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日子飛快過去。


    有時,他神念清醒時會聽見一些聲音。


    “姐,你說表哥會永遠這麽躺下去嗎?”


    “不管多久,我們深受表姑父大恩,開這鋪子的錢,就是表姑父出的,父親常說,人要飲水思源,知恩圖報的。”


    “這都是表姑母給我們的,表姑父才不管這等小事。”


    “那也都是表故父的錢財,要知恩。”


    “我知道,我這不是怕你太累嘛,客棧事忙,我最近等著鎮妖司的考核,沒有什麽事,就由我來照顧表哥吧。”


    “不用了,你五大三粗的,況且鎮妖司收‘道童’,要考校武藝的,你有時間去打些野味來,我去找藥堂的張大夫,用這些東西配幾味強身的藥,給你還有‘秀哥兒’喝,說不定對身體好,醒的快。”


    “我現在這身體,考個道童,不過手到擒來?莫擔心,都給表哥吧。”


    大乾之世,男子地位較尊,女子稱唿同輩非至親時,女方年歲若不超過男方六歲,經常稱弟為兄。


    這女子,剛剛進入二九之年,隻大孫秀三歲。


    而女子的弟弟則小孫秀月餘。


    “表哥運氣真差,碰上這麽一個惡徒,不但占了孫家家業,還引賊入府,直接上孫府找事。”


    “威弟,這件事,官府跟鎮妖司已經定案了?”


    “是啊,我剛剛才知,你也知我師父是廣安縣的鎮妖總捕,他老人家跟我透露,有個邪修為害臨近州府,名曰‘百屍老人’,四處於亂葬崗找尋屍體,煉人皮屍等邪物。


    事發當天,正巧有位‘外地山神’應劫,那孫府不是位於半山嗎,應該是山神引發天雷,那雷法要落時,發現有股妖邪之氣,雷法朗朗,專辟諸邪,就轉劈孫府,順便把那妖道給收了。


    聽說鎮妖司捕快到場時,滿屋鬼氣,而沿著路上的屍氣追趕,最後又在數十裏外的‘定安縣’地界亂葬崗,發現還沒有完全魔化的人麵屍,問清是孫家的奴仆,使用道刑之後,他們便交代遇到百屍老人的經過。


    這才讓整件案子水落石出,但福無雙至,雖然表哥活下來,卻也可惜。”


    此時廣安縣眾人都以為這天雷乃該名山神所引,卻不知這位“山神”本來好好的安穩突破,卻因孫秀引了這雷,差點被餘雷所傷,躲藏起來療傷……


    “你這話說的,練氣士苦苦修行,為的什麽?長生二字爾,對凡人來說,還有什麽高的過命元的?能活著就是天大的運氣。”


    “姐,你不懂,我師父說,鎮妖司的人為了怕表哥被魔氣入體,還找來開光境的高手去看。確定表哥身上沒有魔氣才安心放他走,同時也發現,表哥身上已經被妖人所害,全身的骨頭都受震,連丹田都破了。


    將來就是醒了,也無法修道,我師父很少誇人的,但卻說,表哥能在妖道跟天雷入體下,依然活命,顯然是極具天賦的道骨才有可能,你知道嗎,根骨九品,分成……”


    柴玉對這些沒興趣,隨口應著。


    兩人又說了些話,接著離開房間,小心合上房門。


    這一次兩人的對話,孫秀神念清醒聽著。


    自己雖於禁房停了八年,但剛開始的兩年,還是有幾個母親一方的親屬來照看的。


    這聲音跟話中內容讓孫秀明白兩人身份。


    少年名為柴威,女子則叫柴玉。


    曾來孫府求見,是父親剛走的那年,孫家當時還有忠仆在,曾經引入他們拜見。


    可孫秀當時一心苦練,以求突破,兩耳不問外事,沒有在意,加上護法神在,他們也不可能闖入。


    柴玉跟其父母前後來過三次。


    直至孫家被孫忠把持後,他們才無法前來,但每逢過節,都會送來一些瓜果禮品,不過這些東西,孫秀一次都沒吃過,一來他因為餓死鬼伴身之故,喉小胃大難以下咽,二來全被孫忠拿去吃喝下酒。


    孫秀聽見柴威說自己道骨受損,將來好了,無緣修道?


    他並沒失落悲傷,反而內心暗喜。


    “如此正好,連鎮妖司都看不清楚我體內變化,我可安心練劍。”


    事有大悲大喜,人有大起大落。


    孫秀修為從飛天境降到全失,這是身體的自主保護,因無法分辨哪些有益,哪些不妥,便選擇元氣全化,但這也形成一個圓滿。


    此一變化,讓他的根骨重新淬煉,破損的丹田,會隨著時間修補迴來。


    以前吐納元氣,是一般練氣士的四倍速度。


    以後再練,將會達到六倍之多。


    孫秀有自信,這種速度,哪怕自己不入宗門或者鎮妖司,憑著父親留下的劍經跟道法,不出十年,自己將名動九州。


    “父親房中留下的道術見聞,天廷有仙人,冥府有閻羅,長安有天子,交州有奇山,將來我都要會一會。”


    來此神怪之世,得有機緣,又被鎖困房中八年,生死無法自控。


    種種因素下,孫秀慢慢生出一股立於世間之顛,掌控山河風月的野心來……


    躺床一年後,孫秀的身體逐漸恢複控製。


    大乾永康五十九年的某個清晨,十六歲的孫秀神念充沛,即將蘇醒。


    這一天早晨,陽光透入,三月的天,散發暖意。


    入房的柴玉讓人打通屋頂,采光納氣。


    並不時讓人焚藥香,希望能讓孫秀早點蘇醒。


    這一年的照顧,孫秀點滴在心頭,心中起願。


    以恩報恩,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是他的本心。


    自己受孫家之恩,跟孫家有親的人,又對自己如此好,那就是自己的親人,定拂其周全。


    “秀哥兒,這是我讓大夫給你配置的湯藥。”


    臥房之中,柴玉把孫秀的身體慢慢扶起。


    柴玉小心喂食粥水,並分享最近發生的家事。


    “威弟現在已經是道童了,是名正言實的縣捕,最近還被派去緝拿妖鬼,所以沒來看你……秀哥兒,你一定會醒的,千萬別放棄,當年,表姑父救了我們一家,讓母親多活五年,出錢給父親開了這間客棧。


    還畫了張道符,讓從小就碰鬼魅的威弟,無病無災,總算長至成人。


    父母都走了,以後威弟也會娶親,那時,如果你還不醒,我也願照顧你一輩子……”


    柴家雙親,都是老實人,臨老前也交待一對子女,若將來能報恩,定要去幹。


    柴玉床前真情流露,孫秀記住心中。


    這一年,孫秀躺在床上,柴玉每天都來照看。


    每過十幾日,還會請來一位大夫出診。


    隨著孫秀神念越來越強,經常聽見店中夥計說,東主賺的銀兩,都花在病秧子身上。


    從客棧來迴的人聲中,也聽到許多關於柴玉的事,是個賢惠的好女子,他心中如是想。


    等自己傷好,就保柴家姐弟一場榮華富貴足以,若想修練,也可以提點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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