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睜眼堆著笑臉打招唿: “阿姨,早上好。”溫荷: “……”也對,她那邊的確是早上。隻是怎麽看怎麽都是剛醒,半邊臉上還印著顧嚴褲子上的褶皺。“你們倆……”“那個,我來找顧嚴拿東西。”時譽還不知道顧嚴早已經給溫荷說了,欲蓋彌彰的找借口掩飾。其實就算兩人住一間也根本沒什麽,這一多餘的解釋倒真是讓人越多聯想。“顧嚴。”溫荷忽然叫他名字。“媽。”“你那個,咳……沒事,就是路上多照顧一下人。”溫荷也沒麵對過這種情況,想了想,還是不多說的好。“放心,我會照顧好。爸呢?”顧嚴問。“找你韓叔叔釣魚去了。你也知道,他本來在家就閑不住,這一下子沒事做也不成。投一下小項目,就當興趣愛好了。”“你沒一起去?一個人在家不無聊?”“我哪裏無聊,正好專心弄我的園藝。對了,我新買了一個花圃,原來種了一大片的玫瑰,我覺得單調了點兒,正好有時間重新布置。給點兒意見?”“我修的法醫,又不是花卉。你自己喜歡就好。”顧嚴答。“譽譽學美術的,他審美應該不錯,讓他給點兒意見?”“行了媽,我們下周到了再聊這個行嗎?”“行行行行,”溫荷隨口一答, “有了媳婦不理娘。掛了掛了。”嘟聲掛斷。時譽躲著攝像頭在旁邊把後半段聽得一清二楚: “什麽媳婦兒?”顧嚴掠他一眼,把手機丟到床上。時譽撲過去拽他: “阿姨給你找外國媳婦兒了?”眼裏慌張藏不住,顧嚴本想逗逗他,心一軟又不忍了。攬著腰肢一卷,親他鬢角: “胡說八道。”時譽掙了掙推開他: “我聽見了。”“聽錯了。”“我沒聾。”糊弄不過去,顧嚴直接說: “她說的是你。”“我……”時譽指了指自己,反應不過來, “她,我,什麽?!我們……她知道我們……不是讓你先別說的嗎?那他豈不是知道你是喜歡男的?”換了另一種慌張,時譽站起來左右踱步: “怎麽辦?她是不是討厭我了?她會不會恨我跟你在一起?她對我這麽好。”惱怒的望向顧嚴: “你怎麽就告訴她了,不是要一起商量怎麽說的嗎?那我這一趟還要不要去?我怎麽麵對她嘛?”顧嚴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把時譽拉近,雙手捧住他瘦削的臉頰往中間擠,擠得嘴唇嘟翹了起來,然後一口含住。嚐夠了,才開口: “那你嫁給我,名正言順去見她?”時譽嘟著嘴,說話不利索,心跳卻很慌: “我,我男的,怎麽嫁?再說,民政局不管咱們這檔子事兒。”顧嚴: “那這趟去國外,順道把手續辦了?”平時挺靠譜的人,怎地說得如此隨意,時譽不滿的抓住顧嚴手腕: “太隨便吧?”顧嚴鬆了手,揉他沒二兩肉的腮幫: “行。”時譽聽得恍惚,行什麽了?顧嚴起身,也拉他起來,扶住肩推著往衛生間: “趕快洗漱,我去叫吃的。”-一周後,餘江國際機場。“眼罩,書,頸枕,外套,遊戲機,平板……”顧嚴一樣樣的點卯, “直飛時間有點長,有這些應該夠打發時間吧。”“有你就夠了。”時譽在邊上嘀咕,他的心思在揣摩別的, “見到你媽我該怎麽說呀?她會不會不喜歡我?糟了,我都沒準備禮物。顧嚴,你怎麽都不提醒我?現在也來不及了呀。”時譽焦慮的團團轉,看進顧嚴眼裏,反倒覺著可愛,便由著他可愛了一會兒,心裏美夠了,也開始登機了。時煊跟戴鬱薇走在後麵,看著前麵時譽緊跟顧嚴時不時仰頭說話,兩人嘀嘀咕咕不知道掰扯什麽,時譽一會兒去勾顧嚴的腰,一會兒去攬顧嚴的肩膀,看得他咂舌直搖頭。“我是萬萬沒料到有這天,跟嫁妹似的心情。”偏頭對戴鬱薇, “咱們準備的東西還行吧?”戴鬱薇輕言細語: “煊哥,你在緊張?”“我緊張什麽,我連結婚那天都沒緊張。”戴鬱薇也不拆穿他: “你不是說和顧嚴他媽媽也不是第一次見麵,挺熟的嗎?”“是,但這感覺,不是不一樣了嘛。”戴鬱薇挽住時煊胳膊: “咱們禮節齊全就好,我聽你講來,溫荷阿姨也是很好相處的人,別多想。”時煊反手摟住戴鬱薇,喟歎道: “我也沒多想,就是覺得這小子吧,比我想象的要厲害啊。”幾人行過接駁廊橋,頭頂上有一塊燈帶接觸不良,明滅的陰影一道道投射在身上,像穿越過時空隧道。時煊道: “他小時候吧,看起來外向話多,但我知道,其實是太孤單,所以逮誰都想多說話。又怕他性子太乖,受人欺負,有時候也由著他胡鬧。”哼笑了一聲,又接著說, “哪知道把他慣得主意大過天,退學,重考。”時煊連連擺頭: “談戀愛,還談了個男的,還是我好兄弟。”戴鬱薇應他: “那是因為時譽他知道,你這哥哥打心底是一定會支持他的。不管是學業還是愛情,他的底氣,全都是你給的。”“唉,別的不說,幸好也是顧嚴,要是別人,我可保不定。說起來,當初把他托給顧嚴,還是我的主意。這紅線,結果是我給牽的啊。”時煊說完哈哈大笑,惹得前麵兩人迴頭看。時譽停下: “哥,你樂什麽呢?”“我度蜜月啊,高興唄,不該樂嗎。”時煊挽著戴鬱薇,複刻婚禮現場帶新娘走紅毯的場景,大搖大擺的朝機艙去,戴鬱薇笑得掩了嘴。時譽翻白眼跺腳。“沒事,咱們也走。”顧嚴拍拍臂彎。時譽把手掛上去,嘴裏嘀咕道: “我才不要。”腳卻不由自主跟上了顧嚴的節奏。坐定,飛機起飛。半小時後,時譽在座位上發呆。“玩會兒遊戲?還早著呢。”顧嚴把遊戲機遞給他。時譽推開。“那要不要畫會兒畫?我給你當模特。”顧嚴翻找平板,想了想, “還是給你找紙筆?”時譽在座椅上陷下去癱著: “不想。”實在看不下去了,顧嚴側身對著他: “又不是第一次見我媽,你害怕什麽?”時譽放空的盯著飛機艙頂: “我怕她不喜歡我。”“她以前對你怎麽樣,你不是知道的麽?那時候她還想你做她幹兒子呢,怕你不答應。”“那時候她也不知道她親兒子喜歡男人啊。”“對呀,這個問題要擔心也該是我擔心。”時譽收迴視線定了定神,轉頭看著顧嚴: “我怕她不讓我跟你在一起。”“傻子,你那天聽我們講電話,到底聽了些什麽?”好的一句沒聽見,全腦補了一腦子的糟心事兒。顧嚴耐心安撫: “關於我的事,是我一直瞞著他們,現在說出來,他們的確是花了些時間去接受。但是時譽,你放心,我的家人我去麵對,不會讓你去承受這個壓力,何況他們已經接受了。你隻管放鬆,好好玩。”時譽麵上變得嚴肅: “顧嚴,我跟你在一起,就不要你一個人去麵對一切。”顧嚴扣住時譽的手,指縫交叉著: “我比你大這麽多,應該承受多一點。”“你嫌我能力不夠?”顧嚴笑: “哪有,至少我都不一定有勇氣選擇退學重考。”時譽抿著唇,說得極其認真: “顧嚴,我會努力的,努力趕上你的腳步。”“嗯,我相信。”托起手背親了下, “那現在放鬆了些沒有?還緊張嗎?”時譽搖搖頭: “我不緊張。”“他們會祝福我們的。”顧嚴按下唿叫鈴, “給你來杯可樂?”“要冰的。”“好。”-飛機落地是第二天中午。溫荷頭戴小圓帽,連衣呢裙搭短外套,方跟小皮鞋;顧擎一身呢料西裝三件套,不顯蒼老反倒風度翩翩。時譽一眼就看到了在接機口的兩夫婦,兩人的穿著都很講究刻意,太顯眼了。腳下停滯了一瞬,不由自主往顧嚴身後挪了一寸。“爸,媽。”顧嚴迎上去。“叔叔,阿姨好。”時煊和戴鬱薇也一同並了上去。“好好,都好。大煊新婚快樂啊。”溫荷笑吟吟的道,左右看了看, “譽譽呢?”顧嚴伸手往後一帶,時譽露了半張臉: “阿姨好,叔叔好。”“怎麽感覺又瘦了?顧嚴沒好好照顧你嗎?”溫荷去牽他。“不是,可能之前沒休息好。”時譽搓了搓臉頰, “顧嚴對我很好,你別罵他。”“他照顧你應該的,照顧不好就該罵。好久不見了,沒想到……”溫荷感慨,沒想到再見就是這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