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


    周家兩兄弟搬來了凳子,孫裏正、何秀才、李掌櫃三人紛紛落座。


    坐下後,孫裏正開口詢問道:“有財,你們家這是不打算要胖喵兒了?”


    有財,原名周有財。


    也就是周家老爺子。


    他聽了問話連連搖頭:“沒有!沒有的事!”


    “我們咋可能不要胖喵兒,我一直把她當成親孫女!”


    周老爺子的目光瞥過周老太太,隱隱有些埋怨。


    一家人好好的,他也不想讓這老太婆起幺蛾子。


    奈何周老太太性格強勢,他做不了主,隻能聽之任之。


    這會兒聽了孫裏正的問話,周老爺子心忽悠的顫了顫。


    磕磕絆絆的解釋道:“家裏想讓胖喵兒給四郎做童養媳,胖喵兒不同意,她奶說了她兩句,倆人話趕話,就、就……”


    “是誤會!是誤會!”周老爺子擦了一把汗。


    把事情的經過,敘述了一遍,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孫裏正的臉色。


    孫裏正是一村之長,村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歸他管,他發起火來,周老爺子也打怵。


    可是聽了他的解釋後,孫裏正的臉色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的晦暗。


    他手指下意識的敲擊著桌麵。


    沉聲道:“這哪裏是誤會!”


    “你們是在逼迫胖喵兒啊!”孫裏正歎氣,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胖喵兒要離開周家。


    因為周家根本沒有給她選擇的餘地。


    可話又說迴來,給周家做童養媳也沒什麽不好。


    知根知底!又有周老三在,胖喵兒也受不了委屈。


    奈何胖喵兒不願意。


    “小胖喵兒,你真的想清楚了,要拿迴地契離開周家?”考慮到胖喵兒的年紀,和以後的生活,孫裏正轉過頭,再三確認。


    “是!”


    擲地有聲的童音響徹在屋內,果斷又決絕,打消了孫裏正最後一絲疑慮。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就不勸了。以後的路,自己好自為之吧!”孫裏正搖了搖頭。


    多年前,鄭成義幫過他一個忙。


    這會兒他出現在這裏,給胖喵兒撐腰做主。


    權當是還她父親的人情。


    想通了這一層,孫裏正斟酌著道:“有財,我記得村子邊上那五畝地,還在鄭家名下。既然是這樣,你們就把它還給胖喵兒吧。”


    “畢竟是人家親爹,留下來的東西。”孫裏正好言好語的商量著。


    哪知周老太太根本不給他這個麵子,當即反對:“不行!絕對不行!這地不能給她。”


    “我們老周家養她這麽多年,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樣不需要銀子,收她五畝地,便宜她了!”周老太太臉色吧嗒落了下來,直接迴嗆。


    若是平時,她礙於孫裏正的威嚴不敢多說,這會兒涉及到自家利益,也就顧不上那麽多了。


    “小白眼狼,養不熟,連半點感恩之心都沒有!想讓我周家白白養她,門都沒有。”


    周老太太越說越覺得有理,腰板也不自覺的跟著挺直,仿佛站在道德製高點上。


    “咳咳!”


    一旁的李掌櫃聽了他們的對話,清了清嗓子插話道:“周家嬸子,話不能這麽說。”


    “誠然,胖喵兒這兩年的吃穿用度,確實是周家出的銀子,可同樣,五畝地的產出也一直歸周家所有,兩兩相抵,如此便扯平了。”


    李掌櫃年紀不大,二十六七歲,穿著藏青色的直綴長褂。


    他個頭不高,身體微微發福,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十分和氣。


    “周家嬸子,您說是不是這個理?”李掌櫃笑了笑。


    他讀過幾年書,精於算數,科舉落榜後,就去鎮上的酒樓做了掌櫃。


    平日裏收些柴火,雞蛋、家禽、野物,野味都是可著大石村的人先來。


    從不壓價,深得村民尊重。


    口碑極佳。


    就連周家也成過他的情。


    這會兒他突然開口幫胖喵兒說話,說的還句句在理。


    弄得周老太太有些啞口無言。


    身子一擰,幹脆胡攪蠻纏起來:“我不管!這五畝地,一直以來都是我家在打理,就得歸我周家所有。”


    “呃!”李掌櫃一噎,搖了搖頭,眼裏透著些許無奈:“嬸子你這麽說,就是不講道理了。”


    “這事鬧到官府,可是要挨板子的。”李掌櫃的目光掃過孫裏正,在得到他的暗示後,立刻出聲恐嚇。


    一旁的何秀才,順勢接話:“根據大齊律例。侵占他人田地,錢財,拒不歸還者,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


    “這、這不至於吧?”果然,話音一落,周老太太慫了。


    小老百姓最怕什麽?


    當然是見官。


    “不至於?”李掌櫃輕笑一聲:“嬸子,你有所不知,三十大板還是輕的。”


    “前著日子我酒樓裏,來了幾個衙役,聽他們聊起,有個村民,佃了鄰居家的兩畝地,一種就是十年。”


    “今年鄰居想把地要迴去,卻因不小心遺失了地契,讓村民起了小心思。”


    “想要賴賬,於是兩家鬧到了縣衙。”


    “縣令大人傳喚了書吏,翻找出當年田地登記在冊的卷宗。”


    “確認田地歸屬後,不但打了那村民三十大板,還處罰銀二兩。”


    “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何苦呢!”李掌櫃的聲音不徐不緩,說的雲淡風輕,好似隻是講一個無意中聽來小故事。


    落在周老太太耳中,卻讓她後怕連連。


    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脖,眼裏透著驚恐,轉過頭求助的拉了拉周老爺子的袖口。


    小聲喚著:“老頭子、老頭子你說句話呀!”


    我能說啥!


    周老爺子默默吐槽一句。


    在周老太太殷切的目光中,他隻好訕訕的開口:“都、都是一家人。自家的事,自家解決,不用驚動官府。”


    “對對對!不用驚動官府,不用驚動官府。”周老太太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一邊連連擺手,說話的速度像機關槍,生怕說完了,會挨板子。


    “哼!”就在這時,胖喵兒秀氣的小鼻子哼了哼,威脅道:“還地!不然我就去報官。”


    “打你板子!”胖喵兒眼睛一瞪,狐假虎威的勁,活靈活現。


    “你!”周老太太語塞。


    她不想挨打,又不想服軟,倆人就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僵持不下。


    過了許久。


    何秀才輕咳一聲:“我倒是有個想法,你們不妨各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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