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好不容易才駛過被放學的學生們堵住的路段,轉入了另一條種滿金桂的小路上,夜幕低垂,傅斯舟仿佛能夠看見,奔跑在這條小路上的兩個孤單的身影。


    他放慢了車速,看向路邊那已經在三年前被整修過的警視廳溫江分局。


    迴望過去,傅斯舟幾乎找不到什麽能令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如果說和阮綏音結婚後,他對待阮綏音的種種還可以用他年少的創傷遺留的偏見做個冠冕堂皇的借口,那麽,關於那一夜,迎頭撞上從警察局跑出來的阮綏音時,被阮綏音臉上可怖傷疤嚇得驚叫後退的他實在無法為自己開脫任何。


    而直到今天,道歉已經顯得那麽無必要,阮綏音不屑再計較,隻有他在心裏用這種慚愧折磨了自己一晚又一晚。


    因為是他的狹隘,令到他與阮綏音的初見一麵如此不堪迴首。


    就像某種宿命,他最終還是要與阮綏音重遇,來彌補這一切。


    傅斯舟常常會想,生命中的許多人,或許都是這樣,一早就已經遇見過,但最後與他走到一起的隻有阮綏音,或許是因為非如此不可。


    非如此不可嗎?


    是的,非如此不可。


    如果不是阮綏音,那也不會是任何人。


    車駛離溫江大橋,駛入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穿過高聳入雲的評議院大樓和鋪著阮綏音巨幅海報的商廈,就連一顆顆樺樹都比著長度長的述京是座如此冷漠的城市,而曾經有著共同的抱負隻想用盡全力向上爬的他們如今仿佛已經攜手走上了最高的位置,可安然坐在小小的車廂裏的、小小的他們,某一刻卻又顯得如此的渺小。


    渺小到如果沒有緊緊握著彼此的手,他們早已在過去被輿論和惡意包圍的時候就被衝散、被打碎,變得一無所有,淪為隻是走在路上都要受人指點側目的過街老鼠,就連做一個平凡的普通人都是奢侈。


    他們都花了太多的時間才認清,他們所渴望的從來都不是權利、地位、或是虛浮的追隨。


    隻有在被愛和愛人的時候,傷痕累累的他們才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如此鮮活,心髒仍在跳動。


    夜幕低垂的天空漫上千變萬化的紫羅蘭色,衝日的水星躍出濃重的雲靄,傅斯舟想起去年今日的阮綏音。


    其實傅斯舟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早地察覺,這隻夜鶯拖著一對殘損到不可能再被拚合的羽翼,無法再飛翔的小小軀體將永遠停駐在他的枝頭,並注定要為玫瑰鳴唱至死,那歌聲裏充斥著足以殺死一個人的痛苦和絕望。


    而傅斯舟從沒有為了拯救誰而自我犧牲的偉大誌向。


    隻是在某一刻,凝望著那雙死去的眼睛,他想送給這隻聲嘶力竭卻無人過問的鳥兒一架漂亮的秋千椅。


    然後他們終於可以不用在那無邊的夜色中奔跑。


    因為他們都已經在這一片狼藉的世界裏找到了目的地。完


    【作者有話說】完結了。


    沒什麽好多說的,道歉也顯得沒有意義。我花了太長時間來整理三次的自己,因為我沒有辦法接受用混亂的身體和靈魂來草率書寫他們的人生,但也因為這樣花費了更長太長的時間,辜負了讀者和筆下的人物。


    這篇結束了,我也會暫時退圈,即使還要寫下一篇文也會全文存稿再發出。


    很感謝曾經的喜歡和等待,隻是我不值得。


    我的寶貝永遠幸福。


    “為了醫治我們自身的可悲,比較常見的藥方是愛。因為絕對被愛的人是不可悲的。所有那些缺陷都被愛的神奇目光補救了。”


    米蘭昆德拉《笑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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