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慧將那紅裙舉至眼前一看,臉色巨變。


    “你……你這傻小子!什麽東西也敢往家裏帶啊,難怪你哥這麽生氣!”


    如今俞德誌一走,就隻剩他們兩人在家裏。


    空蕩蕩的屋子,泥土砌成的牆壁不斷地有冷風灌入。


    鎢絲燈泡的亮光,在黑夜中顯得那麽微弱。


    石慧看著那條刺目的紅裙,越看越害怕。


    “不行,不行,這個不能留在家裏,要趕緊找個地方燒了才行,要不然那怨鬼跟著迴來報仇怎麽辦?”


    她一邊念叨著,一邊朝灶房走:“哎,怎麽小的這個這麽蠢,明明是同一胎出來的兄弟,怎麽差距這麽大呢,哎……”


    隨即,石慧指揮著俞二從灶房裏拿來柴火,要將那條紅裙燒毀。


    俞二滿臉寫著不願意。


    可石慧不停的在旁罵他,說他窩囊,說他沒用,是個隻知道拖累他哥的廢物。


    俞二委屈的不敢反抗,隻能耷拉著頭,用打火機點燃柴火,然後將那條紅裙丟進火堆中。


    他跟石慧守在一旁,看著那條紅裙被火舌舔舐。


    一點點的燃燒殆盡,最終,變成一捧灰。


    俞二的心裏難受極了,皺著眉頭,眼眶通紅。


    他沒有自己的想法,隻知道聽從媽媽和哥哥的話。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錯了。


    他殺了一個溫柔善良,對他很好的女人。


    火堆熄滅,死寂的灰塵散了一地。


    今晚的折騰讓石慧身體吃不消,很快就迴房休息去了。


    俞二懷著愧疚的心思,將那抹燒盡的灰塵用罐子小心翼翼的裝好。


    然後他拿到屋外,找了塊地方,小心翼翼的將那罐子埋了起來。


    俞二對著小小的土堆,跪了下來,誠誠懇懇的磕了幾個響頭……


    山林間夜風唿嘯,吹動著榕樹的枝幹四下晃動。


    不知是風聲,還是女人的哭聲,在林間迴蕩。


    陰差循著聲響找了過來。


    可他們圍著榕樹轉了好幾圈,都沒能看到一個生魂。


    陰差嘀咕道:“奇了怪了,法器明明有反應,咋見不著魂呢?”


    其中一名陰差舉著手機,打開裏麵的攝像功能,對著榕樹照來照去。


    另一名陰差找了一會兒,也找不到。


    他放棄了,說道:“算了別找了,可能是之前遺留下的怨氣,並非是魂體,今晚任務重,還得趕去接下一個,別耽擱時間了,走吧。”


    隨即,兩名陰差離去。


    他們沒有注意到,榕樹上的那具屍體被人潑了烏雞血,還被貼了黃符的手電照過。


    因此,那具屍體裏的魂魄才無法現身。


    就這樣,白玉錯過了前往陰司投胎的時機。


    她被困在那具屍體裏,每天不停的哭。


    哭累了,就咒罵俞德誌和俞二,不停的想著要去找他們報仇。


    大概是白玉的執念太深,使得她身上的怨氣增強。


    不知過了多久,她竟一下掙脫了肉身,魂魄離體。


    白玉一得了自由,立馬就想去找俞德誌。


    可她試了好幾次,卻發現,自己沒辦法離開榕樹半步。


    那種心中極度怨恨,可又無法反抗的憋悶,讓白玉難受得眼淚直落。


    她又開始整日整夜的哭。


    那會兒白玉雖然已經變成鬼,可她還沒能接受這個事實。


    有一次,她無意中透過地麵的積水,看到自己那張烏青,猶如厲鬼般的臉時。


    白玉被直接被嚇得崩潰。


    她像個瘋子一樣,不停的抓撓自己的臉皮,想把那層可怕的麵容給扒下來。


    她的十指如刀尖般鋒利,扒了一層又一層。


    可每一次,那張臉,又會重新長出來。


    撕下臉皮的劇痛,和生肉重新長出的痛苦,無限輪換。


    直到白玉痛到麻木,痛到失去所有恐懼,她才終於停手。


    她癱坐在榕樹下,身周一圈,已經堆滿了小山般的人皮。


    那個時候,白玉自己也有些想放棄了。


    俞德誌背後的術士太強。


    她一個新生的遊魂太弱小,沒有靈力,什麽都不會。


    別說報仇了,就連陽光都會害怕。


    白日裏的時候,白玉隻敢躲在榕樹的樹蔭下,哪兒都去不了。


    這天,白玉還像往常一樣,抱著雙腿坐在樹下發呆。


    遠遠的,一股符紙香火的氣味飄了過來。


    那股氣味一般是術士身上才有,白玉立馬警惕的站起身,死死盯著前方。


    遠遠的,一個穿著白襯衣的男人,出現在林間小路的盡頭。


    他步伐緩慢,可又十分輕盈。


    眨眼間,就已來到白玉麵前。


    男人傾身湊近白玉,用暗啞勾人的聲音問道:“這位小姐姐,請問是你在哭嗎?”


    “你是誰?”


    白玉微微後仰,防備的盯著他。


    男人眯眼笑著,伸出手,用指節輕輕蹭過白玉的臉龐:“看來就是你了。”


    說完,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榕樹道。


    “我是一名雲遊的術士,前兩天接到一棵榕樹妖的求助,說一個女鬼在它樹下天天哭,吵得它沒法修煉,求我來幫幫它。”


    白玉看著眼前的男人,不像是術士,更像是哪裏來的文藝青年。


    他沒有穿累贅的術士長袍。


    而是穿了一件款式簡單的襯衣,搭配了一條咖色休閑褲。


    淺色的衣服,襯得他的臉白皙通透。


    一根翠綠玉簪挽著墨黑的發絲,盤在腦後。


    渾身氣質猶如謫仙,高高在上不容褻瀆。


    可他偏偏又生了一雙,微微上翹勾人心魄的狐狸眼。


    睫毛輕輕一顫,眯起眼笑的時候,有幾分狡黠。


    破壞了清冷的氣質,多了幾分煙塵之氣。


    白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脫口而出:“你不是人。”


    男人勾唇一笑:“對,我是半人半妖,你可以叫我莫塵。”


    陽光灑下,如金紗落在男人的身上。


    隱隱約約,白玉看到。


    他的頭頂立著一對尖尖的耳朵。


    在他的身後,有一條紫色的毛絨大尾巴,正閑適的晃來晃去。


    原來,眼前的男人是一隻玉麵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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