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一呆就是五天,歸心似箭,無奈調解總是費時費力,迂迴曲折,難以迅速了結。以致於後來為了撮合雙方達成協議,我開始做自己一方的工作。


    林啟正的電話倒是常有,但往往極短,他的忙碌,不是我能設想。而我,從不主動打電話給他,或許是心虛吧,生怕會令他在不適當的場合感到局促。


    走之前的那天下午,雨下得很大,我坐公司的車去法院參加證據質證會。車開在半道上,突然小巷裏躥出一輛自行車,司機緊急刹車,幸好沒有撞上。師傅搖下窗玻璃,對著那人用京腔破口大罵。


    我的手腕因為用力撐住前麵的座椅而抵到生疼,突然間,迴憶起那個暴雨的傍晚,曾經坐在林啟正的車上,遇見同樣的事情。想起了他在雨中混身濕透的樣子,想起了與他共撐一傘的片刻,想起了他當時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了我和他之間,那麽強烈的吸引與抗拒,一時間,思念變得格外炙熱,我耐不住,竟壯著膽撥通了他的電話,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或許,是個驚喜。


    “喂……”他的聲音很清晰,但背景嘈雜,仿佛有人在大聲講話。


    “喂……”我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也隻好迴了一聲。


    “有事嗎?”他的話很官方,完全沒有感情色彩。


    “沒什麽事。”我隻好答。


    “我在開會,待會再和你聯係。”他說。


    “好。”我答。


    他隨即掛斷了電話。我完全能夠想象,他在會議桌前,將電話擺迴在桌上,然後正襟危坐、若無其事的樣子。


    此刻,我望著車玻璃上劃下的雨痕,心情一時低落,不能怪他吧,當然不能怪他。但是當我發現我不是他最重視的那一部分的時候,我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失望。人的心,總是貪得無厭。


    半個小時後,當我坐在法庭上,與對方交換證據時,手機在桌上震動。他打過來了。


    我沒有接,仿佛想告訴他,我也有更重要的事情。


    手機不停地震動,一個,兩個,三個,終於停止。然後,有一條短信發了過來:“sorry,i’m very busy.i’ll call youter.”


    他不會用手機發中文,我曾經為此遺憾,少了一個時尚的傳情方式。但是現在看來,他絕不是可以坐在那裏,帶著笑抱著手機你來我往的人物。


    晚上十點,他的電話又來了。


    我還是接通了電話,畢竟已不是初戀的少女,即使有不滿,也懂得要留個尺度。沒有男人喜歡過於嬌縱的女人。


    “生氣了?”他溫柔地問。


    “沒有,電話調到震動檔,放在包裏沒發現。”我撒謊。


    “那為什麽不打過來呢?”


    “怕你不方便。”我淡淡地說。


    “對不起,你打電話時,我正在聽物流公司的趙總匯報工作。”


    “沒關係,我知道你很忙。”


    “很高興你打電話給我,你從來沒打過,除了那時為了工作的事。”他終於說了這話。


    我笑了一下,有些勉強。


    “對了,趙總說,鄒月想辭職。問我該如何處理。”他說。


    “想辭職?我沒聽她說啊。”我有些驚訝。


    “你問問她,如果另有高就,我可以處理一下。”


    “有熟人就是不一樣。”我感歎道。“想當年,我找你說了多少好話。”


    “你那樣子,可不像來找我說好話的,倒像是來找我打架的。”他笑道。


    “是嗎?我很兇嗎?”


    “是啊,而且後來你在電梯裏說左輝是你前夫,真把我嚇到。”


    “我是個誠實的人。”我有些尷尬。


    “真嫉妒他,比我先遇見你。”他忽然說。


    “會有區別嗎?”


    “當然,如果讓我早幾年認識你,我的安排會完全不同。”


    我默然。這個話題,沒有討論的意義。


    “案子進展如何,該迴來了吧?”他很敏感,馬上改變了話題。


    “明天的飛機。”


    “什麽時候到?”


    “下午四點。”


    “哦……我可能沒有空來接你,到時安排一台車過來。”


    “不要!”我急急地推辭:“不用接!”


    “有人接你嗎?”


    “沒有,我又沒什麽行李,自己找個車就迴來了。”


    “鄒雨,為什麽你總是拒絕我的安排?”


    “我自由慣了,不用別人照顧。”我答,但實際上,我內心所抗拒的,是這種安排背後的所代表的東西,他的權勢,他的財富,那些,不是我應該享受的。而我,又怎能跟他說我真實的想法?


    他仿佛有些無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隻是想討好你,但是看來討好你很難。”


    “現在,你應該不需要討好我了吧?”我有些曖昧地說。


    “不。”他溫柔地迴答:“對你,我永遠都在想該怎麽討好。”


    我笑了,笑得甜到心裏,原有的一絲怨氣早已煙消雲散。這個男人,高高在上,腰纏萬貫,竟能俯下身來對我說出這等謙卑的話,不論是真是假,都已讓我滿足。


    和他纏綿地說了再見以後,我掛記著鄒月的事,打通家裏的電話,沒有接。我又打鄒月的手機。


    響了很久之後,鄒月接通了電話:“姐,你迴來啦?”她的聲音聽起來很亢奮,背景有音樂的聲音。


    “沒有,明天才迴來。這麽晚了,你在哪裏?”


    “我在泡吧,姐夫帶我來的,我還碰見了高哥和他女朋友。”


    “你怎麽跟他們搞在一起,快點迴去。”我聽得皺起了眉頭。


    “好,待會兒就迴去。”


    “聽說你要辭職?搞什麽名堂?”


    “我這邊筆試過關了,姐夫說幫我想辦法過麵試,所以我得辭職啊。”


    “還沒搞成的事,你到處去宣揚什麽?萬一進不去呢?”


    “姐夫說沒問題啊,姐,你怎麽知道我要辭職?”


    “我當然有辦法。”我搪塞道,然後命令她:“你早點迴去,11點到家,到時候我給家裏打電話。”


    “好,對了,姐,高哥的女朋友挺漂亮的,他還說你把他甩了,哈哈哈,你和他什麽時候談戀愛了?”


    “別聽他瞎說,你記得早點迴去,別喝多了酒。”


    “好好好!”鄒月答應著掛斷了電話。


    我無奈地搖搖頭,忽然有些擔心高展旗酒過三巡後說出不該說的話,操起電話想警告他,但再一思量,又放棄了這個打算。我能怎麽說呢?我有什麽立場呢?我不過是個被高展旗捉到的賊,無話可說,隻能聽天由命。


    如果說在林啟正那邊,江心遙是個雷區,在我這邊,鄒月就是個定時炸彈,不知何時便會引爆。我能做的,隻是祈禱這一天晚一點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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