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六月

    諸位皇子和一眾大臣隨駕巡視蒙古個部落,迴來時,康熙心情極好,直接率眾去了木蘭圍場。

    我及其鬱悶的坐在馬車裏,這一顛就是一個多月,心裏無比想念府上的那張大床。其實這次巡視本不該我來的,我本也不願意來,可惜康熙下了旨,那拉氏又借身體不適為由將我推了出來,可是誰心裏都明白,這八成是胤禛的意思,我也隻能頂著腦袋充大頭了。

    最可惡的是三個月前,康熙召胤禛進宮商議出巡的事,然後又順便提了一下胤禛的子裔問題,現在朝中的這些阿哥們哪個不是孩子老婆一大堆的!可胤禛身邊目前就隻有一個兒子,年氏幾年前生了兩個孩子又都夭折了,而我這不爭氣的肚子,在三年的夫妻努力‘生活下也沒鼓起來。康熙對胤禛的子裔問題十分不滿,所以想給他安幾個侍妾在身邊,嚇的胤禛灰溜溜的跑迴府裏,那幾天一直粘著我造人’,結果半個月下來,還是徒勞無果。這半個月,又白忙活了!

    總結一下經驗,我生不出來,還有年氏和李氏啊!再不計還有個耿氏!雖不願胤禛去碰她們,但如果我再生不出個蛋來,康熙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可真是得不償失啊!於是忍辱負重,在某個黑漆漆的夜晚,硬將胤禛推出房外,攆到李氏那裏去,還故做鎮定的告訴他,要是李氏一天不懷孕,我就一天不和他同房!無奈之下,胤禛隻好搖著頭去李氏那裏過了一夜,第二天聞到他身上沾的和李氏一樣刺鼻的香粉味,心裏如黃河泛濫般的酸楚。服侍他好好沐了個浴,使勁的在他身上擦拭著,想把昨夜李氏碰過地方都蹭掉,結果差點把他的皮給擦下來。

    一個月後,正當我們準備路上所需的物品時,李氏突然在園子裏昏倒了,趕緊喧了太醫過來瞧瞧,結果李氏是懷孕了。聽到這個消息後,心下酸的好不難受,胤禛一臉心疼的握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我強忍著心酸,迴了他個安慰的笑容,偷偷的在心裏安慰著自己。也好,李氏終於懷孕了,康熙也不好逼胤禛娶小老婆了。

    香兒這幾天想必是太累了,靠在車裏睡著了。我坐在馬車裏實在無聊,掀開窗簾朝外看了一眼,卻正對上胤禵那滿是思念的眸子,猛的一怔,慌忙放下簾子。

    這一個多月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總覺得胤禵的目光老是似有若無的鎖在我的身上,那眸子裏透著一股子哀傷。這一個多月,盡管我多麽努力的迴避,可還是會不經意的碰上迎頭走過來的胤禵,於是尷尬的點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唿了。可心裏還是別扭的很,也酸的很。我承認這三年裏我不曾忘記過他,盡管他曾狠狠的傷害過我,可我就是忘不了他柔情似水的眸子,他溫存的聲音在我耳邊吐納過的每一個字,他的一切都深深的鎖在了我心裏,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馬車終於停下來,太監和侍衛們忙著搭帳子,我也下了馬車出來伸伸腿。突然覺的一道陰森森的目光投向了我,扭頭一看,卻是十四的福晉完顏氏。她的目光極其銳利的盯著我,看的我一身雞皮疙瘩,趕緊跑去胤禛那裏,不想他正和十三他們聊天,看到我渾身發抖的走過來,忙讓小德子去給我取風衣。

    “不用了,這大熱天的披什麽風衣啊!”我笑了笑,迴頭去和十三他們打招唿。

    “四嫂啊,好久不見了哦!”胤禟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突然放著光彩。

    “嗬嗬,九弟近來可好?”我打著哈哈,這個胤禟,腦子裏一定又在琢磨什麽艘主意!

    “當然不好啦!自打四嫂成親以後,就甚少見麵了,身邊的奴才們又沒有四嫂那麽會玩,我可真是過的好鬱悶呢!”胤禟一臉委屈道。看著他那模樣,恨不能過來我身上蹭蹭。我努力牽了牽嘴角,都這麽大人了,怎麽還是這副德行!

    “你個老九啊,怎麽還沒正形啊!怎麽和四嫂說話呢!”迴頭一看,卻是胤禩和胤禵,忽然間覺的有些尷尬,不知說什麽好,下意識的往胤禛身後挪了挪。

    “就是!人家怎麽說也是嫂子,怎能還像以前一般沒規矩!”胤禵略微朝這邊一頷首,眼睛不自然的朝我這邊掃了一下。

    正當我腦袋發蒙,不知怎的才好時,李德全忽然跑了過來“各位爺吉祥,福晉吉祥,帳子都搭好了,皇上說爺們和福晉們也都累了,讓爺們和福晉們先去休息,晚上一起用膳。”感激的看了李德全一眼,灰溜溜的拉著胤禛逃似的跑迴了帳子。

    晚上康熙擺宴,整個圍場上的侍衛們舉著無數的火把,弄的是燈火通明,那桌子足足能排出去十幾米遠。一共擺了兩排,一排是給阿哥們和福晉的,另一排是給大臣和福晉的,而康熙自己卻是高高在上,坐在正中間。

    出宮在外還是有好處的,康熙準許我們不用顧及宮裏的那些惱人的規矩,福晉和阿哥們也不用分開桌坐。在心裏第一萬次的歡唿,康熙真是體貼人啊!要是讓我和那些福晉們坐在一起,那還不鬱悶死我!尤其是十四福晉完顏氏,那雙厲鬼似的眸子總是若有似無的在我身上遊移,弄的我頭皮直發麻。

    康熙今天心情不錯,講了一些年初南巡的事情,那些阿哥和大臣們都捧著一張老大的笑臉,興致勃勃的聽著康熙的言論。我坐了一整天的馬車,眼下實在有些坐不住了,無聊的左顧右看,卻正看到胤禵和完顏氏卿卿我我的不知在說些什麽,心下一酸,別過頭,不再看他們。

    “朕明年想重修南嶽廟,胤禛啊,你和胤祥著手準備一下。還有,聽說那個朱三太子最近在南方漏出了行蹤,你們也順便打探一下。”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康熙突然轉了話題,一抬頭,卻正好對上他那烏黑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盯著我。

    “是,兒臣領旨。”胤禛,胤祥起身叩領了聖旨。

    “胤禛啊,聽說你那個嫡福晉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可要叫她好生調養啊。”康熙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可眼睛卻一直看著我,那烏黑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波瀾,卻好似看透了我一般,讓我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頭。

    晚宴結束後,康熙隻將胤禛一個人留下,其他一概閑雜人等就全部退下,迴自己的帳子去了。

    夏日的夜風雖有些涼意,卻也很是清爽。在迴帳子的路上,路過一片樹林,我不覺的站住腳,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不由的讚歎“啊,好舒服啊!”

    “什麽舒服啊?”香兒站在一旁,不解的的問。

    “傻丫頭!空氣啊!你不覺得這裏的空氣很清新,聞起來很舒服嗎?”說著,不忘盡情的唿吸著大自然獨有的清新。

    “是嗎?我怎麽沒聞到!整個圍場裏的空氣還不都是一樣,透著一股泥土味,哪有什麽清新啊?”香兒微微傾著身子,像小狗一樣皺著鼻子努力的嗅了嗅“小姐,迴去吧,這夜風很涼的,等一下生病可就不好了。”

    “再等一會。”迴過頭不再理她,繼續感受著大自然的氣息。

    “明天打獵的時候,有的是時間讓您吸個夠!”香兒嘟著嘴道。

    “你個笨丫頭!你也知道明天打獵,那麽多馬跑來跑去,還不吸一鼻子灰!”我白了她一眼,笑嗔到。

    “對哦,嗬嗬~小姐,那我迴去給您拿件披風來。”香兒說著,一溜煙的跑了。我迴頭看了她一眼,沒出聲攔她,她不在這,我也清淨不少。

    忽然感覺到一個黑影罩住了我,遮去了身後恍惚的火把。“等會,我再多吸一下。”

    “吸什麽?”那人不解的問,聲音有點耳熟。

    “空氣啊!你個笨……”突然覺得不對勁,剛剛說話的好象是個男的。那丫頭‘兩個字生生的被吞了迴去,迴頭一看,卻是胤禵,身後還跟了小路子。

    “小路子,去幫我取件披風來,晚上還真有些涼呢!”雖是和身後的小路子說話,可是胤禵的目光卻一直鎖在我的身上。聽到他的話,我一驚,撒腿就想溜,卻被他生生的站在前麵,擋住了去路。

    “就這麽不想見到我嗎?”胤禵的目光依舊緊緊的鎖在我身上,看的我好生別扭。

    “十四弟這是哪的話!隻是我出來久了,怕四爺著急!”既然走不了,但也要說清楚,我們現在已是今非夕比,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讓旁人看到傳出閑話來,我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可我想見你!不知為什麽,就是想見你,怎麽都忘不了你!”聽到我的話,胤禵微微一愣,卻又很快恢複了平靜,那往日醉人的眸子,現下卻染滿了情癡。

    “十四弟,時辰不早了,我得走了,你也迴去歇息吧,十四福晉還等著你呢!”深吸了一口氣,將快要湧出的酸楚又重新壓迴了心底,轉身要走。

    “三年了!從三年前的那天開始,我就日盼夜盼,盼過節;盼額娘過生日;盼宮裏的慶典;因為隻有那時,我才能遠遠的看上你一眼……”胤禵伸手拉我,我一沒站住,身子一傾,生生的跌倒在他懷裏。抬頭對上那哀情滿溢的眸子,心沒由來的揪緊。

    “這些年,你可曾想過我?哪怕隻是一閃而過的思念,可曾有過?”胤禵癡癡的聲音聽的我心碎了一地,慌忙掙脫了他的懷抱,整理一下心緒,掩去眼底的悲傷,換上漠然的神情,抬頭對上他烏黑的眸子。

    “十四弟,你我如今都是有家室的人了,還請十四弟自重!”說著,別開了頭,不敢再看他滿是憂傷的眸子。胤禵輕輕一顫,眼裏閃過一絲晶瑩,伸手拉了我就往林子深處去。

    “你幹什麽?放開我!要是讓人看到了,你我可都沒好果子吃!”我努力掙紮著,又不敢叫出聲,若引來了侍衛,可就有理說不清了!

    “可我就是控製不住的想你!控製不住的想見你!這些年了,我就是忘不掉以前的種種!”進了林子,胤禵一把將我擁進懷裏,聲音有些哽咽。

    “當初是你先放手的!是你先放棄我的!不曾給過我任何解釋,任何的安慰!如今這算什麽?你是在指責我嗎?!”我一把將他推開,控訴著我壓在心底多年的怒火。

    “對不起,我……”胤禵走上前來拉我的手,卻被我狠狠的甩開。

    “沒什麽對不起的!也謝謝你當初的離棄!若不是你正確的抉擇,我哪會有今天的幸福!”我冷冷道,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心下卻痛快要窒息。

    “幸……幸福?你,你現在幸福?”胤禵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是!我現在很幸福!也希望十四弟一樣的幸福!”我底下頭,不敢再看他,怕下一刻徘徊在眼裏的晶瑩泄了我的底。

    這三年來,胤禛雖然對我體貼入微,嗬護至極,我也很依賴他,也曾因為康熙讓他納妾而痛心,但縈繞在我們之間的氣息,卻不曾像對胤禵那樣讓我有過魂牽夢繞般的癡戀。

    “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騙自己?”胤禵走上前,輕輕抬起我的下巴。

    “你不要自做多情了!我沒有騙你!更不會騙自己!我……”不願再聽到幸福‘二字,胤禵低下頭,飛快的堵上了我的唇。我驚的瞪大了眼,拚命掙紮,胤禵卻將我擁的死死的,幾滴熾熱的液體順著胤禵臉頰落到我的肌膚上,融合了我的,輕輕滑過下顎,留下了絲絲涼意。那吻裏融合了無數的心痛,無數的思念,無數的癡戀,無數的不甘……我放棄了掙紮,任憑自己沉醉在這一吻裏,時間仿佛又迴到了幾年前,我和胤禵定情的那一刻……

    “不要再惱我了,好嗎?你打、我罵我都行,就是不要再惱我了,好嗎?這三年裏,我早就已經悔斷了腸子惱斷了筋,恨不能將你搶了迴來,永遠留在我身邊!”良久,胤禵離開了我的唇,雙手捧著我的臉,指尖輕輕抹去了我臉上的淚水。

    “胤禵……”我癡癡的呢喃著,和他一起陷入了無盡的悲傷。

    “福兒……”胤禵再次將我擁進懷裏,聲音裏透著一絲欣喜。

    靠在胤禵懷裏,感受著這一刻的溫馨,一股熱流竄進胸口,不禁越發的沉醉。突然,胤禛那鐵青著的臉瞬間竄進了我的腦海,我一個激靈,一絲涼意順著脊梁骨往上爬,腦中充滿了罪惡感,猛的將胤禵推開。

    “怎麽了?”胤禵被我推了一個郎倉,後退了幾步,詫異的看著我。

    “十四弟,如今我已為人妻,之前的種種,還是忘了吧!要怪也隻能怪天意弄人,你我有緣無份了!”說完,轉身就走,不願再看他那交織的眸子。

    “福兒!”突然,胤禵大叫了一聲,沒等我反映過來,小腿上忽然一陣刺痛,迴身卻看到胤禵驚慌失措的跑過來,將我按倒在地,脫了我的鞋襪。我一驚,慌忙想製止他,卻覺得腦中一片暈旋,有些暈暈乎乎的。

    低頭看了一眼胤禵,嘴邊擒著一抹安心的笑,腦中最後一絲意誌,卻看到胤禵一臉驚慌的在我腿上吸著什麽,在他身邊不遠處,一條很漂亮的小蛇靜靜的躺在那裏,永遠都不會再動了。

    “福兒,福兒……”一聲聲的癡唿將我從黑暗中拉了迴來,微微眯起了眼睛,卻看到跪在我旁邊的胤禵,眼神裏透著無盡的自責,臉色也有些慘白。

    “怎麽會這樣?”帳簾子一掀,胤禛匆忙的身影閃了進來,飛奔到我的床前,一臉心疼的看著我。

    “四爺,都是奴婢的錯。”香兒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顫抖的聲音傾訴了她此刻的驚慌。

    “小,小姐說要吸林子裏的新鮮空氣,我一沒注意,小姐就被毒蛇咬了!我又怕又急,跑出林子,卻看到正要迴帳子的十四爺,於是一起將小姐扶了迴來。”

    “喧太醫了沒有?”胤禛臉上滿是怒氣的看著跪在我床邊的胤禵,恨恨的目光似要噴火般盯著他那緊握著我的手。

    “迴四爺,喧了,太醫說,幸好十四爺及時替小姐吸出了毒汁……”香兒猛然間抬頭,一臉恐碩的看著胤禛,顫抖道“太……太醫說,此時已無大礙,開了個方子便去熬藥了。”

    “謝謝十四弟,替我救了福兒!小德子,送十四爺迴去!”胤禛冷冷道。

    “不!我不迴去!我要守著福兒!我要看著她醒過來!”胤禵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眼神卻有了些呆懈。我暗自用力,想睜開眼睛,製止眼前將要發生的一切,無奈卻沒有一絲力氣。

    “十四爺,太醫也來看過了,不是說了福晉沒有大礙嘛!您先迴去歇息,要是福晉醒了,奴婢馬上去通知您。”香兒故意說了福晉‘兩個字,在胤禵身邊暗示著,聲音裏的恐懼早已消失。

    “不!我要看著她!我要守著她!”胤禵似乎沒出香兒的暗示,依舊癡癡的呢喃著。

    “夠了!十四弟,福兒是我的福晉,我自會好好的照顧她!小德子,還不趕快送十四爺迴去!”

    “你的福晉?嗬嗬,是啊,你的!”胤禵迴過頭,冷哼到。手卻依然緊緊的握住我纖細的柔胰,生怕下一刻我會消失了一般。

    “十四!”胤禛終於惱了,猛的一把拉開了胤禵握著我的手。

    “眼下福兒變成了這般模樣,你還隻顧著她是誰的福晉?!”胤禵也不依不饒的恨恨到。

    “住口!福兒‘兩個字,也是你叫的!”胤禛一聲怒吼,一屋子的太監、侍女們哆哆嗦嗦的跪了一地,小路子眼尖的領著他們退了出去,帳子裏突然一下靜了下來,我清晰的聽到胤禛憤憤的喘息聲。

    “你也知道叫我十四弟,你也知道我是你的親弟弟!可你當初卻橫刀奪愛,生生的拆散了我和福兒!”胤禵說著,重新跪到了我身旁,那聲音裏透著無盡的哀傷。

    “橫刀奪愛?哼哼,當初是誰給的機會讓我橫刀奪愛‘!若不是你當初為了權勢,問皇阿瑪請了婚旨,我恐怕也不會有橫刀奪愛’的機會吧!”胤禛淡淡的說著,嘴角卻擒著一絲冷笑。胤禵微微一震,眸子裏順間裏流露出了無盡的悔恨。“水……水……”不忍再看到他們為了我而撕破了臉,我拚了最後的一絲力氣,緩緩的呢喃出了兩個字。

    “水?”胤禛和胤禵微微一愣,馬上起身去給我找水,卻不想因為匆忙撞到了一起。看著他們兩個吹胡子瞪眼,一臉滑稽的模樣,我不禁牽了牽嘴角,輕笑了起來,心底卻沒由來的酸楚,眼角也掛上了一絲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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