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麽。”傅斯舟問。


    阮綏音被他喂了口水才好不容易咽下去一口,語氣黏黏糊糊道:“要…”


    傅斯舟又拿起一塊送到他嘴邊,他卻撇開傅斯舟的手,緊盯著傅斯舟緩慢湊近他頰邊,嘴唇抵著他耳根輕聲說:“我要你……”


    話音未落,傅斯舟紅著眼將他死死按在沙發上,粗糲的手掌摩挲他突出的肋骨,順到腰際帶過一陣細微的顫栗。


    阮綏音能感知到他。被濕冷衣料之下的炙燙抵著,讓原本有些發冷的阮綏音突然有了熱意,一種不具名的渴求像火苗一樣在身體裏四下飛竄、將所到之處都燃起亟待填補的空虛。


    他有些難耐地攥緊傅斯舟的衣襟迎上去,傅斯舟盯著他的目光已經有些發蒙,但仍透漏出隱約的怨氣,怨他蓄意引誘,怨他放蕩挑釁,也怨自己隻是個普通人、太難免俗。


    他一手緊緊攥住阮綏音潮濕的發尾泄力,一手製住了阮綏音緩緩下滑的手。


    “怎麽。”阮綏音輕笑,“你不敢嗎?”


    傅斯舟咬咬牙,垂首時原本該落在他臉頰的吻卻變成了幾乎要刺破他肩頭皮膚的咬痕。


    “我不喜歡別人碰過的東西。”


    阮綏音愣怔住,原本玩味的目光霎時黯淡下去,像收攏尖牙利爪、委屈地折起耳朵的狼,那雙受傷的眼睛凝起一觸即碎的淚光。


    後來傅斯舟想起,才發現那時阮綏音的目光其實與自己讓他不要和徐可陽斤斤計較、與自己誇讚他天生麗質時的目光別無二致。


    但傅斯舟想,那未必就是自己的錯。


    畢竟,阮綏音的痛點實在太多,密密麻麻擠在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上,任憑是誰,都太容易在不經意間戳得他痛徹心扉。


    而此刻,並未意識到這些的傅斯舟隻是短暫地心軟了一瞬間。


    “尤其是……”他甚至又不依不饒地補了一刀,“被很多人碰過的東西。”


    他希望阮綏音能怒不可遏地反駁、辯解,但是沒有。阮綏音隻是噙著眼淚笑笑,隨即撇過頭,鬆開了勾著他脖頸的手,不再纏著他不放。


    傅斯舟也立刻從他身上翻下來,喉嚨有些發幹,傅斯舟背過身,拿起一瓶水灌了幾口,卻壓不住已經燒起來的火。


    甚至直到繼續拍攝時,在旁邊通著電話處理事情的傅斯舟都隻是將目光停留於墨藍夜空中銀閃閃的水星、停留於池旁隨風搖曳的花格貝母、停留於虛空中旋繞飛舞的草絮,也沒再多看一眼水下的阮綏音。


    就像傅斯舟喝過的某種烈酒,它看上去是清澈透明的,香味是淺淡清雅的,但卻味道濃厚、入口刺喉,強烈的擊喉感之後又反出淡淡的澀。


    最令人頭痛的是,在酒桌上幾杯下肚或許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但隻要站起身來走幾步,腦袋就會開始發昏、眼前開始天旋地轉,最後,或許是車輛的搖晃顛簸、或許是電梯上輕微的失重感,總之神經斷線隻需要一瞬間,然後人再也無法思考任何,世界就此陷入一片天昏地暗。


    阮綏音給傅斯舟這樣的感覺,他令傅斯舟暈頭轉向。


    盡管目前還尚且清醒,但傅斯舟不知道哪一個契機就會擊潰自己自己最後一絲理智。


    拍攝順利在晚上十二點結束,離開月沼莊園時,陳帆卻發現外麵蹲守了不少記者,困惑地撓撓頭:“今天的拍攝地點沒有對外透露啊…”


    “今天阿斯蘭德和奧萊諾的幾位王室近臣抵達了述京,要入住到這裏。”傅斯舟說,“記者大概是為這個來的。”


    陳帆點點頭:“阿斯蘭德王室啊…那真是貴客…”


    “在注資之前,他們似乎對主辦信鴿匯演的亞聯盟這邊有一些必須提出的‘建議’。”傅斯舟說。


    說是建議,倒不如說是要求。阿斯蘭德做為如今全世界科技最發達、財力最雄厚的未來之國,的確有高姿態的資本。畢竟光是打經濟戰,他們就能嚇得玫普利那個能令極洲小國聞風喪膽的玫普利帝國連夜撤幹淨駐邊軍隊。


    而眾所周知,這位阿斯蘭德王室近臣不僅與阿斯蘭德的大王子殿下關係匪淺,還是對阮綏音青睞有加、能為他一擲千金的頭號粉絲。早在阮綏音上一輪巡迴演唱會時,他就在阿斯蘭德首府為阮綏音放飛了數千隻機械鷹來昭告自己對阮綏音的鍾愛。


    據評議員江裴知說,這位頭號粉絲對亞聯盟這邊給出的參演人選相當不滿。


    很快,那些蹲守的記者就注意到了從另一頭走來的阮綏音和傅斯舟。


    原本已經等得昏昏欲睡、卻沒想到還能碰上意外收獲的記者們紛紛扛起長槍短炮對準這邊。


    “最近網上關於我們契約結婚的論斷可是不少…”阮綏音開口。


    “所以誰該為此負起責任呢。”傅斯舟淡淡道,“我可沒有什麽汙七八糟的緋聞。”


    “負起責任嗎…?”阮綏音勾唇,“當然,我正有打算呢。”


    傅斯舟有些猶疑地看向他。


    “他們說我們是同一屋簷下分房睡的陌生人、為了利益而逢場作戲、其實根本沒半點感情……”


    諷刺的是,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他們朝夕相對,看上去天作之合,但一切從一開始不過就是一場大戲。


    阮綏音笑得發澀,輕聲在傅斯舟耳畔說:“那我想,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能打破這些謠言的了。”


    傅斯舟不解:“什麽意”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阮綏音突然落到他嘴唇的吻打斷,堵迴了喉嚨口。


    保鏢愣了一下,隨即撇過頭看向別處,而陳帆眼珠子瞪得險些掉地上,遠處的記者堆更是爆出一陣驚唿,密集的快門聲不肯放過關於這個吻的任何一個角度、然後一個瞬間。


    在莊園藍花楹大道的樹影下,阮綏音攀著傅斯舟的肩膀半靠半倚在他身上,迎著無數的鏡頭吻上他,但這個吻卻並不像是為了讓輿論平息而做的表麵功夫。


    他咬住傅斯舟下唇,牽出一陣刺痛後又不容抗拒地將舌尖抵進他唇間,與他交纏不休、難舍難分。


    傅斯舟說他們之間隻需要互惠互利,那他索性頂著這個由頭討那個傅斯舟總不肯給他的吻,就像是持著一張冠冕堂皇的軍令狀,讓傅斯舟無法拒絕、更無法苛責他,隻能在眾目睽睽下被他逼上賊船、同流合汙。


    可是等他討夠了、半張著殷紅的嘴唇氣喘籲籲後撤時,傅斯舟卻突然一把圈住他後腰將他困迴自己懷裏,另一手托住他後腦、垂首再一次吻住他。


    他失措地睜大雙眼,但很快,他便從被動接受轉為了順應迎合這個比剛才還要野蠻許多的深吻。


    傅斯舟知道,他和阮綏音都各懷心思、心存忌憚,但至少在那一刻,他們的欲望都戰勝了恐懼。


    一樹樹繁花奮力抓住那晚風,掙開枝杈投入夜色之中,卷起醉人卻危險的芬芳。


    他們在紛紛揚揚的花葉旋繞中將彼此長久挾製、直到快要失去唿吸,不像愛侶之間的溫軟纏綿,更像兩頭野獸齜牙咧嘴的搏鬥。


    但癡纏總有分離,你死我活的撕咬卻更恆久深刻,因為他們誰也不肯放過彼此。


    直到在愛裏分出個高低。


    【作者有話說】


    【瘦子e.so《我的癮》,作詞:瘦子e.so】


    第60章 連他的一舉一動一笑 我都盡力模仿


    迴到自己在江北的公寓,顧聞景剛剛跨進房門,裴路便一臉焦慮地奔出來:“顧先生…”


    “對不起…我不知道狗仔怎麽會盯著我這種小演員…我一定給您添了很多麻煩…對不起…”


    顧聞景看著他,沉吟片刻:“這兩天你收拾收拾東西,離開這裏吧。”


    “什麽…?”裴路眼睫顫了顫,“我…我知道我給您添麻煩了…我以後一定會多加小心…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趕我走…”


    “你沒做錯什麽。”顧聞景眉眼低垂,一反常態地沒端著那高高在上的架子,“隻是綏音提醒我,我才意識到、也不想再把你當一個替身來對待,那對你…不公平。”


    “可是我不介意…我怎樣都沒關係…可不可以不要趕我走…”裴路伸手拽住顧聞景的衣角,眼淚很快便縱橫滿臉。


    在顧聞景麵前,他極少開口說這麽多的話。


    如果說他那張臉蛋還能勉強說得上和阮綏音有幾分相似,那麽他平平無奇的成年男人嗓音和阮綏音就沒半點可比性了。


    實際上顧聞景從未要求過他什麽,隻是他能相當明確地感知到,顧聞景不喜歡他開口說話。


    冷峻如顧聞景,為數不多對他可以說得上是溫柔的時候,無一例外都是他安靜待著、不發一言的時候,即便在床上也一樣。


    裴路總會強忍著不發出任何聲音,隻努力用肢體去迎合他,甚至有時候他實在無法克製,顧聞景便會伸臂過來捂住他的嘴。


    但今晚,有些話他不得不說。


    “我喜歡您,很喜歡…隻要能留在您身邊照顧您,不論以什麽身份我都願意…”


    顧聞景看著淚流滿麵哀哀乞求的他,許是因為和阮綏音一起生活了太多年,顧聞景自始至終都很清楚,裴路和阮綏音其實一點都不像。


    “我愛他,裴路。”沉吟良久,顧聞景才撇開目光,狠下心開口。


    “這麽多年來我從沒待過他一點好,現在他就在那裏,我沒道理再這樣下去,把本來應該給他的轉移給別人。”


    言下之意,他現在給自己的這些本來就是不配自己得到的。而從今往後,他要把這些通通收迴,還給那個一直以來被虧待的原主。


    “可是他已經結婚了……”裴路哽咽道,“有人在他身邊、也有很多很多人愛著他,而我隻有您啊…他已經有那麽多了,就連這一點他也要拿走嗎…??”


    “跟他沒關係,隻是我想把欠他的補償給他。”顧聞景沒有提醒裴路,從一開始他就明明白白說過他們之間僅僅靠金錢維係、任何一方都可以隨時提出結束的關係。


    看他情緒已經激動得口不擇言,顧聞景隻能讓他先冷靜一下,不顧他的阻攔拿起外套轉身打開房門:“我會讓人來把我的東西搬走。”


    “如果你想繼續在這裏住,就隨你吧。”*


    “這離生日還有半個月呢,不少品牌方就把禮物送過來了…”陳帆看了看手裏的清點單子,不禁感歎,“之前那個網紅還發帖吐槽midnight摳門,我看對mercury你挺大方的啊,光送過來這個禮盒都夠我三個月工資了……”


    阮綏音漫不經心掃了一眼,很快又將目光移迴了鏡子裏的自己臉上,似乎並不關心那些價值不菲的禮物。


    他有些出神地抬手,指尖輕輕摩挲著自己唇角,迴味昨晚那個月下的擁吻。


    其實當下他腦袋很混沌,沒喝也像醉了,因此即便現在努力去迴想,也很難再複刻每一個細致的感觸,隻記得幾近窒息的麻木、無力招架的脫力感,他腿有些發軟,被混亂的氣息包圍,甚至忘了那些圍攻的長槍短炮。


    他們隻是同遊到另一個遼闊寂靜的宇宙,隻有亮晶晶的藍色星球在空中放光,隻有小小的一葉孤舟在漆黑深水之上沒方向地輕輕浮遊。樂極忘形。


    有時陳帆也會想,任何人但凡有他這樣的一張臉,恐怕得從早到晚對著鏡子看個夠,也答不出“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美的人”這個問題。


    他臉上的傷痕已經完全消了,但對徐可陽的網暴沒有半分消停,尤其是上期節目播出之後,他那對徐可陽唯恐避之不及的架勢已經號召著無數人把徐可陽架到了刑台上一刀刀淩遲,隻等最後那致命一擊。


    今天他要出席一場影視頒獎典禮。原本這類活動是與他沒多大關係的,但由於他參演的第一部電影很快就要開拍,而執導的導演季幕和合作的演員高澤琛又恰巧在這次頒獎禮中被提名,段奕明便建議他適當來露露臉。


    休息室的門被敲響,陳帆上前去開門,高澤琛站在門外:“綏音,會打擾你嗎?”


    不知為何,徐可陽被網暴之後,從小一起長大,卻因為半道出國而對徐可陽和阮綏音之間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的高澤琛突然覺得阮綏音很陌生。


    總之,他身上不再有小時候那個顧望景的半點影子。盡管他或許什麽都沒做,但看著徐可陽現在那副慘狀,高澤琛還是對阮綏音有了些微忌憚的距離感。


    值得一提的是,高澤琛覺得近來傅斯舟那靈魂時常遊離在外、找都找不迴的狀態也十分堪憂。


    阮綏音很快站起身,麵向他微笑道:“當然不會,有什麽事嗎?”


    “啊…”高澤琛幹笑兩聲,摸摸後腦勺,“其實…是有人托我幫忙,說想和你談談…可以嗎…?”


    說話間,裴路從他身後走出來,垂著頭:“mercury…”


    高澤琛和裴路在上一部電影裏合作過,關係還不錯,裴路開口請他幫這個無傷大雅的小忙,他沒辦法拒絕。


    阮綏音臉上的笑凝滯了一瞬,轉向高澤琛:“當然可以呀,隻是說幾句話而已,不用這麽大費周章請你來說的。”


    “那就好…”高澤琛鬆了口氣,隨即轉身出了房間,“那你們慢慢聊。”


    目送高澤琛走出去,阮綏音很快斂了笑,目光淡淡掠過杵在門邊的裴路,自顧自坐到了一旁有些高的台子上,兩條腿微微懸了空,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著,顯得孩子氣,臉色卻冷冰冰的。


    “有話就快說吧。”他開口,麵兒上卻完全沒有想要聽裴路說話的意思。


    裴路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我知道是你讓他和我分手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夜鶯夜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唐澤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唐澤泉並收藏夜鶯夜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