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區?”陳之慶有些意外,而後接著說道:“顧相提出的這個‘戰區’倒是很新穎。”


    顧言風一愣,說道:“慶帥,不是軍製大改,是要細化嗎?您倒是給個點啊,讓我們心裏打個底。”


    陳之慶輕咳了幾聲,笑道:“你可是咱們大宣的宰相,這麽沉不住氣?陛下召各位前來就是想和大家一起聊聊怎麽更好的管理軍隊,平衡地方和軍隊的關係。”


    大家都無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顧言風的新詞讓人模棱兩可,大致能明白是什麽意思,但具體的還真不敢妄加揣測,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陳之慶的目光轉向了顧言風。


    正在尷尬的時候,內閣新晉學士方克明從外麵抱來一大堆地圖小心翼翼的進來,這是言瀾的人,言瀾皺起眉頭斥責道:“方克明!在陛下書坊怎可如此冒失!”


    方克明倒也不怕,一副麵孔很是果毅老成,不失禮節的說道:“方克明見過各位大人,言公,是陛下召我將近二十年的山河地理圖整理好送過來的。”


    麵對這樣一幫大佬毫不畏懼的青年官員在大宣並不多,讓言瀾擔憂這不多的人中內閣就有兩位,一個是麵前的方克明,另一個就是今日當值的內閣行走袁懷英,這兩人不負他們的姓氏,方克明為人方正持重,做事果斷決絕,而袁懷英則是為人圓潤有謀,做事鬆弛有度,言瀾入主內閣以後對此二人頗為仰仗,曾與蒙琰酒後評價二人為“袁謀方斷。”


    “言公不必如此苛求部下,既然是陛下有召,讓他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陳之慶很欣賞方克明,笑嗬嗬的圓場道。


    陳之慶發話了,言瀾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給了方克明一個眼色就算了。


    過了好一會兒,蒙琰才一邊擦著手一邊不好意思的說道:“小丫頭脾氣不小,尿了我一身,不好意思了各位。”


    眾人都想笑,但都憋著了,堂堂一方霸主竟然被一個繈褓中的嬰兒給收拾了,著實好笑。


    顧言風作為始作俑者的舅舅,老懷安慰的笑道:“陛下偏愛小公主乃是慈父也,當為我大宣的楷模。”


    眾人先是一愣,而後不得不對顧言風豎起大拇指,這馬屁拍的,怪不得人家是大宣第一相。


    一通馬屁之後,蒙琰製止了這種行為,因為他聽出來這幫人雖是好詞一籮筐,實際上則是在嘲笑他,說道:“克明,給每個大人一份,讓他們看看,你去讓內衛府的人通知膳房準備吃食,今天不會太早結束,晚些閉衙以後和懷英一起過來旁聽,這筆費用·····”蒙琰眼珠子轉了一下,不懷好意的笑了,接著說道:“這筆費用記在你們內閣上,商侯記賬。


    塗山胤元聽到後立即堆滿了笑臉衝著一臉黑的言瀾拱手,“那便多謝言公了。”


    言瀾黑著臉衝著方克明說道:“都是一把年紀的,克明,讓膳房準備些上好的吃食,別草率了,到時候人家以為咱們內閣摳門。”


    這個小插曲讓大家本來有些局促的心情緩解了不少,方克明也不笑,隻是一拱手就出去了。


    蒙琰笑道:“你們先看著,朕說兩句,咱們大宣安定草原,海青城現在也歸屬了,不能打完仗就不管了,民生、軍事、商業等等都需要盡快發展,海青城是通往西域的要道,緩解了我們行商的壓力,同時也給大陵帶來了壓力,但是我們也有麻煩,各族之間的習俗問題等等都需要盡快解決,朕覺得是時候調整一下政務、軍務的局麵,剛才朕聽到顧相說了一個‘戰區’,不錯,朕也有幾個‘新詞’你們聽聽,‘省’、‘職權’、‘代表’、‘常務’。”


    一係列的新詞讓所有人都有些發懵,包括一向能熟知蒙琰心思的顧言風和陳之慶,都在緊鎖眉頭思索著這些新詞的內涵,首先能確定的是陛下要確立一套完整的行政和軍事製度,談不上是新政,但也是一次不小的改變。


    最為迷茫的就是達奚謙弼、骨斯蠻和高碩延熹,他們連大宣現行的製度都還不是很熟悉,現在又來了這些新詞,實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大家誰也沒說話,不管明不明白都先看看陛下給他們準備的山河地理圖、各地風貌以及各地矛盾的文書。


    蒙琰也不著急,自顧自的端著茶水品著,堂下一片安靜,直到夕陽西下的時候顧言風才率先開口說道:“陛下,臣以為這些‘新詞’可行,自古以來權力都是歸屬於上層,陛下早年間就設置民情院,‘職權’一詞應源於此處。”


    不愧是大宣第一相,小半天的功夫就大致理解了其中的含義,蒙琰笑了,文官之首能理解其中含義並且還表示支持,事情就好辦了。


    “顧相甚合朕意,我朝官製冗亂,這不是說我們不盡心,而是多年來一直對外征戰不得以而設置的,現在是時候有些改變了,讓大家各歸各路,職權明確勢在必行了。”蒙琰趁熱打鐵的說道,先把調子定下來,讓這些大佬們順著調子商討。


    “陛下,戰區實則就是我朝現行的大將軍以及帥府的整合,我朝一直很難明確地方與軍方的關係,這個事兒確實要革新了,您說呢,達奚大都督?”陳之慶明白蒙琰的意思,順著皇帝意思總是沒錯的。


    達奚謙弼被點名了,一下子有些緊張,趕緊迴應道:“慶帥言之有理,現如今各帥府和各大將軍府的確在調兵、征兵以及糧草上混亂不清。”


    話題打開了,事情就可以好好聊了,一直到天黑,大家還在爭論不休,隻不過這是一場良性的爭論,方克明和袁懷英來送飯的時候都嚇到了,言公和顧相爭得麵紅耳赤,這二人是文官中的表率,這樣的情景還是第一次見到。


    蒙琰看到二人送飯進來,笑嗬嗬的製止道:“諸位,我們先吃飯,事情也不是一天能定下來的,總是要一個過程的。”


    皇帝發話了,那就吃飯了,但是吃飯的時候也沒能停止不休的爭論,譬如言瀾與顧言風爭論的重點就是若在地方設置“省”,那麽這個一省之長是否有特權處置的權力,同時這一省之長是否要在軍中掛職等等;陳之慶與與幾位軍方的人在討論戰區的設置是否要與地方相對應;而朝群與塗山胤元的聊得則是該如何提升後勤商業的地位。


    原本計劃是這半天先有個大概的綱領,讓蒙琰意想不到的是這些臣子的們的心情和做事的態度,一臉三天在皇帝的書坊內進行討論,搞得各府的家眷都以為他們出什麽事情,都求到顧清風那裏了,顧清風隻來一趟就走了,國家大事還不是她能參與決策的,她的任務是安撫好各府的家眷們。


    蒙琰有些後悔了,一臉三天的處理政務和調解大佬們的爭論,太累了,簡直比上戰場還要累。


    三天以後,蒙琰看著桌案上堆著一摞新鮮出爐的文書頭都大了,這些大佬們好不容易打發了,卻給皇帝留下了一天一夜也看不完的文書,蒙琰還不好苛責他們,他們離開之後都得按照議定的結果向各地通報,各有各的事情,算起來蒙琰已經算是輕鬆的了,隻是需要整合出一份完整的方案就行了,就在蒙琰煩悶的時候,看到在外麵忙碌的袁懷英和方克明,笑了。


    “懷英,克明,你們兩個把這些東西拿走,十天內整理調整出完整的方案,有不解之處可以和各司的人主官溝通。”


    兩個年輕的官員以為陛下是要曆練他們,哪裏能想到陛下純粹是不想弄,兩人感激不盡,一人抱著一摞東西匆匆離開,二人走後,蒙琰仰天長歎,“這些個鬼,一把年紀,哪裏這麽好的精力!”


    蒙琰說完之後就閉上眼睛躺著了,以往這個時候顧清風就會出現為他按摩,但這次等了許久都沒出現,蒙琰緩緩起身,隻見安粲站在殿外,問道:“安粲,皇後呢?”


    “稟陛下,娘娘一早就出宮了,至今未歸。”


    蒙琰一臉意外,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讓顧清風能夠出去一天還不能解決,問道:“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陛下,英帥與澄侯在家中大鬧,澄侯非拉著英帥去內院合離,青羊書院本院中有一學子與女院的女公子有了私情,女子父母大鬧書院。”


    蒙琰聽完後立即臉色陰沉,多年的引導還是不夠,也沒辦法,皇家雖說做了表率,但是百姓們還是難以接受,周策也好,霍幼疾也好雖說都是出身平民,但畢竟有爵位傍身,說白了在表麵上還是政治聯姻。


    “既然皇後去了,我們就不用管了,讓言闕過去護衛著。”蒙琰不打算過去,這婚嫁之事畢竟是皇後的事情,自己插手不方便也不合理。


    “陛下,娘娘一早就點了言闕隨行,安全沒有問題。”


    蒙琰愕然,說道:“哦,那就行,太子他們在做什麽?”


    “陛下,太子攜雍王、蜀王殿下去慰問雪狼軍了,臣派了五百內衛隨行。”安粲依舊是麵無波瀾。


    雖說很多事情發生,但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在盡心盡力處理,蒙琰很滿意,突然想起什麽,問道:“安粲,你們安家也算是咱們大宣的豪門,你且跟我說說你們家中的迎來嫁娶的事情是怎麽安排的,別緊張,咱們就是聊聊。”隨即自己坐在階梯上,也讓安粲坐在旁邊。


    安粲先是一愣,而後也緩緩坐下,對於蒙琰的要求他從來都是不折不扣的完成,當然也是有問必答。


    “陛下,臣兄弟二人家中適齡男丁、女子僅兄長家的大丫頭,陛下曾在太和元年下旨,要求大宣百姓男過十八,女過十六才可談婚論嫁,家裏的大丫頭今年十七,嫂嫂為她尋了一家,不過這孩子卻有相中的,兄長倒是攔下了嫂嫂,但是對丫頭看中的武院男子也沒有同意。”安粲一字一句的說著,毫不保留,毫無隱瞞。


    “你怎麽想,我記得你家裏也有個丫頭。”蒙琰笑著問道。


    “臣覺得隻要她願意,這男子人品尚可,臣不想過多阻攔,但是我家丫頭的舅父,也就是朝大將軍卻是不同意,賤內也是和我鬧了許久。”提到家務事也是頭疼。


    “唉,你在我身邊多年,家裏還是如此,咱們這個男女婚嫁看似小事,實則任重道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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