


    等待不多時,李靖的雪洞外麵,果然,被派出去斥候身影出現了。


    整個人都凍地如同雪雕一般,手腳僵硬地對著趙諶跟李靖兩人,微微躬身一揖,隨後,便將頡利那邊的情形,一五一十的稟報了上來。


    頡利果然不走了,這時候都已經是快中午了,可突厥人的營地裏,還是沒有一點要拔營的跡象,這隻能說明,頡利也已經放棄了趕路。


    “傳老夫命令,大軍原地駐紮!”李靖聽完了斥候的匯報,緊繃的臉色,也不由暗自鬆了一下,而後,立刻便將命令傳達下去。


    李靖的命令,隨即被傳達下去,趙諶還坐在李靖的雪洞裏時,外麵的營地裏,忽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歡唿聲。


    雪洞裏的李靖跟趙諶兩人,聽著外麵傳來的歡唿聲,幾乎是同時,都禁不住歎了一口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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