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嶺南由海上至長安,有兩條路可供選擇,一條是從南海出發,進入渤海,經由遼東半島入內河,逆流而上,到洛陽再經黃河、渭水逆上,便是長安。


    若是按照趙諶此行的目的,那也該選擇這條路,此次山東大旱,剛好經遼東進入,便是旱災的中心,省得到長安後,再原路返迴,由旱路進入山東。


    趙諶不知道朝中那些人,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不過,可以肯定一點的是,他若是真這麽幹了,肯定是滿朝文武,彈冠相慶,做夢大概都會笑醒的。


    所以,趙諶選擇了第二條路!


    從南海出發經由東海,到揚州長江入海口,進入長江水域,最後進入洛陽,由黃河、渭水逆流而上,最後到達長安。


    風和日麗,海麵上海鷗成群飛翔,一陣陣海風襲來,頓覺的讓人心曠神怡。


    李承乾自從上了船,整個人簡直變了樣,先前在南撫州時,處處還裝出一副太子的模樣,可這幾天在船上,沒了約束,一下子故態複萌,徹底變成了孩子心性。


    跟程處默兩個簡直就是一對活寶,程處默是徹底守財奴一個,將船上的寶物看的比什麽都重,而李承乾則偏偏是好奇的不得了。


    尤其,看過那些又高又大的珊瑚後,李承乾眼睛都直了,死皮賴臉的跟程處默討要,程處默立刻便會擺出一副。要珊瑚沒有,要命一條的架勢!


    趙諶任由他倆打鬧,自己背過所有人。坐在船頭,打開李二給他的那封信。這封信當初李承乾在他迴來後,便連同李二的聖旨,一起交到他的手上。


    不過,這麽多天,趙諶卻是一直放在懷裏,都沒去看。直到寶船離開南海,進入東海海域。趙諶這才心緒複雜的打開這封信。


    打開信封,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手漂亮的飛白體,這種飛白體,整個大唐也就李二最擅長了!


    目光順著信紙看下去。信開頭的第一句話便是:朕自晉陽起兵以來…


    看到這樣的開頭,趙諶頓時愣了一下,目光再接著往下看,看著看著,眼前就仿佛出現了一副,李二喝醉了,躺在榻上,嘮嘮叨叨在跟他敘述,他這一生的過往。


    從晉陽起兵。到南征北戰,跟竇建德大戰、跟王世充血戰,平叛劉黑闥。一件事一件事,從起兵到拿下長安城,大唐建立,而後便是他登基為帝,在渭水橋邊遇見趙諶!


    卻對玄武門事變,隻字未提!


    趙諶在沒看這封信時。曾經想過很多種內容,李二會以一個長輩的姿態來勸他迴去。或者會以一個君王的姿態,來跟他擺些大道理,可就是沒想到李二會給他寫這樣的一封信。


    這似乎就不是一封信了,看上去倒像是李二的一封簡曆,半生歲月,南征北戰,流過血,也差點馬革裹屍,但最終卻是活了下來!


    通篇下來,李二都在敘述他的過往,卻對別的事,比如他的離開,都是隻字未提!


    趙諶看完這封信,臉上的表情,微微愣了一下,而後,將整封信都點燃了,一把灑在大海裏!


    信的內容有些莫名其妙,假如,結合趙諶當初從秦嶺出來,在太極殿裏的那些話,李二的這封信所表露的意思,就不難看懂了。


    就在趙諶等人駕駛著寶船,從南海出發,經由東海到揚州入長江時,一匹快騎在傍晚時,飛奔進長安城,隨後將一封八百裏加急,交到了李二的手中。


    “繞過了遼東!”李二打開密函,目光皺眉看著上麵的內容,片刻後,忽然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皺眉說道。


    趙諶繞過遼東,直接由長江到長安,這樣的結果,李二似乎早有料到,隻不過,真正發生了時,心裏不免還是有些遺憾!


    這都已經入秋了,山東那邊數十萬人,正在眼睜睜的等待著,朝廷調撥糧食!


    “二哥!”李二此時就在甘露殿,身旁還有長孫,看到李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一旁的長孫禁不住開口。


    “這個結果,朕早就想到了!”李二聞言,禁不住衝著長孫,苦笑一聲,開口說道:“如今,這小子總算是肯迴來了,那便比什麽都好!”


    一旁的長孫聞言,禁不住鬆了口氣,正如李二所說。如今,趙諶能夠迴來,那便比什麽都好,至於賑災,既然都願意迴來了,這些事自然是迴來可以再說的。


    密函是由段誌玄派出的人,送到長安的,上麵不光說了趙諶等人的路線,還將寶船以及寶船裏,承載的貨物,也作了詳細的說明。


    李二看著上麵記述的貨物,禁不住咋了咋舌,衝著長孫說道:“瞧瞧,這小子去了一趟海外,拉了整整一船的寶物,現在可比朕有錢多了!”


    長孫見李二說的話,目光禁不住掃了一眼上麵的貨物,頓時跟著李二一起咋了咋舌,這一船貨物,要是拉到長安,那可真是比皇帝有錢多了。


    “二哥,要不等這小子迴來,二哥下旨讓這小子上交府庫一點!”長孫一本正經的望著咋舌的李二,開口建議道。


    正在低頭看著密函的李二,聽到長孫這話,立刻便張嘴大笑起來,而後,指著一本正經的長孫說道:“觀音婢休來打趣朕了,朕便是再眼饞,也還沒到訛詐那小子的地步!”


    說著話,忽然將密函收好,李二禁不住自嘲的道:“人家可是有那個熱氣球的,朕現在哄他還來不及呢!要不然,人家一個不高興,再坐著那熱氣球離開長安,朕豈不是虧大了!”


    跟長孫說話的功夫,李二坐在禦案後,提筆給洛陽方麵,下了一道密旨,命洛陽方麵,自接到密旨開始,緊急調撥船隻若幹!


    段誌玄的密函上,寫的清楚,趙諶建造的那所寶船,吃水很深,根本進不了黃河,所以,到了洛陽,隻能是由寶船換成若幹小船,才有可能直達長安。


    李二不想讓趙諶到了洛陽,為轉運那些貨物,再在洛陽多耽擱時間,所以,便趁著趙諶的寶船,還沒到洛陽,便讓洛陽事前調集船隻,這樣就免去了到時還要尋找船隻的麻煩。


    長孫看著李二寫了這道旨意,目光裏禁不住出現一絲擔憂之色,趙諶這次寶船上裝載的可都是私人的,皇帝這樣做,會不會引起朝中的反對。


    “放心吧觀音婢!”李二跟長孫多少年的夫妻,長孫一個眼神,李二便明白長孫的擔憂,因此便不等長孫開口,便已解釋道:“而今滿朝文武,都巴不得這小子,早日抵達長安,朕這麽做,就是不想讓趙諶多在洛陽耽擱時辰!”


    李二寫好了旨意,立刻便已八百裏加急,緊急送往洛陽。


    洛陽留守侯君集,在接到李二的這封密旨後,臉上的表情,微微呆愣了片刻,隨後莫可名狀的‘嘿’聲一笑,隨即,便秘密下令,在洛陽調集若幹船隻。


    船入長江,一路劈波斬浪,順風順水的進入大運河,直往洛陽而去。


    趙諶站在船頭,看著運河兩岸的綠柳成蔭,穿下波濤洶湧的河流,忽然沉默了下來。這條河連通了南北之路,此後的曆朝曆代,都是靠著這條河,可也因為這條河,讓煬帝背負了一個千古的罵名!


    真不知道,如果這樣的結局,可以再來一次,煬帝會不會還會修這條大運河?


    大運河連通著洛陽,寶船朔流而上,不日便抵達洛陽。還沒抵達洛陽的碼頭,遠遠的,趙諶便從望遠鏡裏,看到洛陽碼頭那百帆林立的景象。


    “怎麽了?”一旁的李承乾看到趙諶嘴裏。臉上的變化,頓時臉色一變,嘴裏問著話,舉起手裏的望遠鏡,便看向前方。


    結果,這一看卻也是跟趙諶一樣,禁不住吸了口氣!


    此時,洛陽偌大的碼頭,都擠滿了船隻,密匝匝的,當真是壯觀至極。


    “會不會洛陽出了什麽事?”看到這樣的場景,趙諶立刻下令減速緩行。這種情況太不正常了,除非洛陽出了什麽大事。


    這話剛剛落下,便見的河岸邊一艘快騎飛奔而來,遠遠的便向著寶船上,大聲吼叫:“陛下有旨,命長安候,換乘小船,不日進京!”


    “竟然是父皇!”李承乾聽到這話,登時驚訝的張大嘴,望著身旁的趙諶說道。


    “陛下想的可真周到啊!”趙諶聞言,嘴角禁不住微微一揚,望著李承乾,笑著開口。


    既然,李二早就征調了這些船隻,那便享受一會這種特權吧!


    征調來的船隻,都是內河裏跑的平底船,這種平底船吃水淺,速度快,最是適合在內河裏來往。


    侯君集老早就等在碼頭上,趙諶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不光是一個長安候那麽簡單,要不然以他的身份,完全沒必要守在碼頭。


    更何況,這次船上,還有一個太子殿下!


    趙諶跟侯君集還是第一次見麵,下船後此次寒暄了幾句,看著侯君集跟李承乾彼此聊的愉快,腦海裏忽然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這倆可是,合起夥來造了李二的反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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