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要是有人欺負我,你母親會記上好久,總要找機會還迴去。”


    “她那時候總說世上隻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她要連同爸媽那份一起照顧我。”


    應城恩笑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什麽,可被他咽了迴去。


    對他那麽好的姐姐,是他親手推開的,不是一兩句後悔、錯了就能挽迴的。


    而他也不想和鹿小路說那些,好似在借著鹿小路的嘴懺悔一樣。


    應城恩隻笑著,撿了一些他和應悅媛小時候的趣事說。


    剛開始鹿小路並不想聽,可發現應城恩說的都是母親趣事後,鹿小路才來了興致。


    兩人難得和諧共處,一下午的時間,鹿小路和應城恩聊得也算愉快,隻是每隔上一會兒總會有人借著端茶倒水的名義進來晃一圈,像是怕應城恩欺負鹿小路一樣。


    夜色降臨,眾人又一起吃過晚飯,快要走的時候,舅媽磨磨蹭蹭走到鹿小路身旁,小聲說:“鹿小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鹿小路轉頭看舅媽。


    舅媽歎息一聲,低低地說:“我和你舅舅最近一直在掃大街,剛開始我其實挺不情願的,總覺得那種事有失身份,就算我再落魄也不會去做。”


    “可時間長了,我發現很多不一樣的事,原來這個世界還可以用一個角度去看。”


    “貧民有貧民的快樂和生活,他們每天努力,每天充實,也每天都有新的期待。”


    “我和你舅舅算是義工,所以想掃哪條街就去哪條街,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看到了早起的攤販,也看到了披星戴月的攤主們,從他們嘴裏聽到過很多,也懂了很多。”


    “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想讓你同情,我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也挺好,每天都能遇見新朋友,幹活累了的時候就停下來和他們聊聊天,還會遇見善良的小朋友給我們買水喝。”


    舅媽說著,眼底露出笑容,似乎真覺得那是一件開心的事。


    她看著鹿小路,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柔和,“以前我們都被照顧得太好了,白活這麽大年紀,總覺得大姐、姐夫給我們做什麽都是應該的,可現在我們不那麽覺得了。”


    “對大姐、姐夫,我們這輩子都是虧欠的,以我們的能力怕是也幫不到什麽忙,可要是有一天大姐和姐夫需要我們,哪怕是命我們也願意給,可昊羿不一樣。”


    “昊羿是個好孩子,有我們這樣的父母,他卻沒有被我們養歪……當然,養他的也不是我們,而是大姐和姐夫。”


    “所以……鹿小姐,能不能求你幫我和大姐說一聲,把昊羿記在她的名下啊?”舅媽慌亂地搓著手,生怕鹿小路誤會一樣,急忙說:“我和城恩會公開斷絕和昊羿的關係,以後我們就算是死在大街上,也不會過去麻煩昊羿。”


    “我不是說昊羿不想養我們,就是……昊羿還年輕,他是個好孩子,該有更好的前程才對,我們這輩子都已經荒廢了,他不該被我們連累……”


    斷絕關係,隻是不想自己以後拖累昊羿,也不想讓鹿小路覺得她讓昊羿改戶口,是為了莫家的家產。


    鹿小路一直垂眸聽著,安安靜靜地沒表態,等舅媽說完後她才抬眸,道:“你這麽做,問過昊羿哥哥嗎?”


    “他願意過繼到莫家嗎?他的想法是什麽?”


    “啊?”


    舅媽愣了一下,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我……過繼到大姐名下,他就會恢複中級貴族身份,也能迴到莫氏集團工作……”


    “他不像我和應城恩一樣掛名,他很有能力也很努力,能幫姐夫不少忙,以後還能找個貴族老婆,這樣不是很好嗎?”


    “是挺好的,可你問過昊羿的意見嗎?”鹿小路輕輕抬眸,目光平靜地落在舅媽臉上,“你想對昊羿哥哥好,想補償他,最基本的便是尊重他。”


    “不要打著為他好的名義替他決定任何事,你所謂的為他好,他真的願意嗎?”


    鹿小路:“我知道昊羿哥哥有能力,也相信昊羿哥哥的能力,即使他不在莫家,他也能為自己賺到一個貴族身份,他會娶一個他心愛的人,不管那個人是貴族還是貧民,但一定會是他喜歡的。”


    “他的人生該由他自己做主,你若是真的為他好,就尊重他吧。”


    舅媽身體僵住,許久說不出話。


    角落裏,因為不放心父母接連找鹿小路而跟來的昊羿向後退了退,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到般,悄無聲息地離開。


    父母的轉變他看在眼裏,高興的同時也有些許擔憂,不知父母是一時偽裝還是真的變了,可鹿小路的話卻讓昊羿很觸動。


    他那軟軟糯糯的妹妹啊~總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她為他好卻又尊重他,心疼他也相信著他,真是便宜時隙淵了!


    昊羿迴去後,盯著時隙淵的眼神不由帶上些不滿。


    而禮儀周全,沉穩得體的時隙淵被盯得一臉莫名其妙。


    “時間不早了,我們先走了。”


    應城恩和舅媽站在門口,昊羿也應了聲,和他們一同走向門外。


    室內的電話鈴聲卻突兀響起。


    管家緊忙接通電話,片刻後猶豫著走來,“老爺、夫人……祖宅那邊有人來電話,說老夫人病重,恐怕時日無多了,問我們是否迴去看。”


    莫瑞景皺起眉,垂下了眼簾,並未開口。


    應悅媛看了鹿小路一眼,也繃著臉沒開口。


    已經走到門外的應城恩又邁步迴來,先是歉意地看鹿小路一眼,才轉頭看應悅媛、莫瑞景,“大姐、姐夫,去祖宅那邊看看老夫人吧。”


    “不去。”


    莫瑞景搖頭,聲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段時間她隔三差五就讓人打電話,說她身體不好、住不習慣、要不行了,就是想讓我們把她接迴來。”


    “她在農村生活了半輩子,怎麽能住不習慣,不過是假裝的。”


    管家為難地說:“這是鎮上衛生所打來的電話,他們應該不會幫老夫人撒謊……”


    莫瑞景蹙緊眉頭,應悅媛依舊繃著臉不說話。


    鹿小路左右看看,用小手悄悄牽住應悅媛的手,才道:“爸爸,我們迴去看看奶奶吧,都已經這麽久了,也許她知錯了。”


    “知錯?”應悅媛冷聲說:“她能知什麽錯?要是能知錯,當初就不會把你故意弄丟。”


    “我們家又不是養不起兩個女孩子,就算她想給自己老相好養孫女,憑什麽把我女兒丟掉?她能幹出那種事,就別怪我現在心狠!”


    不說更惡毒的話,是應悅媛能做到最大程度的讓步了,還想讓她把莫老夫人接迴來,那是不可能的。


    莫瑞景沉默不語,也沒說要去接莫老夫人,隻是眼底依舊忍不住劃過痛苦。


    鹿小路歎息一聲,輕輕晃著應悅媛的手,“媽媽,爸爸很……”


    “很什麽?”


    應悅媛攥緊了鹿小路手,並不想當著時老爺子、時隙淵和時啟意的麵說這些,可事情擺在這兒,她不說老爺子幾人也會知道。


    這輩子她已經夠忍讓莫老夫人了,絕對不會在這時候再退讓,“當母親的都能那麽心狠,當兒子的有什麽不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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