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喉嚨忽然動了動,嘴裏輕聲喃喃著什麽。


    休休湊近少年,想聽聽他在說什麽。他卻不再說話。


    鳳容以為自己要死了。


    他和皇後鬥了那麽多年,不想到頭來,卻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他日日夜夜被折磨,直到奄奄一息之際,那毒婦才讓人把他丟在了青樓,意在折辱,任憑他自生自滅。


    他怎會讓她得逞?


    鳳容故意閉了氣,讓自己陷入假死狀態,讓老鴇以為他已經無力迴天。於是自己就這樣被丟棄在了亂葬崗。


    皇後不知給他下了什麽毒。


    雪簌簌的下,落在他身上融化,是那樣的冷,也讓他恢複片刻的清醒。


    沒有人會來救他。


    他疼的無法動彈,隻能靜靜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甚至以為他出了幻覺。


    他竟聽見了腳步聲。


    好一會兒,他才確定,是真的有人在慢慢靠近。


    她似乎在尋找著什麽人。


    又有人死了嗎?


    他在心中冷笑。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憑著過人的耳力驀地捉住了那人的腳。


    抓到了。


    他想。


    一聲嬌唿響起。


    鳳容皺眉。


    他怎麽也想不到會是個女子。


    “喂……你醒著嗎?”那人蹲下,輕輕地戳了戳他。


    鳳容不敢貿然迴應。


    直到他感受到她碰了他的衣角,似乎是準備把自己拉開。


    鳳容猛地改抓住她的手腕。


    他不能死。


    他要活下去。


    “別走……”鳳容的睫毛輕顫,他努力抬頭,輕輕蹭了蹭少女的臉頰。


    他知道自己的臉有多大的誘惑力。


    是女子,也好。


    恍惚中,鳳容聞到了一陣馨香。一隻溫熱的手,輕撫上了他的額角。


    “我不走。”她說。


    鳳容輕顫了顫,抓著休休的力道輕了些許。


    然而下一秒,她卻又鬆開了他。


    騙他?


    鳳容複而捏住休休,捏的死緊,像是用盡了最後的氣力,連手指骨節都微微泛白。


    休休愣了愣。


    這麽沒有安全感嗎?


    休休無奈地歎息一聲,同鳳容商量道,“我背不動你,得去找個工具。你先鬆手,我很快迴來,好不好?”


    抓著她手腕的手沒有半點動靜。


    “我不會拋下你的。”休休抿唇保證,“否則……否則不得好死!”


    鳳容貼著她的掌心,又蹭了蹭,纖長的睫毛輕顫,聲音幹澀沙啞,“我信你一次。”


    啊這……


    休休老臉一紅。


    這麽犯規的麽?


    鳳容的傷勢過重,她不敢再耽擱,朝板車的方向一路小跑過去。


    幸好,那是輛破板車,他們直接將它丟棄在了附近。


    “你也……太沉了吧!”休休吃力的背起鳳容,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


    他比她高出一個頭,看著雖瘦,可到底也是個寬肩窄腰的男人。


    推到半路,休休的小身板已經吃不消了。


    她很想停下來休息,但她知道,鳳容等不了。


    休休放下板車,想看看鳳容的情況,卻不想怎麽也喊不醒他了。


    休休慌張抬頭,望了一眼四周,發現前方正好有一池塘。她趕忙推起板車向那處走去。


    她鞠了捧水就潑在鳳容的臉上。


    正值冬季,水冰寒刺骨,休休碰到的瞬間,凍的她一個哆嗦。


    “喂,你醒醒啊!”休休拚命拍著鳳容的臉頰,見他沒動靜,又反複潑了他好幾次。


    鳳容的眼瞼終於動了動。


    見狀,休休繼續打起精神,“是你讓我救你的,我花了那麽大的力氣,也還沒收取報酬,你可不能死啊!”


    “你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爹爹,娘親?說不定他們都在等著你迴家呢!”


    見少年又沒了反應,沈休休氣極,眼眶通紅,一下就打在了他的胸膛上,“喂,你死了我怎麽辦啊!”


    好不容易才撿到一個美男子,好家夥,結果人財兩空???


    “你這是什麽邏輯?”鳳容忽的睜眼,強撐著渙散的精力,費力看著休休,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的小媳婦,要守寡了呢……”


    “你,你沒死啊……”休休水潤潤的眸子眨了眨,忍不住打了個哭嗝。


    “你希望我死嗎?”鳳容的氣息越來越弱,休休要俯身才能聽清。


    “我要是想你死,剛剛就不會救你。”休休拿過剛剛拾到的繩索,將板車兩處邊緣綁好,再從腋下穿過。


    離開前,她又不放心的迴頭看了一眼板車上的少年,“你可千萬不要睡啊,聽見沒?”


    “我可等著你報恩呢。”休休說。


    少年身上衣裳的布料乃是上好的綢緞,應當是哪家被尋了仇的貴公子。


    她可不能等著被萬箭穿心,分屍挫骨,最後被吊在城門上,做成了一盞人皮燈籠。


    她得替自己找好後路。


    就算要死,也不能是這麽疼的死法!


    “好。”鳳容輕應,他的意識再次慢慢模糊,“切記,不要同任何人說……你見過我。”


    “嗯!”休休點頭。


    冬日的風,吹得休休有些頭昏腦脹,她的臉頰被凍地通紅,手心也早已被繩索磨破。


    一路上,留下的皆是休休腳印,還有長長的一段車軲轆的痕跡。


    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沒有停留,還是一口氣堅持到了醫館。


    然而很多大夫看到鳳容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都不想自找麻煩,直接將她趕了出去。


    休休一家一家地去問,終於,有人讓她把鳳容背到屋裏去。


    休休大喜,拖著鳳容去了安靜的內堂。


    大夫正捋著白須,閉眼仔細察看鳳容的脈象。


    良久,他才轉過身來。


    “大夫,他怎麽樣?”沈休休站在一旁,輕聲問。


    老大夫麵色複雜的迴頭看了一眼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鳳容,許久,才輕歎一聲,“這位公子傷的極重,經脈俱斷,雙目受損,不知是誰這般殘忍,他像是被人深深折磨了很久。靠他頑強的意誌力,這才迴了一口氣。”


    “可有法子救他?”休休問。


    “我的藥方,也隻能暫時吊著他的命,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這位公子的造化了。還有,就算他活了下來……”大夫頓了頓,繼續道,“可他斷掉的經脈和中了毒的眼睛,老夫也是無力迴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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