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才把這人丟出房間,現在怎麽半個人影都不見了?


    高琳於是再次“恰到好處”地開口了:“小遇你在找宴禮嗎?他去花園找你季叔叔了。不過不知道咋了,剛才我遇到他的時候看他眼睛紅紅的,好想誰委屈他了似的……哎,小遇你跑慢點!”


    雖然明知道這些話高阿姨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但沈遇覺得,衝著早上這頓營養餐,他至少也得對季宴禮好好答謝一番。


    季宴禮的確如同高琳所說,正在花園裏湊在季屏而身邊,幫他爹拎著水壺澆花,一麵還聽著他爹不停地碎碎念。


    “多了多了……這邊少了……你再過來點。”


    季宴禮一臉麻木地聽從著父親的指揮,穿梭在不同顏色的花叢中四處行走,一會蹲下拔草,一會彎腰澆花。


    如今天氣尚好,雖然比不上春季百花爭豔,但秋日花顏也不輸分毫,再加上護花者的悉心照料,朵朵都開得嬌豔,被一簇微風拂過,乍一看像是在就這秋風伴舞似的。


    沈遇就是這時候來的。


    秋日的陽光日照正好,不冷不熱的天氣裏,季宴禮身著一身修身襯衫,大抵是活動累了,最上方的那顆扣子被它的主人解開,正鬆鬆垮垮地搭在微微露出的鎖骨上,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藝術美感。


    瞧見沈遇朝著這邊方向跑來了,季宴禮還遠遠地衝他咧開了八顆牙齒的純真笑容,雖然看起來憨唿唿的,但架不住那張俊朗的麵孔殺傷力太強,所以用人話來說便是季狗雖然愚蠢,但卻實在美麗。


    尤其是現在被群花簇擁在其中的狀態,簡直是自花田孕育而生的


    “笑什麽笑,趕緊把老子花撒開!”


    季屏而一記巴掌,毫不客氣的拍在了季宴禮的脊背上。


    “……”


    季宴禮好不容易耍心機湊齊了天時地利人和三要素,這氛圍感才剛剛搭起來不到幾秒鍾,瞬間隨著親爹這一巴掌灰飛煙滅。


    沈遇看著不遠處那花叢中被季屏而趕出來的季宴禮,感覺自己像是看到了一隻在花田裏撒丫子瘋跑,隨後被主人製裁的傻狗子。


    活脫脫一個自花田孕育而生的大傻春。


    沈遇瞬間停止了感動,連帶著停下了走向季宴禮的步伐。


    等到季宴禮好不容易從群花中鑽了出來,來到了沈遇麵前。


    沈遇冷眼瞅著他站上了花瓣的袖口,高抬貴手,幫他拍去身上沾染的灰塵。


    “我剛聽高阿姨說了。”沈遇開口,語氣肉眼可見地別扭,“……謝謝你的早餐。”


    季宴禮聞言,莞爾一笑:“你要是覺得好吃的話,明天後天大後天我都給你做!”


    沈遇呸呸呸三聲:“你樂意做,我可不樂意吃。”


    再說了,昨天隻是意外情況,他可沒有要賴在季家的打算,等今天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就該迴自己家了。


    聽到他的想法,季宴禮先是一怔,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垂眸低低“哦”了聲。


    沈遇聽出他情緒不太對,伸手強行掰過季宴禮的腦袋,在對上那雙確如高琳所說雙目通紅的眼眸後,有一時間的失語。


    ……難道他剛才真的對季宴禮太兇了?都到把人罵哭這種程度了?


    季宴禮低頭,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


    都是他媽出的餿主意,非要讓他切什麽洋蔥,眼睛被熏得現在還沒緩過來。


    糟糕,眼淚好像又要滑下來了。


    季宴禮伸手剛要擦去被逼出的生理性淚水,就感覺到有塊綿綿的東西貼上了他的眼角。


    隨後就聽到沈遇有幾分僵硬的聲線響起:“不、不就是不小心兇了你一下嘛,你至於哭到現在?”


    季宴禮愣愣低頭,就見沈遇踮起腳尖,別扭的撇過臉去,手上捏著的那張紙巾被疊成了四方形,貼在他的眼角。


    “拿著,自己擦去,施舍給你的。”


    感覺到季宴禮的手掌貼上紙巾的一瞬間,沈遇鬆開了壓著紙巾的指尖。隻是剛把手收迴來,就聽到這人發出了一聲歎息。


    怎麽,他都這麽屈尊降貴道歉了,這人還想不依不饒?


    沈遇蹙眉緊接著就聽到季宴禮伸手握住了他的指尖,壓低了嗓音:“謝謝小遇,你對我真好。”


    沈遇:“……嘖。”


    自從季宴禮腦子瓦特以後,就一直對他言聽計從千依百順的。習慣了以前做什麽事情都要和季宴禮嗆兩聲的沈遇還是沒能完全適應季宴禮現在的畫風,總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


    更何況有了季宴禮溫良賢淑的對比,沈遇時不時總覺得自己好像個惡貫滿盈、欺負良家善男的霸王。


    “好了,既然沒事了,那我就先迴你幹什麽?!”


    沈遇低頭,死魚眼盯著季宴禮毫不猶豫伸出手捉住自己的那隻大手,險些破音。


    季宴禮小心翼翼地把剛才擦眼淚的紙巾塞迴口袋,眼眶的紅意仍舊沒有消退的意思,一雙狗狗眼當中寫滿了真誠,好像一隻即將要被主人拋棄的狗子:“我,我要和你一起迴去。”


    沈遇:“迴去就迴去,說話就說話,沒事總動手動腳做什麽?”


    季宴禮低頭,垂落的劉海蓋住了不停流轉的眼波:“我害怕。”


    沈遇隻覺得自己太陽穴生疼。


    “這是在你自己家,你有什麽好怕的。”


    是怕會憑空消失,還是怕這花園太大,會在花園裏迷了路不成?


    季宴禮語氣堅定,伸手指向不遠處正看著他們拉拉扯扯,一臉生無可戀的季屏而:“怕我爸打我。我剛才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幾朵花。”


    沈遇:“……”


    季宴禮還在補充:“那好像是他最喜歡的品種。”


    沈遇:“…………”


    季宴禮甚至還在不停輸出:“他現在看上去好像一隻失去夢想,被掛上晾曬台的鹹魚幹。”


    沈遇:“………………”


    既然你知道,為什麽不早說?!


    沈遇默默地側過臉,試圖避開季叔叔抓共犯的淩厲眼神。


    季家根正苗紅,夫妻倆良善一生,生出季宴禮這麽個丟人玩意,真是家門不幸啊。


    第26章


    最後進家門之前,季宴禮還是沒能逃過親爹的一頓怒斥。


    臨走之前,季宴禮還賊心不死的當著親爹的麵折了隻盛放的繡球遞給沈遇,險些把親爹氣到去見他親爺爺。


    就這麽無辜被牽連坐實了“幫兇”身份的沈遇:“……”


    孝啊,簡直是太父慈子孝了。


    無論如何,花是已經被折下了,為了讓季叔的高血壓死得其所,沈遇珍重的收好了那隻開得紅火的繡球花,並且在季宴禮預備著再次幹壞事的時候,擒拿住了他的狗爪子,又是好一頓連拖帶拽的把人弄迴別墅正廳。


    這一通操作下來,使得本就生著病身體機能尚未完全康複的沈遇更加氣喘籲籲的。


    兩人剛一迴來坐下,沙發都還沒坐熱乎,季宴禮便接到了來自經紀人的電話。


    沈遇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麽,也沒興趣了解,隻是冷不丁的從季宴禮嘴裏聽到“萱宇”“劇本”這些關鍵詞,抿了抿唇,還是沒抵得住誘惑,偷偷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


    季宴禮掛斷電話後重新坐迴到沈遇身邊,貼心地接過沈遇手中的血橙,仔仔細細地幫他剝開表皮,將果肉一瓣瓣剝出後,伸手投喂到癱軟在沙發上的沈遇唇邊。


    沈遇也沒跟他客氣,反正都是季宴禮他自己自願的,他也沒逼迫他,張嘴便咬了下去。


    和季宴禮這個狗東西不同,他吃東西可是很有禮貌的,咬人手指頭這種事情,沈遇根本幹不出來:)


    “你打算這段時間接新的劇本?”


    把嘴裏的果肉咽下去後,沈遇木著臉,一手撐著下巴,抬腳踢了踢身旁人的小腿肚。


    季宴禮一點也沒被冒犯到的樣子,還反客為主,穩穩當當地接住了沈遇的腳踝,二話不說幫他揉捏起來:“嗯,經紀人前兩天給我發了個新本子,題材挺新穎。”


    沈遇自己掰開一瓣果肉,又嚼吧嚼吧了兩下:“哦。”


    他應了聲,本以為季宴禮會像這兩天抽風那樣繼續主動撲上來與自己喋喋不休,但沒想到他住了嘴,季宴禮也沒有任何開口的意思。


    這下子,險些被憋壞的成了沈遇。


    他皺著臉糾結許久,終於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剛才好像還聽到你提到了萱宇。”


    季宴禮手上動作不停,繼續按摩著沈遇的腳踝,幫他放鬆著,像是早就猜到了他會這麽問,沒有半點猶豫:“嗯,和那邊的解約官司過段時間就要開庭了,還有……”


    他說到這裏,皺起眉頭,像是意識到自己差點說出什麽不該透露的秘密,連忙刹車。


    沈遇注意到了這一秒鍾微妙的細節,縮迴自己的左腳,一個起坐……因為身體現在還處於虛弱階段,所以下一秒他便又仰臥了迴去。


    “……”沈遇眨了眨眼,決定無視剛才的翻車現場,抬眸便瞧見季宴禮嘴角上揚了一個可疑的弧度,像是在偷偷笑話他。


    這怎麽能忍。沈遇當即又朝著季宴禮懷裏踹了一腳,氣場全開的兇他:“快說,還有什麽?”


    季宴禮結結實實受了那一腳其實並不怎麽疼,對他來說沈遇的力氣本就不大,現在生了病的更是減少了攻擊力。看著沈遇擰眉申斥,倒不如說更像是一隻炸了毛的小刺蝟,乍一看兇巴巴的渾身帶刺,實際上輕輕一掀,就能看到其柔軟的肚皮。


    季宴禮給正揣在懷裏做馬殺雞的腳踝按摩的動作更加賣力了。


    他輕咳一聲,試圖借此掩蓋自己蔓延到唇邊更加明顯的笑意。


    “沒什麽,隻不過是找了點由頭給他們添了些不痛快而已。”


    沈遇拖著長音哦了一聲,有些失落。


    還以為能打聽到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他朝著另一側翻了個身沒有翻身成功。


    翻身未遂的沈遇隻得重新轉迴來,看著仍舊拽著自己雙腳不鬆手的季宴禮,臉上布滿了黑線:“把你爪子撒開!”


    雖然有些遺憾,但生了氣的老婆更難哄,季宴禮隻得作罷,聽話地鬆開了自己罪惡的雙手。


    福利時間到此結束。


    看著臉上寫滿了遺憾的季宴禮,沈遇隻覺得自己頭皮一陣發麻。


    他本來是想好好羞辱一番季宴禮,怎麽現在看起來,他還給這人罵爽了呢?


    沈遇越想越不對勁。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和季宴禮單獨呆在同一片空間同屏出現了,否則一定會被季宴禮傳染了腦子不好使的毛病。


    可惜季宴禮就像在他腦子裏裝了腦電波發射器似的,他在起身前一秒牽住了他的手,隨後不知死活地又靠近了些。


    沈遇的眉頭皺的像是能夠夾死一隻蒼蠅似的:“幹什麽?”


    說話就說話,沒事湊那麽近幹什麽?


    季宴禮這一靠近,沈遇又聞到了從他身上傳出的淡淡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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