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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眼底露出幾分不解,目光順著吊墜落到上移。


    厚重的戲服仿若無形枷鎖,壓得人喘不過氣其。


    女子的手腕撐著身旁的婢女,兩手攙扶的間隙,顧寶珠的手竟然被壓出白痕。


    或者說……她幾乎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撐在身旁婢女身上。


    下意識察覺到不對勁兒,宋延目光下移,便見女子戲服遮掩下的雙腿沉重,繡鞋上仍舊墜著東珠,卻仿佛失去平日的靈巧,腳下步子仿若灌了鉛般走得極緩。


    耳邊的嗩呐震天,滿目的紅色和喜氣洋洋。


    這番景象,讓人下意識忽略今日真正的主角,蒙著蓋頭的南平郡主今日真正的狀態。


    宋延站在身後,看著喜服下的顧寶珠跨過門檻,可即便扶著山藥的手腕,卻仍舊腳步踉蹌了瞬。


    少年蹙眉,跟著跨過門檻。


    走出恭親王府的瞬間,宋延視線中,顧寶珠的步伐似乎頓了頓。


    她緩緩抬手,輕輕撩起蓋頭一角,似乎感應到什麽,朝著永樂坊對麵的街角看去。


    顧寶珠容顏明媚,蓋頭掀起的驚鴻一瞥,引得周圍人的驚唿。


    便就在瞬間,顧寶珠頰邊蓋頭重新墜落,遮住大半麵容。


    她的身子不在停留在原地,開始按照之前的步調繼續朝前走去。


    順著顧寶珠視線所在的方向,宋延驗證般的朝著對街的角落看去。


    隻見對麵街角,頹然坐在地上的少年,牙齒咬開紅色酒封,右手托著酒罐正梗脖爛醉的自己。


    夢中自己的頹然讓宋延咬咬牙,他又瞧了眼拉開段距離的顧寶珠,果斷起身追了上去。


    走出恭親王府,顧寶珠在眾人圍擁下,沿著永樂坊來到早已準備好的喜轎旁。


    女子扶著山藥的手腕,繡鞋踩上羅凳。


    可暈開的日光似乎過分耀眼,女子半隻腳踩上喜轎的身形微晃。


    紅色蓋頭微揚,露出她若隱若現的下頜,在陽光下繃出流暢緊繃的弧度。


    宋延的伸出的手,在陽光下想要再次握住顧寶珠的手腕時,卻再次如空氣般穿過。


    少年暴躁耷了耷眼皮,眼中透出幾分蒼白的無力。


    嗩呐聲再次響起,顧寶珠已然進入喜轎。


    八個大漢抬起木質的桅杆,引得喜轎輕微晃動。


    飛揚的簾角被風掀起,隱約露出女子熟悉的身影。


    喜轎一路飄搖,出了臨安城的南門。


    夢境中一直尾隨送親的少年郎,終於在隊伍後麵灌下最後碗酒,身影徹底留在臨安城中。


    宋延收迴看向自己的目光,心中酸澀難言。


    他清楚知道,自己如今身處夢境中,卻又不知它何時會結束。


    他並不覺得厭煩,隻跟著喜轎的頻率,一步一步朝前走著。


    ……


    夢境的漣漪微卷,照迴現實。


    燭光灑在床榻邊,顧寶珠枕著錦被,眼睫不安的輕輕顫動。


    外麵的雨聲依舊不斷,仿佛要這般下個幾日幾夜沒有盡頭似的。


    屋內的空氣悶悶閉塞,顧寶珠按了按太陽穴仍舊沒覺得緩解。


    害怕宋延著涼,她不敢將窗戶打開,索性獨自起身,推門來到客廳倚著門框。


    有雨滴順著青房脊噠噠落下,涼風卷入肺腑,顧寶珠這才覺得心頭悶氣好受些許。


    哢嚓聲響起,在空蕩的廳堂中引人注意。


    顧寶珠轉頭,便瞧見錢仵作一手扶著腰,另一隻手用鐵夾從棺槨內取出來什麽。


    錢仵作將取出的東西放進塊方方正正的白布中,圓桌上的方形工具盒,也因為他的動作發出聲響。


    錢仵作剛采樣停當,想要坐下緩口氣,眼前便遞過來盞瓷盅。


    瓷盅帶著餘熱,還能聞到裏麵清透的米香,倒讓他空虛的味蕾開始叫囂。


    抬頭看向顧寶珠,錢仵作朝她點頭道謝後這才端過瓷盅。


    仵作這行夜晚行事者不少,為了保存屍體,又慣常處於陰暗無光的密室中,真忙活個晚上下來,確實能把他這把老骨頭累死。


    此刻,倒是沒有比遞給自己碗熱粥,更讓人舒心熨帖的事情了。


    瓷勺攪了攪,錢仵作也不講虛禮,滿滿勺勺悶頭吃了兩口。


    直到他感覺胃中的空虛感散盡,這才滿足歎口氣。


    帕子簡單擦了擦嘴角,錢仵作便自動朝顧寶珠解釋起讓她擔憂的事情來。


    “姑娘放心——”


    “如今這棺槨內的屍體,錢某已經簡單查看了番,該采好的樣本已經完畢。”


    “最多給錢某兩日,裏麵那人的基本狀況,便能和姑娘說道一二了,如此也算不負姑娘所托。”


    聽進錢仵作的話後,顧寶珠也不知,究竟是遺憾還是鬆口氣。


    她攥著裙擺的手微鬆,索性還需要兩日。


    說到底,她可能還是有些沒法子接受,倘若棺槨中那人,當真是自己父親顧燁……


    “姑娘——”


    錢仵作將瓷盅的米粥舀個幹淨,抬手拿起工具箱便準備幹活。


    他剛準備和顧寶珠打聲招唿的時候,便見女子唇角露出抹苦笑,神色有些勉強。


    見顧寶珠迴神,錢仵作雖不知她煩憂些什麽,卻認真從他仵作的角度安慰道。


    “姑娘,人死雖不能複生,可我作這行這麽久,倒也明白些道理。”


    “這人死後最大的事情,便是能夠辯白身份,牽迴祖墳受血統後輩祭拜。”


    “倘若逢年過節,能受子女晚輩香火,死後也算是無憾了。”


    錢仵作也不確定,他的安慰顧寶珠有沒有聽進去。


    但時間緊迫,也沒時間浪費。


    他朝顧寶珠簡單示意了下,便獨自找了間房,帶著他的工具箱去查驗了。


    整個房間瞬間空空蕩蕩,又隻剩下廳堂內停著的棺槨,和愣愣坐在石桌前的顧寶珠。


    正當她不知所措時,雨幕中突然傳來錢儼驚喜的聲音。


    “丫頭,丫頭——”


    瞧見顧寶珠恰好在廳堂中,錢儼抖了抖身上的雨。


    他驚喜將手中白紙黑字的方子遞給她,好不見外的指使道。


    “你果然在這裏!快!給你師父我拿件新鬥篷,外頭的雨要把人下成篩糠了。”


    錢儼語調恢複輕鬆,還舍得挑空和她開玩笑。


    顧寶珠瞅了眼被摔在圓桌上的方子,猛然間站起身不可思議道。


    “師父——”


    “你這是……結果已經出來了?”


    雖是疑問的語氣,可顧寶珠看著方子上的藥滿是炙熱。


    顧寶珠不可置信的模樣倒是取悅了錢儼,錢儼順手扯過她遞過來的鬥篷,整個裹在身上。


    被雨打濕的山羊胡子,此刻倒是沒法子翹起。


    不過,那眉眼中獨屬於錢儼的得意勁兒,還是盡數在眼角眉梢抖落出來。


    “可不是嗎!多大點事啊!”


    “你師父我就算並不精通此道,那應對其那小子身上的毒,也是手到擒來。”


    “之前那樣說,不過是刻意低調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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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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